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公司这边可能需要暂定我们的合作意向，所以没办法让你进去。”
“现在没有意向不代表以后没有，我们可以先聊聊呀。”
“实在是抱歉了，让您白跑一趟。”
前台小姐姐收回伸出的头，将身子又缩回了工位里，与郝好之间由一台巨大的电脑屏幕隔开。
郝好张张嘴，发觉前台小姐姐没有要继续理会自己的意思，但她实在是不肯放弃这个机会，于是厚着脸皮将自己的头伸过了前台。
“小姐姐，麻烦你再告诉一下你们老板，就说我们是带着诚意和信心来谈的，你就帮我们约个见面呗。”
前台小姐姐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她抬起头有些倦意地看向郝好，“姐姐，我也不想难为你，我也只是一个打工人，没那么大的权限。”
郝好深深吐了口气，她心里清楚前台小姐姐没说假话，她执行的只是上级的命令而已。郝好不愿再为难对方，只好失望地转身离开。
这是郝好今天被拒绝的第三家公司，大家都很客气，但拒绝得也很果断，郝好不怕被拒绝，她只怕一直被拒绝的话那就完不成自己的计划了。
郝好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这栋大楼，耷拉着头走到地铁口边一处长椅坐下。
在她身旁正坐着星星之家的何校长，何校长正俯身捶着自己的腿，看到郝好带着失望的心情而归，慈祥地笑了笑。
“下一家换我来吧，换你歇歇。”
“没事，下一家在环球中心，里面太错综复杂了，我去就行。”
何校长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吧，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干呐。”
今天本来该是橙子和郝好一起陪着何校长外出，但橙子说她临时有事，便只有郝好独自陪伴着何校长。
这还是郝好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何校长单独接触，橙子早就告诉过郝好何校长是一个身材瘦小但很有力量的一个人，郝好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虽然何校长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但她一点累一点苦都不喊，总是充满干劲前往下一个地点谈合作。
所谓的谈合作，其实只是单向的登门拜访，何校长会把目标选在自己的旧识、曾经的合作伙伴或者是潜在的合作伙伴上，闭门羹和西北风是家常便饭，橙子经常自嘲道，这就是“化缘”。
今天两人又被拒绝了无数次，但何校长没有丝毫沮丧，仍然充满着斗志，这让郝好着实是钦佩。
另一边，橙子今天其实没有休息，她其实悄悄来到了橙子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她在这里约了一个重要的人见面。
在等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个橙子在等待的人终于出来了，这个人正是郝好的前领导，童老师。
童老师看起来很是匆忙，迟了二十分钟才出现，并且正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眼神里满是倦意，就跟橙子和郝好重聚时第一次看到她那样。
两人没有过度寒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童老师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约稿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橙子以约稿的方式联系到了童老师，但橙子不知道的是童老师虽然曾经也是一名网络接稿的画手，但她已经很久没有截稿，只是偶然翻阅邮箱时看到了橙子的一封来信，橙子在邮件中说自己的一位画手朋友遇到了难题，想找前辈帮忙解决。
橙子见童老师已有所猜疑，便也不再假装，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想要了解郝好“抄袭风波”的真相，然后想办法能够真正帮到郝好。
童老师听完橙子的诉求，只是轻轻地摇摇头，回答道：“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也不是你能处理得了的事。”
说完童老师就要离开，但橙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走这么重要的人，她死死拽住童老师的手不肯放她走。
“你如果不告诉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郝好叫我童老师，我也是老师，咱们算得上是同行啊，同行何苦难为同行，你就告诉我吧。”
童老师有些恼怒，她朝橙子喊道：“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吗，你浪费我一小时你知道会导致拖累我工作的进度多久吗？”
这要是以前的橙子，当众就大吼骂回去了，但现在不行，她是求人的那一方，此时也只能压住脾气，让童老师离开。
童老师一路小跑回到公司工位，马不停蹄开始工作起来，最近项目的进度又慢了许多，在失去郝好这个主力军之后，童老师带的小组过得并不顺利，之前还能外包一些工作给到郝好，但最近郝好说自己有些忙没办法接外包，所以工作量就又堆回到了童老师这边。
童老师时常会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站出来保住郝好，不仅让郝好丢了工作，自己的工作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就在童老师发神之际，项目主管经过了童老师工位，主管大喊了一声将童老师给拉回到现实当中。
“童啊，公司五个项目组，四个跑得都比进度快，只有你这个组进度严重落后，是不是我之前对你们太宽容了，没有敲打到你们。”
