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已有十日……
朝堂上,太傅年过七旬,上书所述乞求告老还乡,陛下允了。
同年,少傅苏仪臣学识渊博,满腹经纶,擢升为太傅。
皇帝子嗣稀薄,后宫内只有一异姓公主,公主与皇子所授才识相悖,得了恩准,便由太傅亲自教学。
“诶,你听说没,新任太傅生得芝兰玉树,俊美无双。”
“是啊是啊,不仅生得好模样,学识更是堪比状元郎。”
两宫女悄悄凑近议论道。
沈芝兰未置一词,只是端正坐姿,等到先生到来。
只见门庭外的薄纱被缓缓掀起,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青碧色流光扇,扇面有一排小字看不太真切。
紧接着来人一袭白衣,一支木簪束发,腰间佩戴的小巧红豆玲珑骰子在他一袭白衣上尤为显眼,走路之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苏仪臣快步走到书案前,将手中卷轴放置于书案。
沈芝兰起身欲要行礼,被一道儒雅沉定的声音打断。
“公主不必拘于礼节,随意便可。”
他并未抬头看,只是翻开卷轴开始教学。
一堂课下来,沈芝兰对新任太傅另眼相看,他不曾像翰林院学士那般一味强调女德,女戒,他传授的学识更多是偏向策论。
似乎是被盯得太久,看出她的疑惑,苏仪臣将手中卷轴放下,带着温和的笑容直视着她解释道,“苏某授学,不拘泥于古文史册。夫为妻纲,男尊女卑这些在苏某眼里都是悖谬,公主如今由苏某教习,先前所学势必要有所摒弃。”
“学生谨记教诲。”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了吧。”
话毕,苏仪臣拿上才来时的卷轴起身离开殿内,只留下一抹白色身影。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沈芝兰心想,这新来的太傅可真是一个怪人。
回到清漪殿已经酉时,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只剩天边一点绚丽的色彩做点缀。
宫女连忙帮沈芝兰褪去今日宫装,换上轻盈淡色的薄衫,一支兰花钗将青丝绾起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每到这个时候,宫女彩云都会在院内的桃花树下备好琴,等待公主练习。
不过今日沈芝兰却没有练琴。
只是命人在这开得极为茂盛的桃树下放置了一张榻,此刻她正慵懒地躺在榻上,一手撑着松散的发鬓,一手拿着史书细细阅读,任凭花瓣掉落在身上。
正直春日,一阵阵湿润的东风吹落了桃树上的花瓣,一片片落在了树下青衫女子的肩上,别有一番雅致。
清漪殿外,宜贵妃的贴身女官言儿慌乱的跑来,已经顾不上因大步跑而凌乱的发髻,直奔殿内。
言儿顾不得行礼,直直跪在地上,急的直流眼泪眼泪,声音哽咽。
“公主,求您救救贵妃娘娘,皇后今儿直奔醉薇殿找出一个扎满针的巫蛊娃娃,直言我家娘娘要害她,现要处死我家娘娘。”
“皇上知晓此事?”
“皇上因是不知晓此事,皇后带宫女嬷嬷拦下了所有进出醉薇殿的人,奴婢先前为娘娘去采些花蜜不在殿内,所幸没人注意到我,此刻皇后怕是想瞒着皇上悄悄处决了我家娘娘啊!”
“柳絮,你拿上我的玉佩去找李公公,他自然明白怎么做。”
“是,公主。”
闻言,沈芝兰起身随便披了件厚实的披风急匆匆的赶往醉薇殿。
醉薇殿内,沈芝兰进门的瞬间总觉得有股淡淡的香味,转眼便看见地上的巫蛊娃娃。
宫女侍从跪满一地,皇后端坐在高台一脸怒气,宜贵妃则是懒洋洋地躺在平时最爱的那张梨花木金丝榻上,衣襟松散,持着平时的兰花扇一如既往的扇着凉,眼神轻蔑。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沈芝兰不急不慢的行礼。
只见皇后淡淡的撇了一眼她,似有不悦道。
“慎宜公主金尊玉贵,怎的不安分的在寝宫里好生休养,到处跑别只怕又落下个病根。”
“臣女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女最近得一棋谱,着实无法参透,想着贵妃娘娘棋艺精湛便来讨教,不曾想有幸能见到皇后娘娘。”
“行了行了,起来吧,公主还真是会挑时间,不过,眼下贵妃怕是自身都难保了,你这棋谱留着自个儿悟吧。”
沈芝兰走向一旁落座。
“宜贵妃在宫中行巫蛊之术,如今证据确凿,你有何话可说!”
宜贵妃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伸手抚了抚头上的珠钗,丝毫不在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清不清白不是皇后你一句话的事吗。”
“那你这是坐实了罪名,来人将贵妃押下去杖责!”
