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本以为复读班不会选班委,直到有一天,蔡源在黑板上写字:班长,习委员,体育委员,卫生委员,心理委员。
写毕,蔡源敲黑板:“来,今天选班干部,别的干部对复读班没用,复读班就这几个有用,我看看有没有自告奋勇的同学?”
班级里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蔡源没发怒:“没人自告奋勇是吧?那我就指谁算谁了。”
蔡源看了两秒柳如烟:“你当体委吧。”柳如烟:“???”
“老师,”柳如烟从地上捡起拐杖,“我是个瘸子。”
蔡源的安排还挺贴心:“一个月后你就不瘸了,下个月你再上任。”接着,柳如烟听到一个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指派:“林枫,你来做学委。”顿时全班都发出了吁声,包括林枫自己。
林枫站起来,站姿吊儿郎当的,他倚着墙,手指按动着笔尖,笔端在桌上咔嗒咔嗒按着。
“老师,我倒是无所谓,可您得问问其他同学愿不愿意吧?”“愿意,”蔡源非常独裁地说,“你坐下吧,接下来选班长。”
柳如烟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当了体委,转念一想,当体委的话,没准之后跑圈就可以偷懒了,好像也行。
于是,她又安安心心地低头做卷子。
等到她做完一套物理卷子,正在喝水时,胳膊肘被方亦圆给撞了一下。方亦圆努着嘴提醒她看门外,小声说:“同桌,看前门,你被人盯上了。”柳如烟喝水喝了一半,抬头看前门。门前站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挺帅的,五官挺硬朗,眸光很嚣张,寸头,眼角有疤,有点像校霸。
校霸倚着门框,对柳如烟笑:“哎,交个朋友呗?”
柳如烟坐在讲桌前面,距离前门很近,忽视不了这位有点帅的校霸,她慢吞吞地侧身看向他,想了想说:“对不起啊。”
校霸挑眉:“什么对不起?”
柳如烟清澈的眼睛很认真:“我只和比我学习好的玩。”
“..
校霸再接再厉:“那你能给我讲道题吗?”柳如烟伸手指楼上:“你可以去办公室问老师。”
校霸不放弃,从兜里拿了个纸飞机,对着飞机哈了口气,掷向柳如烟,刚刚好落在柳如烟的桌面上。
“我名字和手机号码都写上面了,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随时找我。”说罢,校霸潇洒地转身走了。
这个校霸跟别的校霸有一点不一样,只和她说了三句话就走了,没缠着她,也没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柳如烟拿着纸飞机来回地看。
方亦圆看柳如烟的态度,笑说:“不是吧,真好使了?”柳如烟迷茫:“什么?”
“就是,”方亦圆说,“这个应该是他在网上学的,教人撩对象那个直播 APP你知道吗?”
柳如烟点头,好巧,前几天秦艳娇才和她提过。
方亦圆兴致勃勃地讲:“撩神直播时教过,说男生对女生不能死缠烂打,得让女生觉得男生能帮助到她。万一以后女生真需要帮助了,这就是个交集,要像女生的骑士一样。估计他就是学了撩神的招。”
柳如烟琢磨了两秒,还真别说,这个撩神,说的话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柳如烟拿出准备了好几天的笔记本,蹦过去找林枫。她得让林枫知道她能帮助到他,她是他的骑士。
林枫没睡觉,懒洋洋地托腮坐着,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柳如烟一蹦一蹦地靠近他。
不等她说话,林枫突然将手伸向书桌,拿出了一盒泡泡糖,然后向上抛给她。
柳如烟微愣,是西瓜味的泡泡糖,她从小就喜欢吃的味道。
柳如烟默默地把笔记本放到背后,舔着嘴唇说:“哥哥,我还想吃糖醋鱼。中午就想吃,您看行吗?”
林枫半趴在桌子上,眼睛半睁半闭着,懒洋洋的姿态像是随时都能睡着。“怎么突然想吃糖醋鱼了?”
