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值晚饭点，超市的顾客并不是很多。显然，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宋云桥闻言看去，只见一位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手里拿着一瓶饮料，正充满善意地打量着她。女孩扎着高马尾，穿着短袖长裤，脸颊上有一颗青春痘，虽然是素颜但看起来青春靓丽，眼神清澈而有灵气。
“对，我们刚搬进来。”宋云桥决定伪装成刚搬来这里的新住户。
“哦，这样啊！欢迎哥哥姐姐乔迁新居！我叫潇潇，住21层东户，哥哥姐姐有空可以来我家做客哦！”宋云桥不禁怀疑这整栋楼的居民是不是都像潇潇和孙阿姨一样热情好客。
“好的，一定！只是我刚来这里，还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和社区规则。这样吧，这里的东西你随便挑，姐姐给你买单。条件是，你来当姐姐和哥哥的一日导游，你愿不愿意？”
“啊？”潇潇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后放声大笑。
宋云桥不明白她的意思，随口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姐姐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这超市里的所有东西，本来就是免费的呀，根本不需要付钱！”
宋云桥和江涯齐齐看向货架，这才注意到，商品周围根本没有价签。
“看来哥哥姐姐真的很需要一个导游。我非常乐意！放心，免费的！姐姐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们是一个社区的，本就应该互帮互助。正好我现在很闲，那不然，我们现在就开始？”
宋云桥和江涯对视了一下，见江涯没反对。宋云桥点了点头。
“那首先就从眼前的这个超市介绍起吧。如哥哥姐姐所见，这里的一切都是免费的，不需要结账，没有售货员，你可以凭需自取。并且，你完全不必担心缺货，无论你拿走了多少东西，补货员都会在一夜之间把货架重新填满。可以说，神奇得宛如魔法！好啦，哥哥姐姐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没有的话，我们就下一个地方啦。”
宋云桥和江涯摇了摇头，表示没异议。
“这里共有36层，现在有差不多六十几户是在住人的，只有高层的几户还空着。哥哥姐姐要是在家无聊的话，平常没事儿可以多串串门儿，大家性格都很友善的，最重要的是，你们这么年轻，大家绝对很愿意和你们交朋友！哦，现在到21层了，哥哥姐姐要去我家参观一下吗？”
“不———”
“好。正好，你把在超市买的东西放回家。”宋云桥打断了江涯的话。
江涯注意到之前她在孙阿姨家的不知所措，所以本想替她回绝，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潇潇的邀请。
“请进！”潇潇打开房门，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是潇潇回来了吗？”里屋的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是一个身材矮小，面容清秀的女人，看上去与宋云桥年龄相仿，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妈妈。这两位是新搬来的，他们住……”潇潇向女人介绍起来。
“35层。潇潇妈妈，我姓宋，他姓江，你叫我们小宋、小江就好。”宋云桥面不改色。
“哦。你们两个是一对儿？”女人把婴儿放到了婴儿车里，示意他们坐，并端来了茶水。
“不是。”宋云桥斩钉截铁回答道。
“啊？我还以为哥哥姐姐是一对儿呢。”旁边的潇潇失望地撇了撇嘴。
“呀，那你多大？有男朋友没有啊？”女人对她产生了好奇心。
“我30了，离婚带俩娃。”宋云桥再次面不改色地撒了谎。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听别人打探自己的感情生活。
“OvO”女人和潇潇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言论，大为震撼。
“那小江你……”
“哦，我不是。我带仨。”江涯没等女人问完就回答了她，表情一本正经。
“OvO”女人和潇潇的内心情感再次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离了好，离了好啊。三个啊，比我生的还多……”女人一时语塞。
“行了行了，妈妈，你就别瞎操心别人了。哥哥姐姐刚来，我带他们出去转转。”
出了门，宋云桥松了口气。
“别介意哈，我妈妈就是这样的性格。”潇潇带他们来到了顶层天台。
没想到，这里居然是个小型公园。健身器材、塑胶跑道、篮球场、乒乓球台一应俱全。绿化也做得相当不错。甚至，旁边还有个小咖啡厅，运动完了还可以去歇一歇，喝杯咖啡。现在，刚吃完晚饭来这里的人还没有几个。空旷的公园里只有路灯下的小飞虫在嗡嗡地转。
潇潇找到了个较为僻静的角落，在长椅上坐下。
“没事儿，能理解。你妈妈看上去很年轻。”宋云桥转移了话题。
“不年轻了，她32了。她最近在调理身体，准备三胎呢。”潇潇的神情有些惆怅。
“不生不行吗？”
“不行！不生怎么能行？姐姐，你这个想法很危险的！你想啊，住在这儿吃喝不愁，不用上学上班，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免费，钱？根本用不着！我们神圣的主给我们提供了如此舒适的生活，为的就是让我们得以开枝散叶，繁衍生息。你可以走走看看，随便哪家都有小孩，少则两三个，多则十几二十个，3层的王奶奶一个人就生了74个孩子！那是多么伟大的母亲！姐姐，你也要赶快再婚，继续生下一个！”
潇潇言辞激愤，站了起来。说到这里，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突然凑到了宋云桥的耳边，小声说道：“姐姐，刚刚你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再跟别人说。要是被我们神圣的主听到，你肯定会被当作祭品扔进祭坛的！”
宋云桥眼前一亮。找到了。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已经逐渐逼近那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核心秘密。
“哦？潇潇，你说的“主”、“祭品”、“祭坛”都是什么意思啊？真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听说。你能再详细讲讲吗？”宋云桥循循善诱。
“你居然不知道？”潇潇十分诧异。
“你难道不是被主选中，才进来的吗？”潇潇再次发问，她的姿态肉眼可见地变得警觉起来。
宋云桥觉得大事不妙，她快速思考了一下，决定再浑水摸鱼一次。实在不行，还有江涯可以撂倒她。
“哦，那个人就是你说的“主”啊。有个人给了我们这个地址，让我们住进来。但是他全程都没有露面，其他什么也没说，就告诉我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这里的人。然后我们就稀里糊涂地进来了。”
潇潇长舒一口气，又懒洋洋地坐了下来。
“这确实是主的作风。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入侵者呢。”
“说到主，没人知道ta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ta不是人。不不不，ta本来就不是，ta是伟大的神！没人知道ta到底活了多少年，反正，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那种古董年代开始，主就已经出现了。是主创造了爱民家园，是主提供给我们取之不尽的食物和用之不竭的水。主教育我们，要懂得感恩，要待人友善，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潇潇表情近乎痴迷，表现出对主的一种高度的崇拜和迷恋。这种程度，宋云桥只在警察打击传销组织现场的报道中看到过。
“所以为了报答主，就要多生孩子。”江涯陡然冒出一句话。在他的脑中，故事的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对！多生孩子，就是一个有用的人！没用的人就该去死！要我说，他们的死亡就是这辈子中他们做的最有用的一件事！他们的躯体还能被当作祭品供奉给主，简直就是他们的荣幸！”潇潇的语气中充满了恶毒的憎恨。
“咚——咚——咚——”他们的对话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音打断。那声音浑厚有力，差点震穿宋云桥的耳膜。
“是钟声。今晚，有人要献祭了。”
“姐姐，你期待吗？”潇潇好像浑然不觉一般，兴奋地手舞足蹈。
钟声还在继续，宋云桥捂着耳朵，强压让她说不出话。江涯也同样捂着耳朵，眉头紧皱。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坐在她对面的潇潇的眼球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转动。
然后，她的五官开始极度扭曲，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异位。
“噗”。
她的脸、连同整个脑袋爆开，血液喷射而出。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