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宫女吉祥,宁儿参选

楔子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六。

大雪自前一夜就开始没停过,飘飘扬扬为深宫增添了几分寂寥。

“娘娘,已经二更天了,该睡觉了。”宫女走到旗装女子身边,为其关上窗户,“娘娘,外面还下着雪呢,风大小心别受了凉。”

宫女关上了窗户,阻挡了窗外的雪景,同样没有看见院中的梅花树枝杈,不堪大雪的重压,发出“喀嚓!”的声音,埋没在雪中。

“半雪,我们进宫快十年了吧?”旗装女子搭着宫女的手,走到梳妆台前,让另一婢女为其卸下头饰。

“可不是嘛,娘娘记性真好,还差两个月我们进宫就整整十年了。”半雪配合着小宫女轻轻拿下旗装女子头上的玉簪。

“十年……这枝梅花簪也陪了我十年。半雪,你我也相识了十年。”旗装女子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落寞凄凉,“我记得,你比我小一岁,再过两年,你就满二十五岁了,到时就可以放出宫去了,出了宫,就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吧。这空寂的深宫,就让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慢慢变老吧。”

“娘娘,不要!奴婢不会出宫,也不会离开娘娘的。”半雪趴在女子腿上,嘤嘤抽泣着,“奴婢要陪着娘娘。”

“半雪,我们认识十年了,虽然你只是一个宫女,可我一直拿你当姐妹。这个皇宫,我都不想待下去了,又怎么会让你孤老一生。我若是宠妃,早就让你离开,可偏偏,我……我只能委屈你熬到二十五岁才可以放出宫去。”拍着半雪的手,女子既是欣慰又是难过。

“娘娘,您身份尊贵,奴婢只是一个小宫女,您拿奴婢当姐妹,奴婢又何其狠心留您一个人在这皇宫呢。”

“半雪,我是真的不愿你留在我身边陪我吃苦啊!”

“娘娘!奴婢不会走的!”半雪的态度很是坚决。

“罢了,还有两年,你还是好好考虑下。天色已晚,你们也下去歇息吧。”

“娘娘,今晚奴婢守夜。有事娘娘唤我。”半雪伺候着女子上了寝榻。

“雪下得挺大的,守夜多加床被子。”

“是的,奴婢告退。”半雪带着小宫女,退出了寝室。望着宫殿外下不停的大雪,半雪暗暗发誓,绝对不要出宫,不离开娘娘。当年,若不是娘娘相救,自己也许早就被杖毙扔在了乱葬岗,此命早已是娘娘的了。

女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忘了有多久,枕边再也没有他的温度了。也许他的心全部给了端敬皇后,就算端敬皇后已经离开,他的心也再没有给过别人了吧。

朦朦胧胧的,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无忧无虑的曾经。

“开生哥哥,陪宁儿玩,陪宁儿玩嘛,好不好?”

“宁儿乖,哥哥要读书,等哥哥考上状元,就可以陪宁儿好好玩了。”

“可是,阿玛说,考上状元就得去很远很远的京城了,那宁儿不就见不到开生哥哥了吗?”

“那宁儿就快点儿长大,等宁儿长大了,哥哥就可以把宁儿娶回家,永远和宁儿在一起了。”

“真的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吗?”

“对啊,永远在一起。宁儿愿意嫁给开生哥哥吗?”

“只要能和开生哥哥在一起,宁儿愿意嫁给开生哥哥。”

……

“董鄂静婉!你竟敢骗朕!”

“皇上,臣妾没有骗您,臣妾和他并不是皇上所想的那样!”

“朕所想的是什么样?你和他青梅竹马?还有他袖中自始至终的竹绣?”

“那是臣妾进宫前的事了,进宫之后再无见过!臣妾并没有……”

“够了!朕不想再听了!来人!将董鄂氏打入冷宫,褫夺封号,退去华衣!”

……

“宁儿,过了这许久,你还不知道错吗?”

“错?我不知道我错在哪儿了。”

“他……”

“别提他,你不配!若不是你,我与开生哥哥早就可以喜结良缘了,若有错,都是你的错!”

“宁儿,你在这冷宫许久,可曾惦记过全儿?”

“全儿……”

“你出来吧,就当是为全儿,朕会恢复你的称号。”

……

“咚!”

迷迷糊糊中,一声钟声响起。沉重而深远。

“半雪,这是什么声音啊?”女子从梦中被惊醒,一丝不安环绕心头,哪来的钟声?

“咚!”

“半雪!”

“咚!”

钟声,敲在女子的心里。不安,渐渐加重,心隐隐刺痛。

“咚!”

“娘娘!别怕。奴婢来了。”半雪披了件夹袄,鞋子都没穿好,就匆匆跑来。

“咚!”