童老师苦笑，“不好意思领导，最近我们组的小伙伴都在赶进度，已经连续两个周末都来公司加班了。”
“这些我不管，我只要进度，反正这是和你们的绩效挂钩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童老师心里有些窝火，“领导，我们组还是缺少一些产能，公司能不能再批给我一笔经费，我再找个外包。”
“不是才给你们招了新人吗？还要经费？”主管开始不耐烦了，语气里有些生气的意味。
“可这个新人不只是公司的新人，他们更是画画的新人啊，我还得抽时间来教他们画画，这产能怎么能够上去嘛。”童老师也不管了，开始抱怨起来。
主管所说的招新人，就真的只是给了童老师实习生工资的预算来招人，这个岗位大多数都是收到的大学实习生的简历投递，能够招进来直接上手项目的几乎没有。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公司的问题！”主管一点颜面不给童老师，直接在办公区大声吼了出来，“想找外包行啊，你用你的工资去找，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只要进度！”说完直接扬长而去。
童老师心里其实没太大波动，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的内心早已麻木不已。童老师习惯性地望向右侧，那是郝好曾经的工位，但现在坐着的却是另外的人，说实在的，童老师有些想念郝好了。
深夜十一点，童老师才关掉电脑离开公司，她的腰和背早已疼得不行，人也是疲惫不堪，饥肠辘辘。
忽然一根热乎乎的淀粉肠出现在童老师的眼前，童老师看去，发现是白天见过一面的橙子，她没想到橙子居然等自己等到了这么晚，惊讶之余还有一些感动。
“我算是知道郝好为什么要离职了。”橙子说道，“这要是我，我第一天就干不下去了。”
童老师冷笑一声，“都是为了生活罢了，谁都不容易。”
橙子盯着童老师眼睛，冷静地说道：“郝好也是为了生活，那她又容易吗，为什么这么大个骂名就需要她一个女生来背呢？”
童老师忽然愣住，手里的动作停滞。
橙子将手里的一杯饮料丢给童老师，临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话，“郝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柔弱的女生了，我相信就算没人帮忙她也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去面对这一切的。”
还没等橙子走出大楼，身后就传来了童老师等一下的喊声。
郝好这边，她和何校长今晚有一个酒局，这是何校长的一个朋友安排的，和一个大公司的一群领导吃饭喝酒。
听说这家公司的领导和那个网红小哥有些关系，如果今天能够和他们聊好了，说不定能解决掉现如今关于郝好她们的网络风波。
郝好知道此事之后认真对待了起来，毕竟这事因她而起，她不想连累其他人，所以非常想要去解决这件事情。虽然何校长再三嘱托郝好酒局上的人情世故就交给她，但郝好心里知道自己在这么一个酒局上，肯定会出现意外的状况的。
酒席上何校长展现出郝好未曾见过的一面，化身成了社交达人，一杯又一杯白的，和在场所有人都攀谈起来。
酒过三巡，气氛达到了极点，郝好突然被cue到，被一个领导点名要来喝一杯。
何校长试图给郝好挡酒，但却被叫开，郝好二话没说，朝自己杯里倒了满杯的啤酒，直接一饮而下，直愣愣盯着对方。
领导有些诧异，打了一个酒嗝又说道：“我喝的白的，你用啤的来敬我必须三倍起步。”说完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谁知郝好丝毫不打算认输，直接倒了两杯酒爽快喝下。
领导这下服了，瘫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打着酒嗝，才终于进入了正题：“你们的事情其实很好解决，你签给他不就好了嘛，大家和和气气的，这多好？你们说是不是啊。”
郝好有些生气，脸都快黑了，领导继续说道：“当然这是开玩笑滴，要解决这件事很简单，我们双方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什么话都说的开了，不过嘛。”
领导举起手，做出数钱的动作，“这辛苦费……”
“我出。”何校长抢在郝好之前说出，这让郝好很是惊讶。
“这不就好了吗，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只是这酒喝得有些不过瘾了。”领导咂咂嘴，“诶，听说妹妹你是搞音乐的，这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来表演一个呗，这些都是传媒界的老板，说不定哪个老板听高兴了，你们的问题就都全解决了。”
郝好顿时陷入了沉默，在此刻一种不理智的念头差点就要盖过自己的理智，她想着何校长这么大岁数了还要陪着自己出来，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下奔波，本来就要打几份工的橙子，因为自己也被卷入了网暴之中，而这一切，都是源于自己。
郝好差一点就要站起来答应这个要求，但这一次又是何校长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没有什么影视剧里的扇耳光、泼啤酒，何校长只是静静地站了起来，牵起郝好的手，带着她直接离开了酒席，径直朝门口走去。
何校长的手很粗糙，布满老茧，但此刻却是温暖无比，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你们今天要是走出这个房门，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身后传来男人的大喊声。
“跟着我，不要回头。”何校长攥紧郝好的手径直离开，两人头一下都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