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金融中心写字楼)
贺智强,是这家背景雄厚的国企中工作已经超过十五年的会计。那时候本科毕业的他很容易地通过了公司不算太难的面试,又十分幸运的赶上了持续了房地产的蓬勃发展。
钱没少赚,而公司一直在不停的快速扩张,不仅没有把他这个学历不高,已然老油子的自己裁撤出公司,还让他赚下了不少的存款。
去年,贺智强终于是存够可以在这个房价高得令人咋舌的城市全款购买一套面积不小的房子。
因为充满了危机感的男人不愿意给银行打工,也不敢保证自己接下来的职业生涯能保证自己可以稳定的还款。
所以贺智强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极富自知之明吧。这些年来男人看着有着高学历,有着深厚且丰富背景的新同事不断加入,即使主管不断在每一个周一的晨会上强调公司光明的前景,在不断地告诉大家公司市值已经是多少多少亿,不断地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让大家陷入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贺智强他也时刻保持着对现状的冷静。
有一次,因为年终奖那夸张的数字总算是让他被晨会上大家挂在脸上笑容感染,那PPT上爆炸的销售数据很难不让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但贺智强很快就从主管在厕所撞见自己后,那突然想起还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的表情上打回了现实。
是的,贺智强就是这样一个内敛,精明又有些懦弱的男人,他所有的欲望无非就是有个安稳的归宿。
在孤儿院长大的贺智强还一直都很敏感,于是他选择的工位是在最里面的,是通风最差的,是晒不到太阳的,是在空调口的,是挨着清洁间的。
公司无序的扩招,让原本宽敞的工作区间越来越紧凑,现在贺智强每天都要起身让保洁阿姨归还打扫的工具。
他倒是无所谓,而且他很喜欢这个位置,因为这样的地方从不引人注目。
......
“......从发布之日起,在本市范围内购买住房,不再审核购房资格......”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但这短短几句话,还是让办公室的氛围降到了最低点。
其实早有苗头了,公司能拿到的地越来越贵,能拿到项目越来越少,本应该在各个项目现场上忙得不可开交的财务部,今天竟然破天荒的所有人都呆在工位上。
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在小声交谈,嘈杂的环境让男人很是不适应了。之前贺智强总是把离市区近的项目让给同事,自己选择偏远的地方,这样他可以一天都不呆在办公室。
可现在偏远的项目自己也快小半年没去了,每天朝九晚五,自己一天天的出现在主管眼前,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渐渐出现在他心里。
从业这么多年,他可太习惯这样的场景了,以至于他头也没抬就知道是施工方来“催”工程款了。默认了发生的事情,贺智强又渐渐回到了自己会不会被裁,自己丢掉这份工作之后怎么办云云。
啊?今天的声音怎么这么大?怎么低声的嘈杂声变得尖锐起来?怎么其中还开始夹杂着尖叫,求救声,甚至还有肆无忌惮的大笑。
觉察到不对劲的贺智强猛的抬头。
他这辈子见过最血腥的场景出现在了他眼前,他看见门口的人们已经陷入癫狂,有人站在原地“撕心裂肺”的大笑,有人在撕咬身边的人,有人在扑倒眼前惊恐的同时…
继而贺智强看到那扇总经理花巨资打造的屏风已经被摔得粉碎,再下一刻就是一个脸上挂着十字状血红色疱疹的同事以一个动物般的姿势跳到面前,几乎是脸贴脸的状态让那刺耳的大笑变得无比清晰。
(不知名的公园)
总算是在今天凌晨提前完成了这个季度的销售额,等待助手收拾好直播间离开后,陈思思看了一眼时针指向六的挂钟,难得起了兴致。
女人跑到这个自己楼下的小公园来跑跑步,直播带货的第一年,她体检的指标开始“造反”了。
搬过来一年多,这个近在眼前的公园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穿戴好跑步的衣服,走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公园,自己已经完成了既定的销售额和面前绿意盎然的公园都没有让陈思思的心情放松下来。
是呀,成千上万的同行都在这个城市里面竞争,大家竞争的手段层出不穷。这种巨大的竞争压力让陈思思也不得不采取了任何能够提高销售金额的方法。
网络是很适合来满足人的欲望,大家在利用其便利性的同时也方便了欲望的满足。