柳如烟坐到齐博的位置上,也和他一样半趴着,乖乖地眨眼说“因为我是猫,
想吃鱼了。”
林枫低笑了声,声音像在水里划过的润:“好像是,不太行。”柳如烟直起腰来:“你中午也那么忙吗?都没时间一起吃个饭吗?”“嗯。”“……”
柳如烟没再约,本来也是突发奇想:“那就算了吧。”说完从背后拿出两本笔记本,放到他桌子上,“送你。”
林枫没动,挑眉询问。
柳如烟翻开给他看:“是我的错题本,还有重点难点总结。”
柳如烟回头看黑板旁边的表,快上课了,于是故作古板地敲着笔记本嘱咐:“你好好看看啊,不会的问我,我给你讲。”
柳如烟的眼睛很好看,大大圆圆的,每次脑袋里有什么鬼主意时,眼睛都会闪光,像只小精灵。
林枫觉得有趣,下巴微扬着问:“能拒收吗?”柳如烟眼里闪着“你居然要拒收”的不可置信。
看了他两秒,她突然笑出小白牙:“本店不接受拒收,但可以给你提供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售后客服小姐姐。”
“这样啊。”林枫笑着点了头,“行,那谢谢小姐姐。”
柳如烟虽然是学霸,但偶尔也会在课上开小差,看着放她桌子上好几节课的纸飞机,闲着没事做,就拆开了。
校霸字如其人,字写得都很大,看着就很外向开朗。校霸的名字叫林嘉轩,竟然是很岁月静好的名字。
方亦圆余光看到柳如烟的小动作,面露好奇,趁头顶的化学老师写板书,她捣了捣柳如烟的胳膊“那个男生是高三的,林嘉轩,逃课惯犯,学渣加校霸。”
柳如烟回忆着点头:“还挺帅的。”
化学老师不拖堂,准时下课。柳如烟回头看林枫还在睡觉,心血来潮想去学校的小商店给林枫买两袋速溶咖啡。他再这么睡下去,她怕他睡傻了。
柳如烟蹦到商店,刚拉开商店门,就被里面排队结账的人和狭窄的空间惊到了。
她这个小瘸子,好怕被踩死。正打算转身蹦回班级时,她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校霸站在她面前,这么看,他还挺高的。柳如烟仰头问:“你有事吗?”
校霸笑得有点像要帮她搞定麻烦的意思:“你要买什么?”
柳如烟摇头:“不买了。”心想让家里安排个人给她送两盒咖啡来也行,或者让阿姨送杯手磨咖啡过来。
“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林嘉轩从兜里拿出来个指尖陀螺放她手背上,“别走啊。”
林嘉轩进了商店,柳如烟低头看他硬给的减压玩具,她还真不能走了。柳如烟没玩过这个小陀螺,把玩着认真研究,就研究入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肩膀又被拍了一下,林嘉轩推给她一堆笔和纸。柳如烟:“???”
林嘉轩敞着校服,目光很桀骜,语气却带着温和的劲儿:“想给你买两瓶饮料的,你肯定不能要,猜想纸笔的话低调点,你兴许能接受。”
柳如烟客气地说:“不管送什么,我都不能要啊。这个陀螺还给你。”林嘉轩没接陀螺,抱着纸笔说:“行,不要算了,我送你回去。”柳如烟很直接地拒绝:“我自己能蹦回去的。”
林嘉轩坚持道:“人多,怕你被撞到,我走你后面。”
柳如烟没办法了,她又不能干涉林嘉轩去哪儿。说真的,身后跟着眼神有点横的校霸,柳如烟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像个大佬。
柳如烟蹦回到班级门口,回头要和林嘉轩说再见,他却直接越过她走向她座位。
纸笔一并被放到她桌子上,他放好后看到他的纸飞机被拆开了,自信地走向柳如烟:“你知道我叫什么了吧?”
柳如烟点着下巴:“固执的校霸。”
林嘉轩听后笑了笑,没反驳,很气派地对她挥挥手走了。
柳如烟看了眼林嘉轩的背影,轻歪了下脑袋,觉得这个校霸有点好玩。齐博回头看林枫,林枫像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整个身体下滑,比平常矮了一截。他抱着肩膀,眼睛眯得狭长,显得深沉又精明。
齐博告状似的和他说:“那个刀疤男,是在追柳如烟啊。”
冠醉望向第一排那个坐着的背影,马尾辫扎得很高,小巧的耳朵透着微红。收回目光,林枫翻看柳如烟的笔记本:“有什么稀奇的。”
齐博没懂:“不稀奇?”
