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道,再次相见,我不禁感慨,历史总是别样的相似。面前,凤禾然手臂处多了一条贯穿臂膀的伤疤,此时手拉长弓,蓄势待发。
“哥哥的阿玖要去哪儿?是不要这个家了吗?”皮笑肉不笑的打破沉默,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笑着问了声好:“哥…”。盘算着该怎么让他合理地将我抓回去。
凤禾然没说什么,弯弓拉箭,我还有空飘忽着神想想跑不跑,还是装一下吧,面带震惊,拔腿就跑,结果不然,就犹豫了这么一瞬,被射中了腿,一股子剧痛袭来,我闭眼强忍着,阵阵晕眩。
……
再次苏醒,有些衣料染上了血,伤口没有得到救治,一动就往外渗着血,细看应是有些发黑,我不能确定,因为被关押在一处黑暗的牢笼,没有光,我被绑在柱子上,捆的严实。
屋子不大,正对着的大门打开,光束逐渐拉长,站在门后的凤禾然用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或是在透过我留恋着凤玖留下的唯一影子。
默了默,不大的地方蔓延着一种诡异的尴尬,他开口就是满满的凉薄:“那日娘亲头上戴着的玫瑰花环,在烈火里显得格外耀眼。”
我不答,颇具真心的赞叹道:“二哥的箭法还真是了得,一点没变。”声音很小。
“阿玖啊,在地狱里如何也逃不掉的感觉,我相信这不会好受的。”凤禾然低头,掩盖眼中的泪,转身欲走。
“二哥,我们同是父亲的孩子,只有大哥才最像母亲心慈,你觉得,这能关得住我吗?”我挑衅道。
空气陷入安静,但他还没走:“能逃走是你的本事。”他挣扎过的,想询问的,不过无济于事罢了。
黑暗席卷而来,我轻声喃喃:可,这不是地狱……
帝王都是一步一步踩着白骨往上爬的吗,不可否认,容易半道崩卒。
在这儿没有光亮,令人窒息的地方,我被关了两月,用特殊石料制成的地牢,没有一丝光亮能够透进来,反复的滴水声让我狂躁,许久,我想,为了大业,这已经算很有耐心了。石门在地上磨出噪音,又被快速闭合,我沉默着。
果不其然,是陈晓洛,温柔又甜美的声音,是这个第一眼就让我动容的女孩,她说:“来救你。”简洁明了。
“这是我的家,我比你们都熟悉,不用救。”我的声音浑浊又虚弱,一股微弱的治愈光芒闪耀在昏暗的地牢中,微微照亮了晓洛的脸,她认真地让人安心。
“你受伤了,我帮你。”
她半跪着,通过双手释放神力,不敢太过强烈,怕被察觉到,到时候打草惊蛇,就在劫难逃了。
“我知道。”
可是,傻瓜,你们本来就是无辜的牺牲品啊,接近那时的她,就没有想过她会和这些人一样吗,我很讨厌与凤玖有关的一切,真的,腻了。
她大概是永远不会发现,我看她的眼神,是怜悯的。
“并不觉得做出在箭上抹毒,毫不顾忌射向你的这种行为是家人所做,这种力道,箭矢几乎贯穿了你的腿骨,若不是存有犹豫,你怎么会逃不掉啊?”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可能在她心里这并不是家,可又能怎样?
