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飞马牧场

在竟陵郡西南方，长江的两道支流漳水和沮水，界划出大片呈三角形的沃原，两河潺潺流过，灌溉两岸良田，最后汇入大江。

这里气候温和，土壤肥沃，物产丰饶，其中飞马牧场所在的原野，牧草更特别丰美，四面环山，围出了十多方里的沃野，仅有东西两条峡道可供进出。形势险要，形成了牧场的天然屏护。

一道人影正静静伫立于山道之上，站在这处可以鸟瞰牧场的山坡时，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到山下田畴像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毯子，构成美丽的图案，整个人不禁心旷神怡。

在充满悦目色彩，青、绿、黛各色缀连起来的草野上，十多个大小不一的湖泊像明镜般贴缀其中，碧绿的湖水与青翠的牧草争相竞艳，流光溢彩，生机盎然，美得令两人屏息赞叹。

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去，草原尽头都是山峰起伏连线，延伸无尽。

在这仿若仙景的世外桃源中，密布着各类饲养的禽畜。

到处都是白色的羊、黄色或灰色的牛，各色的马儿，各自优游憩息，使整片农牧场包添色彩。

而在西北角地势较高处，建有一座宏伟的城堡，背倚陡峭如壁的万丈悬崖，前临蜿蜒如带的一道小河，使人更是叹为壮观。

“好一座飞马牧场！”

留意到一座座建在不起眼处的哨楼碉堡，这道人影口中不由传出一阵带有莫名磁性的声音。

人影目光开始转动，随之落在了远处峡道出口处设有一座城楼，楼前开凿出宽三丈深五丈的坑道，横互峡口，下面满布尖刺，须靠吊桥通行，确有一夫当关，万夫难渡之势。

背靠万丈悬崖，城前又有一座小河环绕，城外又建有不少哨楼碉堡，纵然侥幸瞒过了外围遍布的哨楼和碉堡，渡过了那座护城的小河。

拦在入口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将是所有来犯敌人的终生难以忘怀的噩梦。

此时此刻，这道人影也终于明白，为何飞马牧场能够在这一百多年间保持自身的独立，未曾被各大势力所吞并。

眼前的地利便是无可取代的优势之一，只要飞马牧场的继承人不是愚蠢到彻底无可救药，仅凭这易守难攻的地利，就可劝退大多心存贪念的敌对势力。

一阵清风拂过，伴随着人影衣袂的飘动，他的思绪却是突然飘散起来。

在夕阳的余晖下，映衬出了人影的容颜。

倘若此处有路人在旁，无论男女都会被他的外貌所吸引。

只因他是个娘们的话，定然会有无数男人拜倒在他脚下。乌黑漂亮的头发，衬起一对深邃明亮的眼睛，偏却是个体型修长完美的男子汉。

似男非男、似女非女，那种男生女相糅合而成、神采飞扬的魅力，令此人浑身凝聚着一股独特的妖异之气，看一眼便知是那种性情冷淡、我行我素的妖魅。

他看起来不过二旬出头，手持一把连鞘古剑，目光中自有一种轻松写意、高手独有的冷冽风范。

而眼前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影子刺客’杨虚彦。

在有心人的眼中，更是知晓他所谓隐藏的身份，魔门‘邪王’石之轩唯二的传人之一。

而他还有一个身份，极少有人知晓，那便是他是大隋的皇室血脉，昔年废太子杨勇之子，因而才被石之轩收为弟子。

只是这在旁人眼中看来可以扭转命运的机遇，但杨虚彦本人却知晓这一切是自己即将坠入无边地狱的开始。

只因他是个穿越者。

他穿越在杨虚彦尚未及冠的十六岁，彼时的杨虚彦已是石之轩的弟子，而石之轩已经历过了爱妻碧秀心之死，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整个人已经有了人格分裂的征兆，故而在将‘补天阁’的功法传授给杨虚彦后，便时而现身又时而神秘消失。

而前身因为生父废太子杨勇与王妃二人被杨广赐死的关系，性格愈发偏激。

只是当时杨广已经大权在握，仅凭他一人根本无力回天，因此内心愈发抑郁难安。

加之他年少身体未曾长成，又急功近利修炼补天阁的功法，导致一时走火入魔有了内伤。

本来以杨虚彦的资质，只需耗费些时日便可恢复内伤，但偏偏在此时却有来自一个陌生的灵魂闯进了他的躯体。

在这内外夹击之下，杨虚彦便被来自千年后的灵魂成功鸠占鹊巢。

千年之后，他的名字叫做徐子苓，而在这大隋风雨飘逸的末年，他则是杨虚彦。

名字对于经历过奇异重生的他来说，不过是个代号，但眼下他却承载起了杨虚彦本身的因果。

他毕竟生在千年后一个平和的时代，所谓高深莫测的武功，在他眼中自然更是玄之又玄。

因此在重生之后，他足足耗费了数载光阴这才尽数将样杨虚彦的武功所掌握，而待他将杨虚彦的记忆武功一切融合后。

源自杨虚彦心中的执念，却还未曾消散。

而杨虚彦的所谓执念，他自然心知肚明。

在大唐双龙中杨虚彦本来的命运是凄苦的，父亲被叔叔所杀，在茫然不知下加入魔门，先后成为石之轩，赵德言，颉利的棋子，后把自己的女人双手奉于李渊，最后死于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侯希白的合攻之下。