“长得好看,看起来还很乖的学霸,”林枫轻笑,“有人喜欢,这不是
很正常嘛。”
齐博盯着他的眼睛看,目光中带着探究、打量、思考。林枫没抬头地说:“看什么?”“总觉得你话没说完。”
林枫站起身来,懒洋洋地敲了两下桌子:“是没说完。”不过不是要和齐博说的,林枫走向柳如烟,撩了下她的小辫儿。柳如烟回头,非常诧异地问:“你干吗?”“我预计……”“预计什么?”
林枫斜倚着讲台看她微红的小脸蛋:“你晚上九点半要去洗手间。”
柳如烟记得很清楚,这是林枫第二次来找她,上一次来找她是在她来的第一天,聊的话题也是有关于洗手间。
“不是。”柳如烟问,“你是对我上厕所这个问题,有什么癖好吗?”林枫没理她这句话,用笔推她脑门:“时间说好了啊。”
柳如烟仔细琢磨他找她是什么事,眼睛转来转去,忽然惊喜道:“你有事要求我?”
林枫没否认,含情的眼睛,含笑地凝望她。
柳如烟直觉猜对了,女王似的在本子上圈出一道题:“那你把这道题背下来。”
看林枫没反驳的意思,她舔了舔嘴唇,得寸进尺画作业似的画圈:“还有这道题。
“这道题。“这道题。“这道题。“..“
高三和复读班每天的晚自习十点结束。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柳如烟准时出去上厕所。
上厕所的意思,是穿过校园,蹦回学校对面的公寓。操场上没什么人,校园里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其实上晚自习的时候,柳如烟都尽量憋着不去厕所,她有点怕黑,还怕夜里空旷的地方过分的安静,有点瘆人。
她站在教学楼门口,想到民间流传的每个学校都死过人的传说,后颈发冷地打了个激灵。
身后突然出现个让她瞬间心安的声音:“害怕了?”柳如烟不想承认:“不怕啊。”
林枫绕过她走到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柳如烟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他,呆呆地张嘴:“啊?”
“那天在三楼,不是想让我背你?”林枫弓着背,半蹲在地上仰头看她,“还是,你在戏弄我?”
柳如烟回过神来,抬头看操场,还真是黑灯瞎火的,没什么人。
“没有的。”柳如烟唯恐他反悔,立刻把拐杖折叠好挂在手上,向前扑到他身上,抱着他脖子问,“哥哥,你脑袋没被飞机膀子刮了吧?”
林枫稳稳地站起来,双手扶着她膝窝:“你说呢?”
柳如烟没说话,所有神经都被现在的情况所占据了。她趴在林枫的背上,双手环着他脖子,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着热量,很暖。
他背着她走在路上一起一伏的,她的鼻尖擦过他的头发,鼻间都是他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道,很干净清爽的香味。
林枫没背过她,也没和她有过什么接触,没揉过她脑袋,最多就是碰一下她头发。
此时他这样背着她,柳如烟的心忽然怦怦怦跳得好快,好怕他听到她的心跳声。
“我说,”柳如烟没话找话,“这有点像猪八戒背媳妇。”林枫笑:“你是我媳妇?”
“美得你,”柳如烟在他肩上咕哝,“是说你是猪八戒。”
四周又安静下来,夜色很沉,好像隐约能听到两公里外海边拍打的浪声。头顶的夜空闪烁着星星,弯弯的月亮有点柔情。柳如烟轻声说:“哥哥。”“嗯。”
“高考那天,考完最后一科英语,我刚出考场,就听我妈说,我姥爷住院了,我就立刻坐飞机去看姥爷了。
“一直到6月末,姥爷出院,我才知道阿姨的事。那时候没有陪着你……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我给你发的儿歌,就是这个意思,有点怕你不明白。”林枫的步伐稳健,声音像被月光映过后的干净:“我明白。”“你明白?”