我这么告诉她,试图给她打一剂预防针:“帝王本无情,何况我在他们恨我的时候走了,走了1000多年,恨意只会越积越多……他们恨我。”
“虎毒还不食子呢,又不是你的错。”她声线颤抖,活在阳光下的姑娘啊。
我心中多少也有些惆怅:“晓洛,你想没想过,我伤成这样,废了一条腿,跑不过的。”
“她们就在外面。”
闭眼摇摇头:“帮我解开吧,你们先走,凤凰涅磐,还死不了,我会逃出来的。”
经过晓洛一番治疗,倒也不是很疼,我可不能保证自己现在是否安全,以防出现意外,先解脱了才好。
两个狱卒昏倒在牢门前,明显是被下了药,门外是苏银与丽嫣。
苏银骄傲地说道:“在人间得来的实战经验,劫狱能力还是有的。”总是这样,没个正形。
丽嫣则沉稳些:“凤玖不怕,我们都在。”
我看着她们,活动活动筋骨,两个月,身体都僵了,将陈晓洛往外一推,她们脸上的震惊,疑惑不解,还有晓洛的被迫接受,倒是给我添了几分剧情回到正轨的愉悦。
“跑啊,愣着干嘛?我会没事的……保重。”我的声音很轻,很轻,希望几个别太没良心,到了地府别第一个咒骂我就行,特别是那只灵魂特别有趣的狼崽,有点默契就赶紧跑。
苏银咬了咬牙,二话不说拉起小洛就跑,她们身上穿着的服饰不知道从哪里扒下来的,皆与红色系有关,待她们出了凤族,计划还在继续,凤族派出精兵围剿。
她们大概会朝着凤族门关赶去,明明就是,一切都没变,我踉踉跄跄跨出那个关了我两个月的石门,展开凤凰双翼,这种逃出生天前的召唤仪式倒让我体验一把一股子冲破牢笼,飞向自由的感觉,险些让我没及时控制。
传召门一开,金光照亮,天地一色,白光散去。放下高举的双手,我很自然地微笑,与出现在面前竹林小道的凤禾然打招呼:“哥!又见面了。”
凤禾然用神力禁顾玲珑,见着我,把她往前一推,四周竹林黑压压出现一群凤族族人,手拿武器,把这围的水泄不通,玲珑踉跄着来到我身旁,被我扶住肩膀。
我依旧瞅着面前的凤禾然,挑了挑眉,在玉玲珑耳边传音几句,随即把她送走,送到正在逃亡的苏银等人身边。
凤禾然也不计较:“小玖真是不懂事,忤逆父尊,还离家出走。”
看着他身后仅差一步就能逃出的生门:“二哥,为何就这般恨我?”
他其实并不恨我,甚至可笑的想坐上那最高之位,让我辅佐。
“帝王之家,本就没有亲情可言,能做一颗白棋子,富裕一生,不好吗?你却犯下重罪,让凤族颜面扫地,残害亲母,畏罪潜逃,你以为无权无势的你能跑到哪儿去?”
……我笑出声,郁焱会怎么回答呢?“我不同意这,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观点。”
“小玖啊!父亲就是把儿女当蛊虫养,没用的是要被吞噬入腹,你没有占据神女地位,自然就没用了,今日就让二哥教教你,神界何为信任,只信自己,掌握大局。”他试图让我接受这样的观念,一位好父亲为儿女谋划未来的举动,就这么被凤玖的好二哥说成了唯利是图。
竹林深处,有两双眼睛,看着这一切,似乎有些不忍。
“不用你教,我懂,一直都懂,只是,我会怨,在这门关之处,未来千年,为我的尸首默哀吧。”我往后看一眼,远远地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中愤怒,叛徒,还在这干什么?
“或许,你没有机会了”随后手中迸发出圣洁的光芒,我根本没有想要进攻的意思……
就在下一秒,无数只飞箭向着我无差别攻击,一阵阵的嗡鸣,时间被放慢,红光冲天,留下一片灰烬,在我身后,形于黑暗,青丝墨发散落及腰,我打开双臂迎接最后的归宿,精湛的箭术避开灵珠中脉,射穿胸膛,一箭射中,万箭索命,当一切归于正常,我跪着,垂着头,腰杆挺的笔直,惨白的面色,丧命于凤族门关前,皮肤像一件陶瓷器寸寸破碎般,从细小的裂缝处扩张形成石像,又好似被镀了一层银装。
地府……
鬼都是一种漂浮的状态,身着白衣,在地府飘荡,格外渗人。
我身上闪着金光,揪住一位双脚着地,看似正常的鬼差的衣领,忍不住毫无形象朝着‘他’喊:“终于,终于踏出了第一阶段,你知道我这俩千年是怎么过的吗?”