“半雪,这好像是钟声。”

“娘娘,这紫禁城,好像只有丧龙钟。丧龙钟只有皇室成员……才会敲响。”

“半雪,你说,会是谁?”

“咚!”

“娘娘,六声。应该是某个妃子吧。”

“咚!”

女子与半雪对视,七声!怎么会?

“咚!”

“八声,不会的,太后娘娘很健康,不会的!”女子尖叫起来。

“娘娘,不会的,一定是您听错了。除夕那天我们还看到太后她老人家呢。”半雪抱着女子安慰着,也是在劝服自己。那样慈祥的太后,怎么可能……

但若不是太后,那么……

“咚!”

这一声钟响却是敲傻了两个人。

九声是……

“娘娘,娘娘!来人啊,娘娘晕了!快叫太医。”半雪抱着女子,泪流满面。娘娘,您不能有事啊!

“半雪……”晕过去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娘娘,娘娘您醒了?”半雪惊喜地望着女子。

“半雪,你说……我是不是听错了?”女子半是迷糊,半是迷茫。

“娘娘,您听错了。不是九声!不是九声!”

“是啊,我听错了,不是九声,不是九声……”像是安慰着自己,女子呢喃着。

“皇上驾崩!皇上驾崩……”突然,外面传来内务府跑腿小太监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传递声,声声刺痛着女子的心。

“半雪,是真的!怎么会这样?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他去找端敬了,他再也不给我机会了……”

泪,终于一滴一滴落下……

******

顺治八年的春天。

慈宁宫。

主位坐着位端庄的贵妇,地上跪着少年皇帝。

“儿臣见过皇额娘,皇额娘有何事找儿臣来?”少年皇帝福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苏沫儿,你扶皇帝起来。皇帝,你已经亲政了,不能再随便就跪额娘了。以后,这个大清就要皇帝自己来掌管了。”贵妇,不!是皇太后布木布泰望着福临,话语中寄满希望。

“儿臣知道了,皇额娘。”福临站起身来,坐在了榻上。

“哀家找皇帝来,是有事商量。科尔沁亲王吴克善已经决定亲自进京送你的表妹来与你完婚,先遣了使者来告知,五月出发,相信很快就会进京的。”布木布泰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喜悦。

“儿臣会派人前去迎接。”对于这件事,福临还是抵触的。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还不够强大,多尔衮刚死,自己刚亲政,还不足以镇压住前朝那些大臣,自己若是拒绝娶科尔沁草原的格格,可能还得面对蒙古那边的压力。所以,这婚事,自己拒绝不了。

“这件事,还不急,皇帝你先预备着就是,哀家相信你一定会处理好的。只是一年一次的内务府选秀女,今年得提前准备了,马上就要立中宫了,得多选点儿宫女了,不然你表妹来,人手不够用。”布木布泰一点点细数着,“还有,你今年十四岁,也亲政了,这后宫也得添人了,只是大婚在即,不好大选。这么着,先给一些大臣私下说说,让家里适龄的女儿加入这次选秀女,先以宫女的名义进宫,留在哀家身边,哀家不会亏待他们女儿的。”

“皇额娘,现在儿臣没有后妃,后宫的事还望皇额娘操办。儿臣会让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何必清来配合皇额娘办好此事。”

“皇帝只要把心思放在朝廷上,哀家自然会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布木布泰望着少年皇帝,心里依旧操劳着,“只是到时,你一定要抽出空来与哀家一起挑选,这事一定得办妥了。”

“儿臣定会听皇额娘的。儿臣还有事务要去处理,晚上再来陪皇额娘用膳。”

行了礼,福临走出慈宁宫。

“小福子,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哪有什么事务,不过是不想和太后再继续聊那些压抑的话题。他是大清的皇帝,大清的主宰,却要娶一个自己决定不了的女人!

御花园。

“如意,你知道吗?听说科尔沁亲王今年就要把草原上的格格送来与皇上完婚呢。”

午后的御花园,暖暖的。后宫里只有太后太妃,所以没有那么多的人要伺候,比较清闲,宫女就三两个聚在一起,晒晒太阳或者聊聊天。

“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如意立刻就被吊起了好奇心。

“我姑姑他婆家表姑的外甥女的二姑母在慈宁宫当差,那天给苏沫儿姑姑当帮手,听太后说的。”小宫女看如意感兴趣,凑到如意跟前,“如意,你说,这个格格长得漂亮吗?”

