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爹没娘的野种

昨夜洪河发疯，闹了一宿。

清晨鸡鸣，通铺的各位小太监个个顶着熊猫眼出来行早课。

所谓早课便是将近期学到规矩都走一遍。

而今日各位的精气神导致频频出错，很快就被监管的齐公公发现了端倪。

“你们这是怎么了？昨夜有人闹事？”

洪河在旁听管事的询问，心里那叫个欢喜，终于能有点儿冲突产生了，心想你们快检举我啊，举报我的恶性好不好？

结果，这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到齐公公的目光后连连摇头。

“没没没……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日我频频出错，请齐公公责罚。”

齐公公砸吧砸吧嘴：“那各自去领三鞭吧。”

洪河一脸懵：“这也不告发我？”

哎！

这些同期入宫的小太监呐，傻乎乎的都不好意思招惹了。

“还是一个人寂寞吧。”

洪河渐渐感受到了，同样的世界也不是只有斗争和黑暗。

在历史的笔墨描绘不及之处也有纯真和闲趣，哪怕是在宫里，也有一片相对平和的地方。

当每个人都谨小慎微自我保护的时候，冲突也就消失了，这些还没有正式进入宫廷生活的预备太监尚未长出尖牙利爪，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何种模样，至少现在看上去在可怜中带着三分可爱。

在此之后，洪河就老实了。

在检蔬司内也变得不跟人说话，不去招惹他人，哪怕有时候憋闷得想要爆发，也是拿着一根小树枝在空荡荡院子里胡乱挥舞，发泄完了也就好了。

整个检蔬司上上下下所有太监就数洪河最不同，不是因为他的年纪，而是在大院的夕阳下拖长了显得落寞的背影，孤独、寂寞、深沉。

“师父，洪河看着挺让人心疼的，他入宫之前到底是什么人呐？”

大李远远地看着洪河，在齐公公的身边轻声问。

检蔬司的小太监们越来越对洪河感兴趣，当洪河一个人孤零零发呆的时候，总会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齐公公摇头：“哪儿知道呢？除了净事房的人，你们入宫前的事无人知晓。”

“他肯定不是京都人，感觉跟咱们格格不入。”

“感觉他揣着很多心思，却又不肯说。”

“他就是寂寞！”有人一语中的，“找个宫女一起过准好了！”

“嗯，言之有理。”

“别光言之有理啊，洪河是咱们之中最小的，理当多加照顾，咱们得行动起来，去对面的绣坊发觉发觉。”

“咳咳……”齐公公干咳两声，“宫中禁忌啊，忘了我教你们的规矩了吗？”

众人一愣，赶紧都停止了议论。

然后齐公公回头甩开衣袖，轻声说：“记得隐蔽些，被人发现了咱家可救不到尔等。”

几人一听便是眼睛一亮，个个眉飞色舞起来。

说来也怪，当初是这群小太监谨小慎微，各自打扫门前雪，洪河一腔热血找不到地方发泄。

现在这群小太监逐渐适应宫中生活，被压抑的孩童天性逐渐放开，洪河却把自己搞自闭了。

“洪河，今日剩下些成色不好的蔬果，陪我送到对面的绣坊去。”

发呆之际，后面有人吩咐。

洪河回神，见是大李，没有多想，将手中小树枝一丢转身跟着。

因为检蔬司和绣坊门对门，一面是太监，一面是宫女，常来常往很是亲近，检蔬司有剩下的瓜果蔬菜，用不到的会送给绣坊的宫女。

绣坊剩下的料头不用的，宫女也会裁剪成衣，或者缝作装饰送到检蔬司来。

类似的礼尚往来并不少见，而且双方的个别典型借机眉目传情，擦出点火花都是常事。

洪河听大李送水果过去，还以为是大李跟对面的某位宫女有了故事，难得在沉闷的心里生出了一些欣喜来。

还贼兮兮地问：“大李，是不是有情况呀？”

“哎呀，我哪能有情况呀？你可别胡说！”大李一个糙汉子，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而洪河细胳膊小腿的孩子露出那种表情就更怪了。

洪河准备继续盘剥一下，看看有没有更新情况。

结果大李马上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道：“别说了，低头做事，别抬头看人。”

烦死了！

洪河现在最烦的就是这句话，刚有点儿精气神，瞬间就被浇灭了。

大李推车，洪河跟着，从检蔬司后门巷子绕了一个大圈，到了对门绣坊后门停下。

大李这块头在那儿摆着，实属是不易多得的小公公，绣坊好多宫女都认得，很快就有人开门招手道：“哎哟，这不是李公公嘛，今儿有什么好东西送呢？”

“一些水果，成色不太好，各位姐姐莫嫌弃。”

“行吧，好意都收下了。”

宫女姐姐也不客气，叫来两个妹妹卸货，都不多看洪河跟大李一眼。

趁着宫女姐姐卸货的时候，大李手肘碰了碰洪河。

洪河茫然道：“嗯？”

“看看，快看看。”

“看什么？”

“看女人呐。”

“哈？”

“女人好看不？”

洪河看了看大李的裤裆，心说这小子不会是漏网之鱼吧。

就这片刻功夫，一车水果收拾干净了，宫女姐姐也很不客气地招手赶人：“好了，你们走吧。”

“那个……”大李有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

“诶？还愣着作甚？赶紧走啊。”

“姐姐，咱这有事相求呢。”

“哦，原来如此，有事相求呀，难怪今儿是这么好。说来听听，看看是什么事？”

大李看了洪河一眼，神秘兮兮拉着宫女姐姐到了角落里。

“绣坊内可有姐姐空虚寂寞？”

“噗！”面前的姐姐喷了一口，盯着大李溜圆了眼珠子，“你说啥？你敢再说一遍不？”

“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这不是私下里都见怪不怪的嘛。”

“这种事确实是见怪不怪，但要说是你就见了怪了。哪个瞎眼的姑娘能多瞧你这大憨子一眼？你怕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被宫女姐姐连珠炮似的数落一通，大李也不生气，耐着性子好好解释：“不是我，是随我来的小兄弟。”

“那个奶娃娃？你怕不也是疯咯！咱们宫女伺候主子都够累的，没事儿给自己找个娃娃伺候！”

“我这小兄弟与众不同的，您看要不帮我问问？”

“走走走，咱可没这闲工夫，一个大脑粗，一个毛都长齐。”

宫女姐姐正在撵人呢，忽听绣坊里面有女孩子在尖声呵斥。

“你这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凭什么跟本公主穿一样东西，来人啊，把她的衣裳给本公主撕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