“嗯,”林枫停顿两秒,“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
轻
柳如烟乖巧极了:“哥哥你说。”“自首吧,为什么复读?”柳如烟问:“能减刑吗?”
林枫向上托了托她:“酌情。”
每到夜里,柳如烟就变得特乖,声音也又轻又柔软:“我想学医。”林枫猛地停住脚步。
母亲查出癌症的那天,是林枫刚升高一,国庆假期时。
知道这个消息后,他整个人都是蒙的,不可置信、难过、痛苦,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未来。
接着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医院陪母亲。
周末回家给母亲取用品时,听到小他三岁的弟弟在房间里压抑的哭声,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
不知道坐了多久,柳如烟出现在他面前。
柳如烟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里都是担心。
然后,她俯身紧紧抱住了他。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她嗓音湿润,哭腔浓重:“哥哥你别难过,阿姨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时是林枫第一次意识到柳如烟是个大姑娘了。他的所有知觉,都停留在了她紧紧抱住他时,她身体的柔软。
在当时,只是一瞬间的知觉,但是后来,就变成了别的情绪,很懵懂的感情就是开始于本不应该有其他情绪的那个时刻。
母亲在他高考的那天去世,他本以为柳如烟会出现,会陪着他的,也期待了很久,但是她一直没有出现。到6月末,她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直至收到她发来的儿歌《对不起》,再到她今天说的学医,林枫轻轻舒出一口压抑了很久的气息,柳如烟还是原来那个温暖贴心的柳如烟。
他正感动着,接着听到柳如烟的下一句话:“我好怕你得乳腺癌啊。”“.....“
“你知道吗,男生也会得乳腺癌的。”
“……“哎,你肯定不知道。你放心,如果你得了乳腺癌,以后我给你治。”林枫听柳如烟说的这几句话,眉头一点点皱起,再一点点舒展开,没忍住轻笑出声:“行,到时候让如烟亲自给哥哥治。”
自那些话说开了以后,柳如烟就像将心底挤压的石头排出去了一样,特轻松,每天都超爱蹦跶去后排找林枫。有一次正要蹦跶过去的时候,她发现和齐博说话的林枫皱着眉。
犹豫了零点零一秒,柳如烟蹦过去,坐到齐博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齐博担心地说:“昨天晚上真的太吓人了,幸好寇文反应快,不然肯定会被蔡源发现。”
柳如烟惊讶,转身面向齐博:“怎么回事?班主任问什么了吗?”
“他昨天晚上查寝,走到寇文床边,”齐博重现当时的场景,起身背手仰头,“林枫,学委当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尽职尽责地给同学解答?”柳如烟呼吸一滞,变得紧张:“寇文怎么说的?“齐博卖关子:“你猜。”
寇文的声音还有小男孩似的少年音,不像林枫那么懒散有磁性,只要开口,肯定就会被蔡源发现。
柳如烟猜测:“寇文压着声音说‘老师晚安’?”
齐博坐下摇头,哥俩好似的拍了下柳如烟的大腿:“你再猜。”柳如烟看向林枫,林枫的眼睛垂得很低,好像在看齐博的手。
然后,他的目光在她和齐博之间来回看,没什么情绪,又好像很有深意。柳如烟看不懂他,就继续看齐博:“难道寇文瞪了班主任一眼?”齐博哈哈笑:“他疯了他敢看班主任?”
寇文和林枫的眼睛确实不像,林枫眼睛是内勾外挑含情的模样,寇文的眼睛则偏圆,是很单纯的小男生的样子。
柳如烟猜不到了,手肘撑在林枫的桌上,托着下巴费劲地深思。白皙的双颊有两瓣花似的粉,长睫眨阿眨,盈润的唇抿得月牙似的弯。
林枫忽然踹了一脚齐博的凳子,齐博被踹得凳子连着肩膀一晃,下意识地要抱怨,看到林枫淡淡的目光后。立即识趣地转过去。
柳如烟还在琢磨,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揪着下嘴唇:“难道寇文翻了个身,没理班主任?”
