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箓炳如日星。
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将隐匿于暗处的阴翳刹那间如积雪般消融。
又像划过夜空的流星,璀璨而短暂。
光芒转瞬而逝。
几乎同时,真元裹挟着剑刃,画出一道青与白交织的圆弧,斩向虚空。
剑弧冷冽。
木剑无锋,无数道细密的剑气席卷而去,幡旗被绞碎成丝,散作白絮漫天。
随着光芒彻底熄灭,幽暗之中,锐器入体声蓦地响起。
还未来得及挥出第二剑。
隐匿于黑暗中的身影,顺着剑势飞身一跃,带起一阵窸窣,彻底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眼见着追不上了,梁邑索性剑身回转,将酝酿好的第二剑收回,身形轻盈若叶,缓缓飘落。
还未站稳,身后的姜仪君忽然猛地窜出,冲着那鬼影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梁邑默默闭上眼睛,对方掀起的滚滚气浪,刮得他面颊生疼。
“…….”
陆冶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暴露在日冕符范围内,再加上被你斩中一剑,那邪祟必然被伤了根基,跑不了太远。”
“继续追。”
思索一瞬,梁邑微微颔首,将木剑扣回腰间,又扫了眼落在后边的许戍。
“跟上。”
他语气淡淡道。
话落,他与身侧的黑衣青年相视一眼,脚尖轻点,宛若箭矢破空,几个呼吸间隐没于林间。
“…….”
………
月,渐渐垂落山间。
东边一望无垠的荒原之下,隐约翻出一抹鱼肚白。
晨光熹微。
循着足迹,梁邑孤身在茫茫山林间奔走了不知多久,顾及许戍的实力,他有意放缓了速度,但绝对算不上太慢。
即便如此,还是被姜仪君远远甩在了背后,这不由得让他有些诧异。
他没有看轻对方的意思,但光看外表,很难想象一个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的彪形大汉,居然也能做到身轻如燕。
该说不说,仙门的功法还真是妙不可言。
论及修为,对方距离筑基圆满只差一线,比之卫长庚也不遑多让,若能得到对方身上的道蕴……还是算了。
道蕴这玩意不是越多越好,有机会的话,还是抽取修为来得划算。
念及此处,梁邑摇了摇头,摈弃这个念头,视线落在远处的层峦叠嶂,继续专心赶路。
………
杂念随着拂面的清风,一并抛之脑后。
天边的赤红日轮已经冒出一角,如丝缕般的光线渗过树梢、叶隙,织出枯黄与霜白的明暗交替。
也映照出脚下的一长串足迹,这些足迹自前方的山涧延伸而来,在眼底愈发清晰。
梁邑知道,对方就在前方了。
不多时,他便看清了那处山涧。
约莫十余丈宽,仿佛横贯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宽大的裂隙往下延伸,直至幽深涧底。
姜仪君杵在崖边,察觉到动静,视线朝着这边看来。
“给跟丢了。”姜仪君看清来人,指着浓雾翻涌的山涧,“那影子径直跳了下去,我担心有埋伏,就没继续跟下去。”
“不碍事。”走到山涧边上,梁邑探出半边身子往下张望了半晌。
寒风卷动,厚重雾气便如帘布被撕开一道裂口,灰白岩壁在其下若隐若现。
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
“…….”
梁邑收回视线,悻悻退离崖边。
又过了两刻钟,陆冶和许戍二人先后抵达。
姜仪君将山涧之下的情况一五一十又说了一遍。
“…….”
一时间,寒风涌动的山涧边陷入沉默。
陆冶面色依旧如常。
许戍却有些绷不住了,累死累活走了一晚上,到头来人还跟丢了!?
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他指着三人就要激情开麦。
“要我说干脆也别查了,干脆直接打道回宁台县待两天,和徐执事碰个面,这差事就算结了……”
“确实是该回宁台县。”
梁邑忽地出声打断,随后看向始终沉默不语的黑衣青年。
陆冶略微抬眸,对上梁邑的视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一路走来,并没有邪祟的气息。”
“…….”
闻言,梁邑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天,轻声道:“脚下这条路,通往的正是宁台县方向。”
话落,几人下意识皱了皱眉。
既然那身影不是邪祟,那为何不敢露面?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引导我们?”陆冶沉吟片刻,问道。
梁邑点头:“目前看来极有可能是这样。”
“况且,再留在云溪镇,八成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瞧了眼天色,梁邑缓声道:“先去宁台县城稍作休整,之后再做打算。”
………
………
清早,宽直街道两旁,早早便有人支起摊子,朝着来往零星几个行人高声吆喝。
王老汉起了个早,照常清点一遍铺子的药材,拉条板凳往柜台后一坐,便开始了一天的清闲日子。
屁股还未捂热,门外黑影一晃,一个肤色黝黑的精瘦汉子踉踉跄跄闯了进来,随着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气。
王老汉往角落缩了缩,皱巴巴的老脸上写满警惕。但看清来人之后,他立马换上一副嘴脸迎了上去。
“军爷,有何吩咐?”他满脸堆笑道,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对方胸口处,一道两尺多宽的血痕。
“……进山被大虫扑了一爪,先上点药。”
精瘦汉子额鬓渗出豆大汗珠,摆了摆手坐到堂前。
王老汉闻言连连点头,回身在药柜子上下翻找着膏药,只是背对着汉子的神色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大虫……没听说过大虫一掌能拍出这么整齐的伤口,打眼望去可不正是锐器所致。
是剑?
压下心中的念头,王老汉又取来剪子,颤颤巍巍捏起对方的衣领,一点一点将伤口周围破烂的布条剪下。
观伤口处没有其它脏污,也省得他再清洗,便直接洒了一圈药粉,用白布缠上。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很多时候,装聋作哑也是一种本领。
“得亏军爷您体魄不凡,换做常人恐怕早已经一命呜呼了,要不说这武道玄妙呢。”
精瘦汉子缓缓起身,略微活动下筋骨,感受着伤口残留的剑气渐渐消弭,心下松了口气。
“多的权当赏你了。”
汉子不再多言语,裹了裹单薄的外衫,丢下一锭官银转身便离开了。
王老汉长舒一口气,几步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四下张望了一眼,才将大门合上。
今日的生意不做了,开张吃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