他所谓的执念，自然是复仇。

再者便是源自人类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夺回皇位的野心。

不过对于彼时的杨虚彦而言，他内心最大的执念，还是复仇。

毕竟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父王被赐死，王府内的其他人也惨遭杨广心腹的毒手，母后也因不愿受辱自尽而亡。

只剩下他一人被化名裴矩的石之轩所救。

但这一切便是他悲苦命运的由来，早已人格分裂的石之轩行事早已陷入了癫狂与混乱之中。

因为他不过是石之轩阴暗面的投影，石之轩对他一时的重用则象征着他邪恶的一面占上风，对侯希白的疼爱象征善良面的回归。最终杨虚彦的惨死象征石之轩的善良面战胜邪恶面。

而且无论石之轩是否人格分裂，以杨虚彦如今的处境，他们师徒之间日后终将走到对立的一面，更不提不久前杨虚彦已经做出了让石之轩难以饶恕的事实。

想及此处，杨虚彦不由轻叹一声，目光旋即望向远方。

夕阳之下的飞马山城更使人叹为观止。

城墙依山势而建，磊岩而筑，顺着地势起伏蜿蜒，形势险峻。城后层岩裸|露，穴角峥嵘，飞鸟难渡。

他今日特地到此，实则是为了一个藏身于飞马牧场的一位奇人。

而那位奇人，便是曾经号称‘天下第一巧匠’的鲁妙子。

随着夕阳已逝，夜幕降临，杨虚彦的身影终于动了。

在旁人眼中易守难攻的飞马牧场，在他这位影子刺客面前下，却是根本难不住他。

明月皎洁，吊桥上寂静无人，在月光映照下，有出乎寻常的洽静。

在城门护卫毫无察觉之下，一道黑影已经悄无声息潜入了飞马牧场的内部。

如今飞马牧场的场主，并非是日后商秀珣，而是她的娘亲商清雅，作为与鲁妙子有一段情缘的奇女子。

飞马牧场在她的掌管下，看似不显山不露水。

但杨虚彦却知晓飞马牧场如今的势力，已经足可堪比四大门阀，只是无外乎族中子弟稀少，以及缺少一些底蕴而已。

他能看似轻易闯进飞马牧场，实则是源于补天阁独有的敛息法门，作为专精刺杀的补天阁，天下甚少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的踪迹。

除去高高在上的三大宗师外，便唯有传授他补天阁功法的石师了。

甚至在这一点，哪怕是魔门中与石师同一辈分的八大高手，也未必可以察觉他的踪迹。

不过潜入飞马牧场容易，但是他倘若有其他心思，比如刺杀身为场主的商清雅，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因为就在杨虚彦踏入飞马牧场城郭后不久，就察觉到了飞马牧场不乏武功有成的好手，但是场主居住的大院，就有不下十数人内息沉稳的高手。

这些人气息绵长，显然是内家功法有成的好手。

若非他习自补天阁独有法门，也未必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倘若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贸然靠近场主的府邸，就算是他恐也有性命之忧。

不过好在杨虚彦此番的目标，也并非是这位商场主，而是藏身商府后山的鲁妙子。

月色如霜，杨虚彦的身影下一刻便出现在商府的后山外。

以他如今的身法，足以可以提前轻松避开商府内巡逻的护卫，悄无声息来至这座最为偏僻的后山。

或许是鲁妙子隐居在此的关系，后山附近亦然成为了这些护卫的禁地。

而待杨虚彦踏进后山的入口后不久，才得知这院落后方还有个花园，最妙是有道周回外廊，延伸往园里去，开拓了景深，造成游廊穿行于花园的美景之间，左方还有个荷花池，池心建了一座六角小亭，由一道小桥接连到岸上去。

月儿出现在右侧天际，照得这幽静的后园银光闪闪，景致动人之极。

见此一幕，杨虚彦一时间甚至忘却来意，心中不由赞叹不已。

望着园后急折而下的山崖，石罅间顽强生长的老树根须探伸，迎风轻舞，不禁为鲁妙子建筑一途的过人造诣而惊叹。

见此艺术上的杰作，杨虚彦接下来便以游人的心情，通过左弯右曲，两边美景层出不穷的回廊，经过一个竹林后，水声哗啦，原来尽处是一座方亭，前临百丈高崖，对崖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气势迫人，若非受竹林所隔，院落处必可听到轰鸣如雷的水瀑声。

让人叹为观止。

左方有一条碎石小路，与方亭连接，沿着崖边延往林木深处，令人兴起寻幽探胜之心。

一路继续向前，左转右弯，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在临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两层小楼，形势险要。

点点灯火从小楼中透出，显示此楼不但有人居住，且仍未就寝。

杨虚彦身形刚至楼下，便听一把苍老的男声由楼上传下来道：“贵客既临，何不上来和老夫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