林枫看着她那像在思考道复杂应用题的认真表情,忽而轻笑了声:“差不多吧,他打了个呼噜。”
……”寇文真聪明。
顿了两秒,林枫歪头问:“你今天早上,脸怎么这么红?“
柳如烟想到自己趴在他背上时说的好似有点暧昧的话,脸立马又红了两度,也不知道他当时听没听出来她对他的小心思。
林枫穿着校服短袖,能看到他手臂皮肤下蜿蜒的淡青的血管,左手腕佩戴着一块很好看的手表,右手腕戴着一条端午节的五彩绳,腕骨好看,修长的手指也好看。
柳如烟看得心发烧,盯着他手腕的五彩绳胡诌:“因为我刚刚被一个小男生表白了。“
林枫在听到“表白”二字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歪头故意打量她五官,戏谑道:“怎么办,喜欢小美人的小男生这么多,哥哥都快要排不上位了。”
又是那种,要戏弄她的征兆。柳如烟瓮声瓮气地嘀咕:“你也没叫号啊,排什么位。”
柳如烟看着五彩绳移不开视线:“林枫,你这条五彩绳,和我去年给你的那条,好像有点像。”
“好像是吧。”林枫穿上校服外套,袖子掩住手腕,语气不正经,真假难辨地笑,“昨晚鬼压床了,今早找出来避避邪。”
柳如烟高兴地咧开嘴,去年她送他的五彩绳,他没有扔掉。
每到物理课,同学们就个个都有气无力。蔡源拿着电阻器进来,一扫众同学,哐哐地敲讲桌:“来来,让我看看你们还活没活着,后面趴桌子上的,没死就给我吱个声!都抬起头来!”
柳如烟回头看林枫和齐博,两个人还是趴着,好几个粉笔头先后朝他们扔过去,正中了齐博的脑袋。
蔡源用力地敲黑板:“全体同学起立。”柳如烟听话地站起来。蔡源看她:“你坐下。”
柳如烟听话地坐下。“来,都给我把双手举过头顶握拳,”蔡源下命令,“椅子推进桌子里,
原地跳二十次,我看你们还困不困!”
“……”
地
柳如烟再次庆幸自己的腿瘸了。众同学也不敢犯困了,蔡源讲滑动变阻器,把电阻和小灯泡吸在黑板上连接和提问:“学委,你上来给我演示。”
蔡源的话音落地,有很多窃笑声、议论声响了起来。柳如烟咬着笔尖,凑热闹地回头看林枫。
林枫打着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从最后一排走到前面,边走边歪头看黑板上的电路。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很慵懒的状态,看起来有点像那种隐藏式的学霸。柳如烟忽然期待林枫其实每次趴着睡觉都支着耳朵在听课,莫名激动起来,在林枫经过她身边时,她握拳说:“学委加油!”
林枫听见这四个字,脚步有片刻减缓,对她圈出性感的口型:“帮我。”
““
林枫站在黑板前,双腿修长,身材高大,背影很像是淡定自若的刚毕业的新手老师,左手插兜,右手拿着线在滑动变阻器四个接线柱上比画,然后回头看柳如烟。
柳如烟用压低的沙沙的声音提醒:“限流两线,分压三线。”柳如烟刚提醒完,一个粉笔头砸到了她脑袋上。蔡源警告地瞪她:“体委闭嘴。”“..“
林枫好像没听清,犹豫地看着手里的三根线,不知道它们起什么作用。柳如烟弯腰捡起粉笔,很无辜地看着蔡源,声音清脆而清晰:“老师,我刚才就说一句限流两线,分压三线,没说别的。”
蔡源:“…..…”
等到下课,蔡源将一本书用力地拍在讲桌上,啪嗒一声:“林枫,跟我过来!”
