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庄开张了。
就同黎景计划的那样,有了黄天道人的形象,加上十里八乡热心肠大娘压上声誉的作保。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周边村镇那些无父无母,或是家中实在养活不了的流浪儿,都往潜龙庄送。
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女孩多,男孩儿少吧。
第一天入庄的几十个孩子里头,女的占了七成,剩下三成的男孩里,身子健全的也少。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毕竟在这个世道,人口就代表生产力,男孩养几年就能下地,家里就会多些收成。
但凡能挤出一口吃的,都不会让健康的男孩子出去流浪。
反过来女孩子就不大一样了,若是只生一个自然好讲,可要是多子多女的家庭,这口粮捉襟见肘。
正要到了痛苦抉择的时候,人们多会加上利益的考量。
就好像送到潜龙庄的女孩儿们,好些都并不是流浪儿,只是家里养不起,或是不想养了。
黎景倒也不在意,广开门庭,照单全收。
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而是真的财大气粗。
如今的永宁城,显然已经有了点武道之城的意思,声名远播。
以至于很多外城的武徒,不惜跋山涉水,也要来永宁学武。
镇魔司的传武班在【泽禄】的激励下如火如荼。
而永宁所有的武馆,教得又全是镇魔司放出去的功夫。
所以每隔几天,便有人搬着整箱银两,送进镇魔司的库房。
有了这许多钱财,黎景做起事来也不用显得那么谨小慎微。
只是多养些女娃而已,算得上什么问题。
而随着孩子的加入,潜龙庄也开始真正热闹起来。
从早到晚,你都能听到庄子里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嬉闹声,读书声。
识字、认穴的课是固定的,就连村镇上匠人们的短课也是有时有谱。
反倒是黎景一开始最重视的启蒙课,却没个固定时间。
也不能说没有,就是很模糊。
搬山、登天两课都有,但两课加一起的时间,大概还不到一炷香。
且都跟玩耍的休息连在一起。
所以经常能瞧见,放课后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跑到兽栏,找到自己的猪牛抱抱。
抱得起就起,抱不起就算,然后再乱哄哄的跑到后院。
找到自己的坑,跳的出就跳,跳不出就算。
跳完就接着同小伙伴去玩。
而庄内唯一启蒙教习,向天齐每日的工作,就是在孩子玩耍时练功。
在孩子们瞧得着的地方练功。
天天如此,日日依然。
一开始,倒有几个孩子好奇围观,瞧着向天齐一动不动站着冒烟流汗觉得有趣。
也有孩子学着向天齐的模样,试着站桩。
但没站一会儿,就哆哆嗦嗦的腿酸,再也站不下去了。
又过了几天,也就没人再跟着向天齐练桩了。
本来,向天齐是想开口提醒几句的。
毕竟【筑基桩功】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抖几天就能站定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只是想到黎景说的【匪我求蒙童】,这才硬生生忍住了。
可是又过几天,孩子们还是把修行课当玩耍课,甚至对他的存在都开始无视,他还是憋不住了。
毕竟这些天,他存了太多问题,再不问,齐天公子害怕自己憋死。
“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大功夫,搞出那么大场面。可这些孩子将修行课当成了玩耍课,咱们就看着什么都不做么?”
向天齐一万个不理解。
“不是说了么,有兴趣的自己会来求,没兴趣的你逼也没用。”
黎景瞧着向天齐一副比他还着急的模样,笑着宽慰道:“再说,咱们怎么会什么都没做呢,我不是让你,在他们瞧得着的地方修炼么。”
“就这样?”
向天齐追问道。
“这样就够了。”
黎景笑眯眯答道:“你只管练自己的,剩下的交给他们自身的福缘、慧根。”
“好好好,那修炼课的事我不提了,但其他的呢?”
瞧着黎景一副老神在在的轻松模样,向天齐又问。
“什么其他的?”
黎景歪头,有些不解。
“呵,向家也有善堂,这其中的门道,你还想瞒我。”
向天齐抱胸,一副“我早已看穿”的表情:“用餐、睡眠时的感恩,每日课上的引导,令命服从的测试,这些东西越早开始越好,不然你这钱,不是白花了么?”
“哈哈哈。”
黎景听笑了:“你以为潜龙庄是什么啊?培养信徒、死士的地方吗?”
听到这话的向天齐愣住:“难道不是么?”
“诶...你别说,我仔细一想,觉得你说的倒也不算错。”
黎景本想坚决否定,但神念抽离再次自我审视一遍,却又有了新的发现:“我这确实是在培养信徒、死士!”
我就说嘛。
听完前半句的向天齐刚要露出这般表情,却又听到后半句。
“只是我要培养的信徒、死士,并非为哪门哪户,而是要培养出……”
黎景稍加思索,想到了比较贴合理想的词汇,诚声道:“良知的信徒,天道的死士。”
“良知的信徒,天道的死士?”
向天齐听到这话,表情有些复杂。
若是旁人这般说,他只当是放屁。
但黎景这样讲,他却深信不疑。
因为【镇魔司】与【潜龙庄】的种种,无一不说明,眼前人真是在做他口中所说的事情。
反观他的私心猜疑,倒像是小丑算计。
但这种羞耻情绪,让齐天公子承认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他只是哼笑了一声,旋即离去。
颇有种咱们骑驴看唱本的味道。
又到了【潜龙庄】放课的时候,孩子们又乐呵呵的跑到兽栏,抱抱猪牛。
然后跑到后院,跳跳坑洞。
早些时候入庄的孩子带着刚入庄的新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向天齐还是跟往常一样,在孩子们能瞧见的空地上,自顾自行功。
新孩子瞧着这头顶冒烟的人,自然是有些好奇的,但却少有敢凑上来的。
只是问问身旁人,知道这也是位先生后,便远远行了个礼。
就在向天齐以为,这批刚入园的孩子,全会被旧孩子带着去玩耍时。
一个粉雕玉琢小女孩儿走过来,朝他怯生生的问道:
“先...先生,你在干嘛?”
向天齐中断行气,睁眼瞧了瞧,又把眼闭上。
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衣服也干净清爽,就是带着股淡淡的鱼腥。
想来应该是哪家渔村养不起的女娃吧。
“我在练功。”
向天齐这样答道,不咸不淡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期待。
他不相信,女娃真会对修行感兴趣,应该只是瞧他英俊,心生向往,上来亲昵几句。
就算感兴趣,他也不信,一个女娃,能把男孩都遭不住的桩功,坚持下去。
但小女娃可不清楚大人心里的复杂,瞧着对方愿意回话,便接着问道:“我能练吗?”
“练功很苦的。”
虽说工作就是启蒙,但这两天已经瞧过好几位孩子放弃的向天齐,还是不咸不淡的提醒了句。
“我不怕苦的,求求先生教我。”
小姑娘搓搓小手,一脸认真的央求道。
“你叫什么名字?”
“姜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