“准确来说,不是2000岁”他又阴阳怪气道:“好有趣的魂,都不用鬼差去勾了。”
我斜了他一眼,这位地府唯一的魔,魔君司咒,单独与我处在一地,在马苏银她们下来之前,不会有鬼能发现到我。
他立马明白该以怎样的身份与我谈话,摆出一副狗腿的模样。
我放开他:“梓的魂魄还在吗?”
“在,被凤族禁咒养着魂呢,我就说,是那位天君受的益,不过我现在可勾不了神的魂。”
我用鬼手托着头:“天君或许也想绝了圣女降世的道。”
“一个有一万年经验,还做鬼做了一亿年的圣女,确实符合做他继承人的条件,就是吧,圣女不都普遍厌恶神界吗?”
“是啊,但他就是有信心啊。”
“他们来了。”司咒轻声提醒,一挥手,一件黑色斗篷遮住全身,周身也弥漫着死灵气息,欲言又止道:“嗯…您,回家看看吧。”
这哪还看得着他的身影,我无耐叹气,哦,鬼没有气。身上的金光散去,然后在黑白双煞接近到不远处时,我鬼嚎起来:“我不甘心,死不瞑目,我不想轮回,就算变成厉鬼,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装出一副咬牙切齿却又不能做什么,自言自语发泄着愤怒的样子。
白煞适时科普:“鬼不能前往神界,你已经死了。”
“这不公平。”我压抑着,显得平淡,这位白煞看上去很好贿赂的样子。
黑煞摇头:“世道本就不公,无人替这申冤啊!”
台词不错,我记下来,改日必定奉还给某神。
跟在黑白双煞后边的一行人,其中一位朝我跑来:“阿玖?”
我朝黑煞身后看去,一刻间偷偷拉过地府的阴气伪装自己,怨气直升顶峰。
黑白双煞见事不对。
“再这么发展下去,她真要成厉鬼了。”
黑煞满脸看傻子般看他:“你见过一位神仙变成厉鬼的?”
白煞摇头。
“罪恶的家,让他们烟消云散吧!”陈晓洛满脸愤怒,我向后仰头,十分震惊,我说每一个轮回都能给我带来惊喜吧,看来可以合计着把她也培养成一个杀手。
我面色稍缓,耷拉着肩,孟婆从黑暗中走出,看上去就是一位样貌很老,脸上是慈祥,又有些伤感的普通老婆婆。就这么静静看着,脸上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众鬼都未察觉,黑白双煞愣是头也没转一下。
孟婆不以眼看为实,她看得到我灵魂中的挣扎与无情,也看得到马苏银她们灵魂中真正的接纳了我。
黑煞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将我们请上了奈何桥。
“唉,好久没看见这么美好的友情了。”
暗号对接成功,这一步,总算是踏了出去!
白煞来到孟婆身边稍后一点的位置:“她们的一生,婆婆是看见了吗?”
孟婆慈祥笑着,并没有解释过多。
司咒出现在孟婆身边,白煞也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
“大道不会允许婆婆看见,又或许这是婆婆你的任务。”
孟婆回答这黑袍人,两人对话像是针对数年后的预言:“是吧。”
黑袍人很快又消失了。
白煞有些不适应:“这还是我工作万年来,第一次接到不喝孟婆汤的魂,这样真的可以吗?”
黑煞就没这么多顾虑了:“这又不能算在你的失职上。”对白煞小声耳语:“说错也是婆婆的错。”
孟婆:……
我们一起携手走过奈何桥,桥很短,却走了好长一段时间,走尽了一生,对了,地府没有时间。
……
都是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