柳如烟视死如归地站起来。
蔡源回头看她:“你叫林枫啊?”柳如烟连忙摇头。
蔡源以目光指着她:“你给我坐下,等会儿再谈你的问题。”“....“
柳如烟乖乖坐下,回头看林枫。
林枫气定神闲地拿起保温杯,喝口茶。细长的茶叶粘到唇边,他不在意地舔进嘴里,缓慢地嚼着茶叶,感到她的目光,抬眼和她对视。
柳如烟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爱莫能助的担心和拜托知错就改的建议。林枫挑了挑眉。经过柳如烟身边时,扔给她一袋牛肉干:“猫,没有糖醋色
先给你吃牛肉干。”
柳如烟嘴比脑袋反应快,下意识地说:“谢谢狗。”林枫敛睨她:“不客气猪。”
林枫单手插兜,闲庭信步般走出班级,他浑身上下总是有种淡定从容的劲儿,
他的后颈挺直,肩膀也平直,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同时走路时的后能窝又总会一下下细得很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
他露在外面的那截后脖颈皮肤很白,右手的五彩绳从校服袖子里露出来,荡来荡去像在荡秋千。
林枫走出班级前门,忽然回头挑眉:“外甥女,能不能别看了?”…”柳如烟收回目光,心想,他怎么这么烦人?
方亦圆对柳如烟和林枫的关系感兴趣很久了,不止方亦圆,班级同学都对两人的关系感兴趣。毕竟柳如烟总会在下课时蹦去找林枫,刚才她还公然帮林枫作弊。
方亦圆分给柳如烟果冻吃,问她:“柳如烟,你和林枫,是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有娃娃亲的那种关系啊?”
“不是啊。”柳如烟也想请方亦圆吃零食,翻书包找学生卡说,“他是我大侄子,我辈分大,我俩是三代以内的近亲。”
“我刚才听见他管你叫外甥女。”
柳如烟点头:“辈分小的总会不服气嘛,我身为他姑姑,就是这么让着他宠着他。”
说着柳如烟把整个书包拽了出来,翻找各种夹层和小内兜:“圆圆,我学生卡没了。”
“啊?你再找找,有没有可能是落家里了?”
“没有呀。”柳如烟纳闷地说,“我一直都放书包里的,没拿出来过。”林枫出去没两分钟就回来了,直接走到柳如烟面前,拖着旁边的椅子坐到柳如烟面前,托着下巴看她。
是想要找某样东西,又找不到的时候,就有点闹心。 柳如烟还没找到饭卡,没空搭理他,翻来覆去地找。倒不是心疼饭卡,就
柳如烟找了会儿,就无法忽视面前的视线了。林枫的目光直勾勾的,像带笑的钩子似的,也不说话,就那么歪头看她。
柳如烟的表情都变得不自然了,脸渐渐红了,低头嘟囔:“你看我干什么,班主任没训你吗,还是班主任要找我训话啊?”
“没训我,”林枫悠悠地说,“倒是给我留了个任务。”柳如烟:“?”
林枫淡声道:“让我给你讲明白一百道物理题。”
柳如烟眼睛转了两圈,明白了,提高成绩最好的方法就是能够清清楚楚地把题给别人讲明白了。
柳如烟露出小白牙笑起来:“那你完蛋了,我脑袋特别笨,一道题给我讲三遍我都听不懂。”
林枫敛眸点头:“随你。”
过了会儿,林枫又开始直勾勾地盯着柳如烟,好似在琢磨什么轻佻的事。柳如烟再次变得不自在。
林枫趴在她桌子上,自下往上看她微红的脸,声音含着不正经的笑意:“我说小美人。”
柳如烟飞快地瞥他一眼,脸压得更低:“干吗?”
“以后等哥哥开大公司了,”林枫的不正经稍有收敛,但话还是有点不着调,“你就来给哥哥做秘书吧?”
柳如烟不知道林枫一个高考考零分的,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你现在连本科都不一定能考得上呢,”柳如烟仰起小脸说,“还是我来开大公司吧,以后你来给我做前台接待。”
林枫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了两下:“你这是在说我长得好看吧?”
“……“
柳如烟小心思被拆穿,感觉有点小尴尬:“你不回去吗?”林枫正要说什么,门口传来一声口哨音。柳如烟越过林枫的肩膀,看向门口。
校霸吊儿郎当地倚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很厚的书,柳如烟一眼就认出来:“《冰与火之歌》吗?”
林嘉轩一点不怕串班被抓,走进来把书放到柳如烟的桌子上:“原版第一本,我班上的同学总管我借,放你这儿帮我寄存两个月?”
