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阳县,吕布私宅里,他正与高顺端坐饮茶。
汉代有茶,只是多在巴蜀以及南方等地。因转运艰难,以及饮茶之法尚未完善,且世人并不喜饮等缘故,故而并不普及。
吕布手中这一罐,还是不久前得自一个来自成都的商人。
魏续等人都不喜饮,唯有高顺对茶情有独钟,故而每次吕布饮茶都要拉上高顺一起。
高顺饮了一口热茶,见吕布神思不属,笑道:“吕君是在担忧出兵一事?”
吕布自嘲一笑,点了点头,“事到临头,原来我也会患得患失啊。”
高顺笑道:“此乃人之常情。”
这次出兵的路程其实算不得远,可因要出并州而入凉州作战,且要横穿沙漠的缘故,只怕那些游侠和乡民会多有顾忌。
且这次与守卫县中无干,可说是为他吕布一人而战。
所以吕布已暗中放出风去,这次出兵,参加与否,全凭他们自愿。
而今日,就是吕布给他们定下的期限。
想要参战之人,今日可来这里寻他。
令魏续等人去传消息时,吕布意气风发,颇为慷慨豪迈的表示信的过自家兄弟!
可今日一早,他早早的就睁了眼,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在心中将这些日子以来,在成宜县、西安阳县结交的人都想了一遍。
也不知这些人,有几人会来。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他赶忙将高顺找了来,喝上一通茶,稳一稳心神。
吕布强撑着与高顺笑谈了一阵,随后他转头望了眼堂外。
时已正午,竟还是没有人来。
吕布苦笑一声,“阿顺,这些日子,我待他们已是仁至义尽,难道还不够好吗?”
高顺到底是个老实人,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不由得笑了起来,“奉先啊,你就是待他们太好了些。”
吕布愕然,不知他此言何意。
恰在此时,魏续、侯成、宋宪、成廉,四人联袂而入。
魏续笑道:“阿顺,你这人果然信不得。我便说不该提前告知你此事!”
却原来,一切都是魏续的主意。
他在传消息之时,特意告知众人,若是要来,也要在今日正午之后再来,为的是给吕布一个小小的“惊喜”。
听得事情的前因后果,吕布笑意吟吟的望了魏续一眼,他笑道:“阿续啊,今日这事我记下了,日后必有厚报。”
魏续缩了缩脖子,忽的感觉后背有些发冷。
说笑已毕,几人迈步上前,俯身一拜,“我等愿为前驱!”
吕布大笑起身,上前搀扶起几人,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我早知你们会来!”
四人也未落座,而是径直站到了吕布身后。
在他们看来,今日来的人定然不少,他们也就不占座位了。
果然,在三人之后,陈勋与赵甲也是联袂而来。
陈勋见魏续等人已然先到,笑道:“奉先,这却怪不得我。按我本意,本是早就要来的。奈何阿续那个法子,实在有趣的紧。”
见他“卖友求荣”,吕布身后的魏续给了他个白眼。
相比轻佻的陈勋,赵甲则要庄重不少,他躬身一礼,沉声道:“但听吕君之命!”
吕布自也是将他扶起,随后安排两人分左右落座。
赵甲却是忽然开口道:“吕君,待会儿还有一人要来。”
吕布询问,赵甲却不再开口,看样子也是要给吕布一个“惊喜”。
魏续对赵甲赞许的点了点头,对这位他一直不太看的上眼的读书人多了几分好感,孺子可教嘛。
片刻之后,谜底揭晓。
一人带着二十余个游侠鱼贯而入。
来人却是之前逃难江湖的赵乙。
原来自当日袭杀王喜之后,他便离了五原郡,去到了雁门郡。
雁门郡时有战乱,朝廷对此地的看管算不得严苛,故而是个逃亡天涯的好去处。
赵乙本就是游侠出身,在雁门郡反倒是如鱼得水,还结识了不少好友。
这次他带着几个好友回家探亲,听兄长赵甲说起了吕布要出兵一事。
他本就是个重信守诺的豪侠,立刻便带着好友前来相助。
吕布快步上前,握住爪赵乙的手,笑道:“多日不见,赵君却是越发壮实了,看来一身武艺定也不曾放下。”
赵乙也是笑道:“当日若非吕君相救,乙如今已是枯骨矣。这些日子吕君却是做得好大事!君之大名,便是我在雁门郡都时有耳闻。”
吕布谦逊一笑,“略有薄名,不值一提。”
随后,赵乙又给吕布介绍了那些与他同来的好友,前面几人倒是无妨,直到他介绍到了一个少年人。
“此乃雁门马邑人,姓张名辽,其祖上乃是当年设谋诛杀匈奴人的聂公。”
赵乙口中的聂公,指的自然是当年马邑之谋的谋划者聂壹。
昔年马邑之谋不成,聂氏避怨改姓,变为张氏。
如今张辽虽不过十六七岁,尚未长成,可身量已是极高,细腰虎背,双目有神。
大概是怕吕布看其年幼而轻视于他,赵乙夸赞道:“阿辽虽年轻,可一身武艺出众,即便是我也不是对手。”
张辽如今年纪虽轻,却已是打遍马邑无敌手。少年得志,自然有些傲气。他早听闻吕布武勇,如今相见,眼中难掩战意。
吕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豪杰岂怕年少!”
随后他令赵乙几人落座,专门让张辽与高顺相邻。
如何拉拢正当年少而又有锐气的年轻人?吕布很有经验。
首先,要引起他的好奇心与竞胜心。
高顺最为合适。
就在吕布将几人安置妥当之后,沈仲与赵炎联袂而来。
两人各自带了一封书信。
赵炎带来的书信是武阳亭的周洪所书。
自当日吕布带兵救下周家庄以及周洪那个独子之后,两人已甚少见面。偶尔匆匆相遇,也只是随意调侃几句。
周洪信上的言语不多,大半是感激吕布当日相救之恩。在书信的最后,周洪提及倾家中之产,换了些金饼与五铢钱,以备吕布劳军之用。
见他看完信,赵炎开口道:“吕君,财货都在外面的车上了。”
吕布长叹一声,“周君何至于此。”
随后他又打开沈仲带来的书信,上面是一个个名字,不少人他都熟识。
沈仲笑道:“奉先,如今你的大名,足以让人为之赴死啊。”
吕布抿了抿嘴,笑道:“诸君厚待了。”
沈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县君要我帮他带句话,这次终于不能拖累他了,他祝你功成。”
吕布笑了笑,这赵县君还是一日既往的让人讨厌啊。
正在此时,陈文、陈敢两兄弟迈步而入。
与沈仲一样,他们手中同样拿着写满人名的书信。
因人数太多的缘故,游侠们并未入内。
吕布深吸了口气,笑着照应众人入座。
待众人坐定,他方才转身回到座上。
一时间,大堂内寂然无声。
上首,吕布站起身来,朝众人深深一拜。
“与诸君相识,布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