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我不认识你!
梁邑眉头一皱,不动声色退至陈松璋身后,无视那女囚投来眼巴巴的目光。
他可不想和玄天教扯上关系,一旦招惹上,那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另一边,接连刺激下,此刻陈松璋还未从方才那一剑的震撼中回过神。
梁邑也懒得理会他,径直看向钱中良,扬了扬手中的长剑:“收你点补偿不过分吧?”
长剑泛着冷光,剑身倒映出他的身形,犹如冷月清辉,剑柄镶嵌着绿松石,装饰意义更甚于实用性。
是一柄仪剑,或者说礼器。
不过总比他自己削的木剑强。
钱中良抹去嘴角的血迹,凝眸注视着一身药商打扮的青羊宫修士,有些摸不准底细。
按说城内覆盖着圣衍阵对元婴之下有绝对压制,可那一剑的威势偏偏强得离谱,即便以他武道五品的体魄也无法硬抗,这绝不可能是寻常剑技能做到的,除非……
他是元婴修士!?
是了,方才自报家门时,他曾说过自己是白云峰执守。
想到这,钱中良冷汗涔涔滴下,元婴修士手段通天,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此刻他忽然无比庆幸自己居然还能捡回一条命。
一旁的士卒低声道:“大人,那宝剑是淮南侯所赠,不可答应他啊……”
钱都尉将长戟递去,摆手示意士卒退下,面色复杂地走到梁邑跟前,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
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梁邑被这句莫名道谢弄得一怔,刚才那一剑已经是他全力以赴的剑招了,还能怎么留情?
思索一瞬,他忽然明悟过来。
这钱都尉八成是对道蕴了解不多,误会了什么……
想到此处,梁邑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意味深长朝身形狼狈的绯袍将领看去。
“嗯,还算有几分眼力。”
闻言,钱中良将头埋得更低,声音恳切道:“巨灵剑能得前辈青眼,实乃荣幸,但这仪剑为皇室所赐,我担心会给前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道:
“晚辈这些年偶然收藏了一些灵髓,前辈如若不嫌弃的话,愿以灵髓交换这柄仪剑。”
灵髓?
梁邑把玩着长剑,并没有立刻做出答复。
求仙修道讲求一个问心无愧,修士过分随心所欲,后果便是业力缠身,轻则道基不稳,重则终身修为无法寸进。
大魏铁骑冲杀在先,但他只是略施惩戒,相当于收了些利息,远远不够了结这段因果,因此他才选择以物平账。
照钱都尉所说,这柄仪剑是皇族所赐,其中的因果不是他能承受的,反而是个麻烦。
念及于此,梁邑微微颔首,随手将长剑抛回去。
“多谢前辈!”钱中良长舒一口气,命士卒取来一只锦缎袋。
他掂量了许久,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最终还是将一袋子灵髓双手奉上。
梁邑面色不显,心底还是忍不住意动。
这么多灵髓他还是头一次见。
江陵州一个小小的都尉都富得流油,太没天理了……
“前辈?”钱都尉见梁邑迟迟没有发话,面露犹豫之色,后边还有一群囚犯等着押送,总不能在这干耗着。
“咳……”
梁邑清了清嗓子,摆手道:“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带上你的人赶紧走。”
钱都尉连声应是,回身下令指挥士卒上马,自己则与副将同乘一骑,临走前还不忘将那具马尸驮走。
“啪——”
随着扬鞭落下,领头几匹战马飞驰,尘埃滚滚,囚车紧随其后缓缓驶过,身着囚服的清冷女子抬头抵住木栏,依旧眼巴巴望着他。
“……”梁邑默不作声别开视线。
……
街道重归寂静。
掂了掂叮当作响的锦缎袋子,纳戒暂时用不了,梁邑无奈之下只能将灵髓放入竹篓中。
回身望了眼瞠目结舌的精壮汉子,他轻笑着挑眉,晃了晃腰间的瓷牌:“鱼符不如这个好使。”
这是实话,大魏朝官等级分明,且不说李青那知县的品秩不如钱都尉,光是三合县天远地远,怎么也没道理震慑到江陵州的军政高层。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二者身份还对调了。
真要仗势欺人,还是得看云水泽青羊宫。
陈松璋面色尴尬地挠了挠头,回头查看起李知县的伤势。
人至中年难免身体会落下些毛病,所幸李青身子骨还算硬朗,即便从半空坠下也仅仅受了些挫伤。
倒是小姑娘脸色煞白,精神状态堪忧。
“陈松璋,快回去把于郎中请来!”李青倚着墙根,面色很是难看。
梁邑将竹篓背上,神识扫过小姑娘上下,轻轻摇头:“只是受了些惊吓,加上身子骨虚弱,没什么大碍。”
李知县这才长舒一口气,轻手将闺女背起,由陈松璋搀扶着慢慢站起来。
“多谢梁......梁仙师救命之恩!”他站定身形,面色肃然朝着梁邑躬身道。
“李老爷真是折煞小人啊。”
梁邑故作揶揄,在意识到自己是被牵连之后,起初他确实心中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便也释然了。
至于两人隐藏身份的目的,梁邑没什么深究的兴趣,凡俗之事能不沾惹的就少去沾惹。
李青老脸一红,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犹豫了片刻只能轻叹道:“仙师大人勿怪,我们也并非有意隐瞒什么,但军情紧急,在汴京知晓之前,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打住,具体的细节我不想知道。”梁邑摆手,出声打断。
能让折冲府兴师动众,不惜清空整片街区灭口,看来宁州府确实出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丑事,根据江陵州的态度来看,甚至可能牵扯到汴京的皇族。
两位剑修前辈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永载史册的倒霉修士。倘若被牵连其中,他此生估计也就止步于寿三百的筑基期了。
“是在下唐突了。”李青此刻也反应过来,识趣地闭上嘴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