林枫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这本书,神色难辨。
柳如烟家里有一整套原版的,但是林嘉轩这话说得也没什么问题,她也
没什么理由拒绝,就点了头,“那你记得管我要。” 林嘉轩笑了笑,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林枫脸上,片刻后收回,潇洒地走了。
寇擀也起身、将椅子放回到原位,声音仿佛比刚才低了些:“吧,这钱 B
本加厉
回去了。”
好像在回答柳如烟刚才问的那句-“你不回去吗?”
柳如烟不知道怎么,莫名变得不太开心了。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寇都走回去两步,停下:“柳如烟,你刚才在找什么?”时精被叫了完整的名字,怔了一下:“哦,在找饭卡,饭卡不见了。”级的
寇酵点点头,从兜里拿出饭卡递给她:“先用我的。” 久了
也不
这气氛不大对,柳如烟伸手接过来,仰脸笑:“随便刷吗?”意醉也跟着笑了声:“嗯,随便刷。
寇醇的学生卡上面的照片,目光很干净,没有说话时那种不着调的劲儿 呕着
三中的饭卡就是学生卡,上面有学生照片、名字和班级。
柳如烟想,回家得用拍立得拍一下这张照片,留作纪念。 强压
着神看起来还有两分冷淡,很帅。
想主
每到某个特定时间时,柳如烟就特别感谢自己是个小瘸子。这个特定时间 过就
就是课间操,教室里所有人出去跑圈,而她则舒舒服服地坐着不用动。 的
时粞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刷题,外面广播体操的音乐声很洪亮,有点影响她思考。
她偷偷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听歌,没注意做了十道选择题用了多久。她抬头时,忽然看到前门站着一个陌生男生,也是穿着校服,长相一般,但眼神看起来不太像好人。
他就那么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她。就很像电视里那种喜欢欺负人的混翟流氓,对路过的年纪小的女生的,不怀好意地打量。
柳如烟脑袋里轰然闪过六七年前的事,她立即看向后门,后门也站着个人,看起来和前门那人长得一模一样。
柳如烟都不知道是自己脸自了,还是前后门的两个人是双胞胎,手都哆嗦了,点开通讯录按下林枫的号码。
前门那个人,缓缓开了口:“美女,你别害怕,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声音不好听,嗓子像受过伤,反正很难听。
柳如烟冷眼看着他,没说话,俯身捡起地上的拐杖,然后低头看了眼手机,林枫设接电话。那人又笑了:“我见过你和林嘉轩在学校商店门口说话,你长得很好看。
香地走
三中的女生很多、你真的是最好看的了。”
柳如烟警惕地看着他,想说拒绝的话,又怕自己说出什么话后,那个人变本加厉、走进教室,走向她。
柳如烟再次按下爸爸的号码。
说什么
那人走了过来,柳如烟怕得手心冒汗,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你是哪个班级的?”
那人想了想,在距离她两米外的地方停住,笑说:“美女,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总落单,一个人进出校园。上下学,也是豪车接送。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敢惹你,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尾随、跟踪,柳如烟再次想起多年前的事,胃里突然就犯了恶心,嗓子干呕着想吐。
爸爸的电话也没有接通,柳如烟按下主任的电话,手紧紧地握着拐杖着那人,强压着恶心说:“我不喜欢交朋友,麻烦你出去。班级监控是好用的,你不想主任找你谈话吧?”