“我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如意翻了个白眼,“不过我觉得吧,吉祥,人家可是格格,是金枝玉叶,想来应该是美丽的。”

“如果草原格格漂亮的话,那她可真幸福。”吉祥双手托着下巴,趴在石桌上,嘟着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你想啊,人家是格格,从小无忧无虑,长大了还找了世界上最好的夫君,婆婆又是自己的亲姑姑,再加上长得漂亮,皇上肯定会一直宠着她……唉,真让人羡慕死了。”

“既然如此羡慕,那你就跟着朕吧。”

话说,福临和小福子散心走到了御花园。

还没进去,就听到两个小宫女在叽叽喳喳在讨论自己那个还未进门,也不知道是圆是扁的皇后。刚准备训斥,就听到……

“你想啊,人家是格格,从小无忧无虑,长大了还找了世界上最好的夫君,婆婆又是自己的亲姑姑,再长得漂亮,皇上还会一直宠着她……唉,真让人羡慕。”

世界上最好的夫君……羡慕……

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是最好的夫君,嫁给自己是最让人羡慕的事?唔,夫子的书里怎么没这样说?

“既然羡慕,那就跟着朕吧。”正好没事做,就找个小宫女陪陪吧,也好打发时间,也好自由一回。

吉祥、如意,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加上这个世上自称朕的,只有……

“皇……皇上……”吉祥、如意两人吓得连忙转身请安,“奴婢御花园茶水宫女吉祥/如意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你叫吉祥?”福临饶有兴趣地看着吉祥,“你叫吉祥?我是皇上,皇上吉祥。嘿,还挺有趣。以后你就跟着朕吧。”

“回皇上,奴婢只是御花园茶水上的宫女,手脚比较笨,奴婢……奴婢怕伺候不好皇上。”比起伺候皇上,哪天得罪了皇上得掉脑袋,还是拒绝吧。糟了,拒绝皇上是不是也会掉脑袋?哎呦,这脖子上的脑袋到底谁的呀?

“朕不要你的脑袋,先搁你脖子上,不听话的话,再掂量掂量吧。”

“……”吉祥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怎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既然你只会做茶水方面,那就到乾清宫伺候朕的茶水吧。”

“回皇上,奴婢不……哎呦。”

吉祥的话还没说完,福临手里的折扇就敲到了吉祥的脑袋上。

“怎么,真不想要脑袋了?”

“回皇上,奴婢是说今天晚上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去乾清宫当差。”好吧,脑袋很重要,反正在哪儿都得当差,当不好都得掉脑袋,“明天还得麻烦福公公多多照应奴婢呢。”

“吉祥姑娘客气了。”福公公知道,皇上哪里是找茶水宫女,找的可是侍寝宫女。等皇上宠幸了她,就算没给名分,怎么着也是个主子,“以后是姑娘要多多照顾奴才了。”

顺治五年开始,后宫每年一次就由内务府通过选秀女的形式来挑选出宫女服侍皇帝及后宫的各宫主子。

上三旗包衣作为皇帝亲领旗的包衣人,得服侍皇帝及皇帝的家人,所以便成了秀女挑选的主要来源。

凡是符合要求的上三旗包衣的女子,年满八岁就要上报内务府造册备选,每年选一次。到了内务府通知的时间,由内务府官员进行安排,按照正黄旗包衣、镶黄旗包衣、正白旗包衣的顺序进行挑选。

很快,内务府接到了皇太后的懿旨,不同于前三年,顺治八年的选秀女,时间上不仅要提前,还要多加上八旗女子。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每旗出五个参加选秀女。必须是有旗内正身旗籍,年龄在十一到十六岁之间,德才兼备的女子。

一时间,在后宫有眼线的大臣们,在还未接到内务府通知时,就已经知晓了部分内幕。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大臣们,就急得火烧火燎。

“张大人,听说,令郎今年已经年满十六了,正好我家小女今年及笄,不如你我两家结为亲家,在朝堂上你我还可以互相帮助。”

“王爷,王爷留步。前几日,听说王爷准备纳侧福晋,您看,正好下官家中有一女正值豆蔻年华,可否,打个商量?”

“公子,我家小姐让我来通知你,夫人已经同意你们的婚事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去提亲。哦,对了,不用找媒人了,夫人帮你找好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我的宝贝女儿进宫去做宫女服侍别人,老爷你赶紧想办法。”

“李太医,我家小女得了一种不能见人的疾病,还望大人书写一份诊断证明,好让我上交内务府处。”

江南泰兴,董鄂府邸。

女子闺房中,一年轻女子坐在榻上,面色平静。

那女子甚是,粉妆玉琢,皓齿蛾眉,平静无欢的脸上,隐隐显出国色天姿的精致容颜。

女子身旁,坐一夫人,夫人颜色忧愁,已然泪眼婆娑。榻前,一中年男子在来回走动,也是愁眉紧锁。

“老爷,真的没有办法吗?真的要我这唯一的女儿去进宫做侍女服侍皇家的人吗?”夫人两眼已经红肿,搂着女儿,心中是万分不舍。

这皇家选秀,一年一次也就罢了,年年都是那包衣旗参选,为何这次要让正八旗的女子参选?可怜了父母不舍的心。

“我们这里离京城有点儿远,如果在京城能早点接到内报,我也好早早给女儿结一门亲事,可以躲避这次的选秀女。”中年男子停下脚步,“可偏偏,我知晓得太迟了。再说,董鄂整个族里本就没有几个适龄的女儿家,我们家族里得交上个女儿去参选。要不然,抗旨可是一个族都要受牵连。”

“老爷,我知道不能抗旨,可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女儿?为什么他鄂硕的女儿不去?他女儿今年不是已经年满十一了吗?”