陈思思本就面容姣好,身材修长。漂亮的女人在化妆和直播镜头的美颜下,在一开始就让直播带货取得非常好的效果,甚至好多男观众不管商品对自己有没有用都慷慨的下单。
狭仄直播间内空气浑浊,是完全比不上建在小溪上公园内的鸟语花香,陈思思大口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而身边开始不断有穿着运动装的人从她身边跑过。
与镜头前清凉的装扮相比,现实中陈思思一直都钟意深色的长外套和长裤打扮。
因为今天公园内露水很足,走了一会儿后,路边的柳树上洒下露水很快就把她的头发弄湿,陈思思索性就把外套的帽子套了上来。
鸟叫声开始更加的清脆,嗓音更大了,可这些女人都有些听腻了,陈思思拿出耳机,熟练的把两个无线耳机塞进了耳朵,也开始慢慢跑了起来。
霉霉的歌一如既往的好听,也可能是与周围环境清凉而心旷神怡相冲突的原因,女人把音量调大了很多,让声音盖过了时不时能听见的烦躁鸟鸣。
绿道越来越宽,人也越来越多了,已经跑了快一个小时了,不经常运动的陈思思已经喝完了一瓶水。
新陈代谢旺盛的她产生了些许尿意,而一个转角看见前面有一个新修的公共厕所。
“还真是好运呢。”
说着,陈思思便减速准备拐过去。
“哎哟。”
女人一下子吃痛,有人面露恐惧,着急忙慌快速跑过去,他慌不择路的跑动撞到了自己,连耳机都被弄到地上了。
她正准备弯腰去捡拾,可失去耳机,重新听到外界声音的陈思思这时候才听到四处都是夸张的大笑,而顺着撞倒自己那人来的方向看去,发现自己背后有几人正扑倒了一个和自己一样跑步装扮的人。
他们大笑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什么,是什么呢?几个人同时的大吼大叫让人听不清,陈思思很好奇,这难道是寻仇?他们这击打的样子,是要出人命的!
她马上掏出手机,按出了110,可女人正准备按下拨出键的时候,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自己身体莫名的保护机制,陈思思忽然抬头,看见其中那个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空间”参与进去的人也焦急的抬起了头,两人双目相对,陈思思清楚的看见了那人脸上清晰的十字样式的疱疹和那个压不下去大笑的嘴角。
(东火车站)
“师傅能再快点嘛。”
穿着一身一眼就觉得便宜的西装,郑凯文在网约车里面催促着司机。
他左手握着自己的身份证,右手拎着装满公司几种样品的公文包,男人身子几乎都靠在前排司机的靠背上了。
他着急的时候,左腿会一直抖。
郑凯文,这是他那个一辈子都想去美国,如今在三年前踏上了南美走线旅程又被遣返回来的妈妈取的名字。
郑凯文一直就觉得自己那个还未满二十岁就把自己生在厕所的母亲对自己唯一的倾注了心思的事情,就是这个充满了洋人味道的名字吧,那个当过妈妈短暂男朋友的英国人名字。
司机师傅是个秃顶了的中年男人,这个充满了“臭味”的便宜电动车对于男人来说特别折磨,因为他的嗅觉从小就很灵敏。
但这是师傅不能选择的,工作的地方。
乘客在焦急的催促,虽然他还在不慌不忙的拿起自己玻璃水杯浅浅的喝了一口茶,可脚下的油门却没有松过。
车子卡着限速的边缘,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通过了好几个正在由黄灯变成红灯的路口,竟也没怎么点过刹车,自始至终透露着老司机的游刃有余。
他一直没有用言语回应郑凯文,也没有减速过。用男人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说话装高手。
十来分钟,比导航给出的二十分钟快了不少。
一脚刹车,车子稳稳的停在高铁入站口,只待车辆开锁的声音落下,郑凯文顾不上给司机道谢,马上开门下车。
即使是清晨,车站内依旧人流涌动,刚刚过了安检的男人数着入站口前的数字寻找自己的那列高铁的入站口。
“十四号…在…”
锁定到目标,他开始狂奔,离发车还有7分钟了。
在说了无数声借过和对不起之后,郑凯文总算是在检票员即将宣布停止检票前冲到了检票口。
因为在赶时间,郑凯文没有注意到工作人员惊慌的表情,在身份证让闸机变绿的一刻,男人就挤进了即将关闭的玻璃门。
自己粗重的好像在自动玻璃门关闭前,郑凯文听见自己背后有人在呼救,有人在夸张的大笑。
来不及回头确认,男人迅速的下了楼梯,和一个还在恋恋不舍,用力吸了最后一口烟的男人一齐进了车厢。
“滴,滴,滴…”
车门关闭,郑凯文在高铁厕所前大口喘着粗气,车辆在缓缓的开始加速。
可是下一秒,他听到车厢顶部有东西重重的砸在上面,吓了他一跳,又过了一秒,郑凯文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画面,一张有着十字状疱疹,血肉模糊的脸就那样印在了车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