“谈话有什么怕的,”那人脸上是真正的学渣什么都不怕的嚣张,“不
定时间 过就是挨训、写检查、找家长,左耳进右耳冒就是了。如果这样,能换来你
的手机号和微信号,也不错。”
有影响 说着,那人再次抬脚走近她,眼睛盯着她手里的手机,想要抢。
柳如烟站起身踉跄地往旁边躲,拐杖横在身边挡着他的靠近,猛然大声喊:
她 “门外有人吗?我需要帮助-”
但眼 她刚喊完,走廊上就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直逼
近二十八班。
的混然后,柳如烟看到了林枫。林枫呼吸很重地站在门口,眸光很冷。
就像柳如烟六年级那次,临近放学时,她被班长缠着让她帮忙讲题,她讲了一遍又一遍,班长都听不懂。
等她想起来已经放学该走的时候,教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班长把她堵在班级里不让她出去,非让她和他做朋友。她不答应,他就不让她走。
柳如烟不喜欢班长,不想和他做朋友。她只喜欢书,很干脆地拒绝了班长,班长不仅不走,还走近她,吓得她快要哭了。
同校的林枫,就突然出现在她班级门口,和现在一样,像骑士般出现。柳如烟的少女心事来得很早,六年级时,只那一瞬间,她就偷偷记住了一个人。
她还记得他那时候对班长说的话:“谁再敢堵她,我就打断谁的腿。柳如烟从过去的记忆中抽回思绪,瞬间气势大涨,她憋回委屈和害怕,出手机欢快地说:“哥哥,你快打断他的腿,我要拍小视频。”
林枫本来脸很阴沉,像暴风雨天气前压沉下来的乌云,动作似要抄起倚门的椅子砸过去。但在看到柳如烟突然变亮的眼睛以及她兴奋的模样时,他架冷的表情蓦然缓和下来。
僵硬的气氛有所缓解,林枫一瞬间想要动手的情绪,消散了些。他缓缓走到柳如烟身边,接过拐杖放在讲台旁,双手按住她肩膀,令她坐回椅子上,深地凝望她:“没害怕?”
柳如烟受不住他这样深的凝视,眼神发飘,转开视线指着墙上的监控说:班级里都有监控,他们不敢做什么的。”
林枫向下轻瞟,看到她呼吸时剧烈起伏的胸口以及她正在发抖的右手。眼看着林枫双眸眯出了危险的气场,柳如烟赶紧把手背到身后。林枫手掌在她肩膀上微微施压,似一种无言的询问和安抚。
柳如烟不知道此时该说怕还是不怕了,就自责地叹息:“也是怪我,长得太好看了。”
林枫全身的危险气场瞬间杳无踪影,眼角闪过笑意,抬手想揉揉她脑袋,但落在她头发上方时定格两秒,没落下去。
“也是,”林枫垂眼笑,“小美人确实长得过分好看了。”柳如烟深深松了口气,指指他身后。
林枫转身看向面前的那人,再看了眼后门那位,两个人长得很像。
“你们俩是双胞胎?”林枫嘲讽地笑,“我都不用问你们是哪个班、叫什么了。”
走进教室的双胞胎之一的孙键也跟着笑,笑得满脸不在乎:“哥们,我就是问问柳如烟同学的手机号码,想和她交个朋友。你是考零分那位林枫吧,好像没资格阻止我什么吧。”
林枫把柳如烟的拐杖当权杖似的撑在地上;“那你失算了。我是她舅,你月没有资格?”
柳如烟:……”行,这时候还占她便宜。
柳卿贤的电话这时候打了过来,柳如烟戴着耳机接起来。
柳卿贤道:“如烟,你给爸爸打电话了?爸爸刚才在开会。”柳如烟小声说:“没事,就是想……看看我手机欠没欠费。”柳卿贤那边安静了两秒:“我一会儿让助理给你充话费。”
和爸爸通完电话,柳如烟抬头,看到林枫双手插兜站在那人面前,背脊绷得笔直。
林枫的声音很淡:“有的人可以招,而她,你不可以招。”
“我招了呢?”孙键浑不吝地说,“我什么都不怕,你能拿我怎么样?你要打我吗?”
“你什么都不怕?”林枫的声音不冷,还很温和,脸上带着点斯文败类似的笑容,“我也什么都不怕。”
孙键的表情有瞬间凝固,强撑着说:“你敢动我一下,我保准让你赔个十万二十万。”
林枫若有所思地点头:“才赔个二十万啊,也不多。那约一下时间,今晚校外见?如果不小心打残废了,放心我也赔偿。”
孙键的表情彻底凝固,像是小鬼遇到大佛。他反复嚅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好像他的那些流氓想法,在林枫面前都无用武之地,不值得一提。
柳如烟忽然好怕林枫真的打架,那样班主任可能要让林枫退学了,抓着他衣袖小声地叫他:“哥哥,你别打架,我不想你被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