一旁的侍卫互相看着对方,犹豫不决,这贵妃娘娘的兄长在朝堂上可谓呼风唤雨,谁都不敢得罪她。
皇后气愤不已,大骂一群废物,拔剑准备亲自了结宜贵妃。
就在剑锋离贵妃一尺的距离,殿外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匆匆赶来。
“皇后,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门槛外,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映入眼帘,皇上怒气冲冲地踏进内厅,沈芝兰赞许的看了一眼偷偷赶回来的彩云。
众人见皇上来了,纷纷跪下行礼,只有宜贵妃还继续躺在榻上,似乎皇上从没来过。
不过皇上也并不在意,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
“皇、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把剑扔给侍卫,行礼。
“我看皇后行事越发没有分寸了,竟敢动私刑。”
“臣妾不敢。”
“朕再不来,只怕皇后要闹出人命不可!”
皇上扫了一眼贵妃,随后坐向高位。
“陛下,是宜贵妃在宫闱里行巫蛊之术,证据确凿,臣妾只是按宫规处置。”
“贵妃你怎么解释。”
“陛下,臣妾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
宜贵妃面无表情地说。
皇帝扶额,这宜贵妃一向不给他面子,弄的倒是自己下不了台,偏偏碍于愧疚,也不舍得说她一句,只好干咳一声,芝兰这件事你怎么看?
沈芝兰上前福了福身,“回陛下,既是在贵妃宫里搜出的物证,那可否让人查看一下此物证。”
“来人,把物证呈上来,小李子去看看。”
“奴才遵旨。”
小李子仔细打量着巫蛊娃娃,以及里面的写着皇后生辰八字的纸条细细端详一番。
“回皇上,这巫蛊娃娃所用布料确实只有贵妃的醉薇殿所供的灵锦缎,至于这绣工倒是普通绣娘都能缝制的,只是这字迹与贵妃娘娘的无异。”
“贵妃,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后怒视贵妃。
“皇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置臣妾于死地,一进本宫的寝殿就搜出这肮脏之物,对付你,本宫都懒得用这下作手段。”
皇后怒目而视,姣好的面容显现出一丝恶毒稍纵即逝。
“这后宫中谁人不知这灵锦缎只出自你的醉薇殿,物证俱在,凭你三言两语如何自证。”
语罢,皇后起身跪在皇帝面前,拿起帕子掩面啜泣故作抹泪,“请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帝对贵妃的宠爱人尽皆知,不管贵妃犯了什么错都被皇上三言两语敷衍而过,可如今巫蛊诅咒实在恶毒,犯了宫廷忌讳,如若再包庇贵妃,只怕朝臣和百姓皆有怨言。
皇上瞥了一眼懒散的宜贵妃,沉思良久开口道,“贵妃魏氏,言行有失,对皇后不敬,行巫蛊之术秽乱宫闱,褫夺封号,降为妃位,醉薇殿的宫婢一律处死。”
殿外的宫女嬷嬷,跪成一排,吓得直哆嗦,“请皇上开恩,请皇上开恩!”
皇后不死心道,“皇上,巫蛊之术乃是大罪,请立刻处死贵妃!”
只见皇上冷眼看向皇后,吓得皇后打了个冷颤。
“皇后是觉得自己过的太舒坦了,敢置喙朕?”
“臣妾不敢!”
皇后怨恨的看向贵妃,咬紧了后槽牙,这巫蛊之术乃是宫廷忌讳,但凡接触过的人都被处死,凭什么她只是降低了位份,看来皇上心里对贵妃的爱意未曾减过,她决不允许皇上的心里还有这个女人的存在。
从始至终,宜贵妃都未曾为自己辩解一二,她只是想看看,最后皇上会为了她做到什么程度。
沈芝兰起身行礼,“皇上,臣女自小体弱多病,常年喝药,对草药谈不上精通,但嗅觉却是灵敏。刚刚我便觉得这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本还疑惑,直到刚刚李公公拿起这物件才愈发明显。”
“兰儿觉得是有什么不妥?”
“回禀皇上,可否派人仔细检查下这巫蛊。”
一旁的小李子在皇上眼神的示意下,凑近了闻闻,“确如公主所言,这布料确实有股淡淡的清香,不过这香似乎是麝香!”。
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连忙开口道。
“皇上明察,我家娘娘用大多数香都会有藓症,包括麝香,所以醉薇殿内一直都是用松玉兰香,更别说用带有麝香的绸缎制衣!”
“皇上,麝香可导致滑胎,宫里的娘娘们都禁用,但麝香若是用于浸染衣物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长久以往,会使得女子皮肤娇嫩,自带体香,后宫的娘娘们有不少都在偷偷使用。”
小李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