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可曾经历过我的绝望

此刻天刚微微透亮，清晨的风透过竹林将其吹动的沙沙作响。

在墨绿竹林的一侧，一个面如冠玉，气度不凡的俊朗青年走了出来，他双目微红，显然是有过刚刚有过强烈的情绪波动，乃至于此刻步伐都显得急切。

他双目微红，情真意切的笑着上前：“我这三天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回来就好。”

“我也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你呀，合真。”

“但，不见到我的尸体，你这挂念又是否是带了些恐惧？”

崔合真面色微变，佯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自从逃回来之后，每时每刻考虑着你的安危，为此不惜耗费重金，雇佣了三位超凡者去荒原寻你，这些我并不想提，毕竟我们是兄弟，是我应该做的。”

楚修面露笑容，但这笑着实令人发寒：“是吗？这倒也对，你做事向来谨慎，从不留下一丝纰漏，倒是符合你的风格。”

“楚修！袭击我们的是荒原上的盗匪，共同参与那次任务的弟子都知道，你居然怀疑是我做的？”崔合真面色涨红，愤怒不已。

“我和你的交情，整个修越道院谁不知道，当初你初入道院，父亲病重时，谁接济的你，你做任务身负重伤将死之际，我跪在父亲院前，为你求药，那可是灵药呀，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我舍弃了自己吞食开灵丹的名额才为你求的药，你难道忘了？”

随着崔合真一段义愤填膺的话语，整个院内的空气都凝重起来，这种气氛，压得所有外院的弟子都不敢高声说话，显得不安。

“难道楚修师兄遭遇匪徒袭击的事情另有隐情？真是崔师兄陷害？”

“你怎么尽胡说话！崔师兄的仗义在道院是出了名的，虽然是崔氏出身，却从没有仗势欺人过，做这种事，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一定是误会。”

“此事定有蹊跷，崔师兄可是崔氏嫡系子弟，想要什么没有？有什么动机杀楚修师兄？”

周围众说纷纭，各有各的道理。

楚修此刻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幽深的眼眸注视着崔合真的瞳孔。

“可这，不是杀我的理由。”

“你可曾经历过我的绝望，那几天里，我每一刻都能看到秃鹫在我头顶盘旋，我无时无刻不在面对死亡的威胁，不杀你，我对不起在矿洞中垂死挣扎的自己。”

崔合真罕见的沉默了，他顿了顿，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我们之间定是有什么结不开的理由，如果你实在纠缠不清，可以上道院执法，刑世台，乃至去城主府请修士用神通照见本我，我都可陪你。”

“合真，我素来知晓你善于辩论，所以此行带来证据，你要看看吗？”

“证据？”崔合真流露出疑惑，当即自信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证据，能让你怀疑是我做的局。”

崔合真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在楚修身旁，那个被黑色布袋套住头颅，身材肥胖的人，尽管不愿相信，但直觉告诉他，这人将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危机。

他走到跟前，从腰间拔出剑来，破开了头套，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凄惨的面容，他目光悲切懊悔，心如死灰，鼻血混着焦肉流到嘴边，惨惨戚戚地使脸上堆满笑容：“三少爷……”，这笑容着实凄凉，也让崔合真心沉到了谷底。

道院不会搜弟子的魂，但对于一个奴仆，生杀无谓，一旦搜魂，所有的疑问都会真相大白。

他勉强吸了口气，平静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我崔氏的奴仆，可一个奴仆说的随口说的话当真可信吗？是不是有人强迫？有人要挟？需知道这些奴仆着急了什么话都会乱说，说的多了，不仅自己遭殃，连家人都会遭罪。”

此话一出，崔胖球的脸明显苍白几分，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他狠下心来大喊一声：“是楚修小儿逼迫我来这，诬陷我家少爷名声的，羞愧至极，我当一死！”说罢，一头撞向了崔合真展开的长剑。

嘶！

纤薄的剑身割开皮肉，带着焦黄的油脂颗粒，鲜血迸溅出来，流了三尺，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楚修的脚底，他侧身避让开，任由其继续滚向那处竹林小院。

四周缄默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任谁都没有料想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唯独楚修冷眼旁观，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劝阻的意味，好似已经预料到了。

“没有关系。”楚修看着收剑入鞘的崔合真，从口袋中抖落出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这里有你那奴仆签字画押的供词，你要看看？”

咚！崔合真将剑杵在地上，冷声道：“现在，人死了，供词还有何意义。”

人群中顿时也有外院弟子出声：“是呀，人都不怕死了，供词有什么用，能是真的吗？”

“说得对，说不定是崔氏挑选继任家主，那些竞争对手用他来挑拨关系的，恶崔师兄名声的。”

“楚师兄也收钱了？”

诸位同门不必多言，崔合真向四周拱手阻拦住众人的议论纷纷，走了几步到楚修面前一尺。

“楚兄失踪后，我散尽财产，苦寻未果，几日来多次泣不成声，心痛欲死，我与楚兄的情谊天地可鉴，可纵使我问心无愧，也难消楚兄恨意。”

崔合真眼角已经流出几行清泪来了，他咬牙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楚兄从盗匪手中抢来，今日无非还给他就是了。”

“倘若楚兄还不解气，就拿起这柄剑，一剑穿心罢了！我毫无怨言。”

崔合真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他深知态度是心的面具，一番言语已经完美展现出来他的态度，无需他再自行解释，周围的弟子自会为他辩经。

而对局面把控居然是如此的精妙，不仅洗脱了疑点，甚至还反将楚修一军，将其隐约定性成收了某位崔氏子的财物，来诬告他的一般，将此局转变成了他的主场。

最后再以一段见者落泪，问者伤心的话术了解因果，使得众人不仅心生悲悯，反倒怪罪起楚修来了。

“呵，嗬，合真，我曾为你身被剑创，你也曾为我挺身而出，我们之间也算是同生共死了，情谊哪能算完。”

楚修拿起掉落在地面上的长剑，静静的端详，擦拭点血污。

这把剑是他在一次行动中意外所获，品质极好，自己都不舍得使用，最后赠与了崔合真。

他们一起经历的血与泪，拼搏过的热血日子，他未曾忘记。

可这不是理由呢……

崔合真眼中已经闪过希冀的光，这场交锋看来是自己赢了。

“既然合真你都这么说了……”楚修面带微笑道：“我就只好却之不恭了！”

只见下一刻，一道明晃晃的剑光拔地而起，径直砍向崔合真尚在流淌热泪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