“我会如实按照校规，扣除你一部分纪律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像今天这样。”
最后扔下一句审判词，柳心怡那头主动挂断了电话。
赵妲的悲伤反应似乎没有因为“纪律分”三个字加剧。
又或者说，光是作业分拿不满就已经足以让她崩溃了。
这很真实，但徐秋白还见过更真实的。
为了能挤进保研范围，有些人甚至可以去老师面前痛哭博同情。
另一头的五兄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徐秋白看了眼时间，还剩11分钟。
赵妲剩的那两题其实不难，典型的很难“洛”，但是泰勒公式用熟了可以秒的类型。
原则上，徐秋白觉得柳心怡的话没任何问题。
刚才帮崔一夫以及赵妲这种时候寻求柳心怡帮助的行为都算作弊。
毕竟规则摆在那里。
但这个世界复杂就复杂在不仅有条条框框的客观规则，还有形形色色的主观选择。
制定规则的是人，运用规则的也是人。
有人在的地方，就一定存在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这四个字当然不能被奉为“行事真理”，但将其片面地概括为“偷奸耍滑”，徐秋白也不认可。
于他而言，他不后悔帮自家兄弟小夫作一次弊，只要他能把刚才约法三章的劝诫听进去，那就是一桩好事。
而柳心怡则是坚定的规则捍卫者，方方面面都能看出来。
谁对谁错，徐秋白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徐秋白和赵妲不熟，正常情况下他会选择袖手旁观。
但好巧不巧他刚和柳心怡“爆了”，至少在他看来，柳心怡的情绪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
印象里，赵妲和柳心怡走得很近，从开学之初，两人就一直是个同行姿态，上课也坐在一起，日常的细节里，赵妲一直都很崇拜柳心怡，绝对是她的簇拥者。
柳心怡刚才的话内容没问题，但语气是真的很伤人，不然赵妲也不会当着好几个男生的面哭出来。
徐秋白觉得自己有一定责任，加上他真的看不得女人哭。
徐秋白给宋时宇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这边发生了什么，自己则去一旁啃甘蔗。
看哥几个怎么说吧，愿意帮一下就帮，不愿意帮就出去继续打游戏。
宋时宇是个各种意义上的老好人，立马领着哥几个带着纸笔靠了过来。
刚开始赵妲很拘谨，甚至还很挫败。
平日里她不愿意打交道的几个男生，竟个个都比她聪明用功！
学习委员学习最差，确实有点荒谬了。
但伴随着崔一夫那句“卧槽，有洛友！”，并把自己的洛神赋和她的放在一起，赵妲瞬间找到了自己阵营的病友，心态上的失衡没那么严重了。
加上哥几个人均天才搞笑男，赵妲的眼泪很快就流不动了。
9点59分，赵妲终于把作业提交了上去。
“蓟县！”
崔一夫激动地拍了下桌子。
赵妲偷偷捂嘴笑了一下，但或许是突然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她又马上笑不出来。
眼前这五个男生比她想象中要好多了，但自己这个学习委员无论是作为学习榜样还是班干部的一员，都显得极其差劲。
“对不起……”
赵妲突然的一句对不起，给哥几个整的有点蒙圈。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是说“谢谢”吗？
“上次的篮球赛...没去给你们加油，对不起……”
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又想起了柳心怡的批判，总之，赵妲又哭了。
“诶..？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宋时宇摆摆手，率先表示早就忘了这茬事。
甘文瓦三人也十分大度地表示不介意，下次来就行。
只有崔一夫看着赵妲那张又哭又笑，还残留着泪痕的脸，有点痴痴的。
赵妲是那种很文静的女孩，说话声音轻轻柔柔，模样也很秀气，放眼整个学院也是比较吸睛的存在。
宋时宇用手臂捣了他一下，提醒他这样盯着人家脸看很冒犯。
崔一夫全身抖了一下，回过神拍了拍胸脯：
“没事没事！学习更重要，学委你以后有不会的题都可以来问我！”
旁边四张问号脸一齐朝他照了过去。
“我再去问他们……”
崔一夫缩头秒怂。
“扑哧...”赵妲又忍不住捂嘴笑了。
欢快的气氛在电脑间里洋溢。
“咔。”远处的徐秋白咬下一截甘蔗，看了一眼窗外的布满星星的夜空。
阿强爱上了阿珍。
……
赵妲又和哥几个聊了一会，关系明显比之前好太多了，但临走前，窗边的徐秋白叫住了她：
“赵妲，你知道纪律分吗？”
赵妲露出茫然的表情，摇了摇头，其他人也都茫然地看着徐秋白。
“没什么，随口一提，你去忙吧。”
得到答案后，徐秋白没有纠缠，赵妲也和这个一直在窗边不参与交谈的男生没有更多话题。
她只知道徐秋白是甘文崔瓦宋这几个男生的领头者，以及——他大概率是个隐藏学霸。
东海大学真是藏龙卧虎...也不知道当初的选择的到底对不对……
……
赵妲走后，哥几个围了过来，询问徐秋白纪律分是什么。
是的，他们都不知道有这东西。
就好像整个专业只有柳心怡和张英琪两大班长一开始就知道。
纪律分制度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徐秋白重新把这个疑问提到了脑海中央。
一所学校为什么会同时存在两套截然不同的管理风格，还一套在明，一套在暗。
明的那套开明宽容，像是营造了一个人情味拉满的大学乐园。
根据姜娴的说法，学校上级给她的工作要求一句话就可以高度概括——凡事好商量，尽可能让每一个学生都能在大学里收获美好的回忆。
而暗的那套则冰冷严苛，强调以惩罚警示学生，不允许学校里出现任何不良风气。
徐秋白粗略地翻看过那本《校纪校规》，对其中几项最严重的违纪颇有印象。
赵妲这次的违纪行为其实挺严重的，算在了“作弊”这个体系里，即便只是最低程度的“寻求作弊未果”，也要扣掉20个纪律分。
她要是知道了，估计很难笑着走出这间屋子。
这两套管理风格同时存在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
明的那套没有写在纸上，但成为了默认共识；
暗的那套写在了白纸黑字上，却没人当回事，甚至纪律分变动不提醒，得自己主动去查。
一旦碰到懂这方面，又极其较真的管理人员，就可能出现上一秒还在教室里美美上课，下一秒就被告知“你被开除了”直接抬走的荒谬剧本。
到底是决策管理层尸位素餐没察觉出来，还是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故意这样设计的？
徐秋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