“他的女儿一个月前跌落马车,伤势还未好,不能参选。”

“怎么可能!伤势本来就不是很重,休养一个月完全可以康复!她分明是为了躲避选秀!老爷……”夫人情绪很是激动,几乎失去理智。

“阿玛、额娘……别说了,我愿意进宫。”年轻女子轻皱眉头,不愿父母两人再为她争执。

“宁儿,一进宫门终身误。额娘怎么能舍得你去进宫当那宫女?额娘要去……”

“别说了!额娘。宁儿愿意进宫。”

她宁愿进宫,也好过如今这种行尸走肉、半死不活的状态。与其天天让父母替自己担心,不如进宫为父母解难,又可以逃避……

五更天。

一辆马车停在董鄂府门前,府内大厅中,董鄂大人与夫人带着儿子、儿媳为女儿送行。

“宁儿,听闻太后娘娘仁慈,进了宫,多方打点,进慈宁宫去伺候太后要少受些苦。”董鄂夫人接过身边侍女的包裹递给宁儿,“这里有些银票,不多,大概有五千两。面额不大,都是些两百两、一百两的面额,还有一些碎银。宁儿,不在额娘身边,要记得多照顾自己,别让额娘担心。”

“额娘,不过十一年,女儿就可以出宫了。到时女儿回来陪你。”宁儿搂着董鄂夫人轻声安慰,“再说了,也不一定能选上呢。”

“如果选上,得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二十五岁,到时还怎么嫁人?”想到女儿二十五岁再出宫,到时候如何寻得良人,董鄂夫人不由得又落下泪来。

“女儿为什么要嫁人?女儿要一辈子陪在阿玛额娘身边,额娘可是不愿养女儿?”宁儿转头问哥哥,“哥哥,如果妹妹嫁不出去,哥哥是否愿意一直供养妹妹?”

“妹妹放心,等妹妹出宫,哥哥和嫂子为你择一门好的亲事,绝对不会委屈了妹妹,妹妹不愿嫁,哥哥会一直养着你。”董鄂舒轩知晓妹妹进宫是不愿连累父母族人。

“额娘,妹妹,我们爷说的对,妹妹找不到好的不愿嫁,我们愿意一直养着妹妹,绝不让妹妹受委屈。”少夫人郭络罗氏接口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还要赶路。路途甚远,舒轩一路要照顾好妹妹。”董鄂大人打断了,这并不开心的话题。细心安排事宜。离三月十二大选进宫之日不过二十几天,路程很赶。

宁儿在婢女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掀起窗帘,含泪与父母、嫂子告别。董鄂舒轩骑上马,在车前带路。

走了约半个时辰,就要上官道,马车却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香芸,你出去问问哥哥怎么了?”见马车停了下来,宁儿让婢女下车询问。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了回复。只是,是舒轩来回话的。

“宁儿,他来送你来了。你下来与他见一面吧。”

宁儿没有回答。连空气都寂静了,沉默着。天际即将破晓,白昼来临。左右一盏茶的功夫,才听见宁儿的声音。

“见与不见,都没有结果。他已经有了妻儿要守护,我的良人还未来寻我。我即将入宫,何时出宫都不知道,我和他再无可见的必要。”见又怎样?不见又怎样?这一世,还有选择吗?

“宁儿,你……真的不愿意见我吗?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帘外,传来男子特有磁性的声音,声音夹杂着难过和心疼。

帘内,宁儿心中一颤,有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久到这个声音和他的容颜刻在了自己的心中,一世不散。

帘外,帘内,已然两番天地。

许久,一只玉手终于掀开车帘,轻唤一句。

“开生哥哥……”

回到马车后,宁儿静静地看着香芸将车帘落下,隔去她的所有期待与不舍,自此可能终身不会再见了,开生哥哥。

再见,开生哥哥。

保重,开生哥哥。

马车,继续赶路。

“爹,你怎么哭了?”马车离开后,路边一个男子牵着一个小男孩望着马车渐渐离开,消失在视线里。

男子摇了摇头,“那是因为爹做错了一件事。然后丢掉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爹心里难过。”

“爹也会做错事吗?”小男孩歪着头不解地问,“那爹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

男子蹲下身子,搂抱起小男孩,向着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有一天,你长大了,遇见了就会明白。”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用衣袖擦去男子的泪水,“爹放心,孩儿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守住自己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