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祸从天降

三寰六界之中,仙山林立神泽广布,真正算得上福地的,只有灵泽山和幽河。

幽河就位置而言,和“福地”沾不上半点边,横亘在神界和冥府之间,来不知所来,往不知所往,一岸风景秀丽,一岸阴云密布。

有一种说法,幽河转入地下后,便是人寰去往地府要横渡的那条冥河。

沾了幽冥鬼气的幽河水,不知怎的,竟也能汲取神界的灵气,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被神奇融合,汇成灵力超越神冥两界任何水脉的怪异河流。

冲天的灵气引得各界神魔纷纷来探,可不管如何法力通天,只要沾了这水,没一个能活着回来,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想借助河水增进修为,却搭上了无尽寿命,幽河当真让人又爱又怕。

灵泽山就喜庆多了,座落天寰南端,占尽地利,山底有五条仙脉经过,滋养的整座山仙气蒸腾,瑞光冲天。

这样的地方,最宜木灵扎根修炼,历代司木都出自这里,几乎算得上木灵的圣山仙坛。山上只要是棵花花草草都沾了光,得了灵识,福泽匪浅。

就算长在山脚背阴处的栀子树,也得了益处,自我感觉离修成人形也不远了。

最近,栀子树修炼很勤奋,朝饮仙泉水,夜汲月华光,花都比平常开得茂盛,香气也更浓烈了。

她的邻居迎春花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劝她说:“酥饼啊,我们知道你突然这么卖力,是想追赶山顶水仙的脚步,可是……很多事是不能强求的,尤其……尤其……”

迎春花的声音低下去,枝叶慢悠悠地抖了几抖,显得很猥琐。

“你也知道水仙和君上姐姐……”

“小春!你又瞎嚼什么舌根!”

百知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横眉立目地瞪着缩作一团的迎春花。

自从他被君上姐姐选为山神,就越发神出鬼没。

憨厚少年模样的山神大人就地一盘腿,坐到一圈花花草草中间,手指一划,“君上姐姐和水仙的事啊,那必须要从头说起……”他娓娓道来。

栀子花酥饼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一树香花都朝一个方向开。迎春花也好不到哪儿去,枝叶都快戳到百知草的脸上。

周围的树精草怪也都瞬间变成向日葵,求知心切地朝着百知草。

百知草很享受,端正了一下脸色,用说书的腔调开始讲述:“君上姐姐,就是威震三寰六界的司木帝君青岁大神……”崇拜的语气急转直下,“其实挺爱闯祸的。”

大家都抖枝叶,表示知道知道,全灵泽山都知道。自从青岁大神接掌司木之位,仇家是隔三差五就打上门来:龙神来吐过水,火神来烧过山,最猛的是她还敢挑衅司金的胜寰帝君。

胜寰……听名号就不好惹,是天帝额外加封的,五行帝君中只有胜寰帝君享此殊荣。

据说胜寰帝君的真身是盘古大神寂灭时陨落的一块小指骨,历经千万年岁月化为一块灵石。

灵石修成正果后法力无边,出山就轻轻松松料理了为祸西渊数百年的魔神比炼。还移山为塔,把比炼压在乌浮山塔之下。

这一役名扬六界,威震三寰。

灵石属金,擅锻造,天帝就封绶他为司金,掌崆峒印,控风雷。

就是这么个人物,青岁大神也去摸了老虎屁股。

“上次君上姐姐险些被打回原形,不得不回生身之地养伤,就是因为惹怒了胜寰帝君。胜寰帝君法力冠绝六界,而且数万年来也没消停,一直和魔族交战,打架手黑心狠,君上姐姐哪是他的对手?这不就被打回老家来了么。”

百知草拿出腰间的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暗暗觉得自家君上有些丢人。“君上姐姐本是长在山顶灵泉源头的一株松树,水仙长的地方,正好在松荫之下。两人相差几万岁,水仙有灵识的时候,君上姐姐早就修成人形游历天下去了,原本不熟,可就是因为这次养病,就养出姻缘来了。”

“姻缘?”酥饼一抖,花瓣激动地飘落一地,“我知道我知道,一男一女在一起就叫姻缘。那水仙将来是要嫁给君上姐姐吗?”

百知草一指她,用“恭喜你答对了”的夸奖神情冲她点了点头,赞同道:“我觉得是这样。听长在山腰的茱萸说,两人总窃窃私语,日夜说个没完没了,应该就是情投意合了吧。”

“水仙太投机取巧了!”迎春花忘了刚才还劝过酥饼,不服气道,“因为要嫁给君上姐姐,就一步登天了!将来大家是不是还要叫他一声帝君夫人啊?”

“这个……”真难住了百知草,木灵都是土生土长的,无父无母没亲没眷,称呼排辈很不精通。他正要不懂装懂再说上几句,忽听空中传来极其尖利的呼啸,啸声方起还在远处,尾音已响在灵泽山上空了,来势极为迅疾。

灵泽山瑞气绕护方圆百里,一般猛兽凶禽根本接近不得,如此霸戾万钧的长啸,别说酥饼迎春花没听过,连百知草都傻愣愣仰头,张嘴看向声音来处。

黑影快如光电,体形巨大得如一片厚重的乌云,掠过山头的时候风云变色,草木无光。它翅膀带过的劲风,灵泽山结界根本挡不住,压倒一片花精草怪,引发震天哀嚎。

酥饼被风刮得全身生疼,好不容易熬过去,那片黑云又急速回旋,掠了回来,戾啸方歇又是新的一声。这一啸就在灵泽山正上方,尖利高亢的声浪如一阵龙卷风,刮得满山遍野断枝残叶。

酥饼枝桠上的花朵都被这一声尖啸全数震落,脑袋嗡嗡一片空白。那片“黑云”猛然停住,罩在灵泽山顶,天光尽掩,顿时进入永夜一般。它翅膀一扇就是一阵狂风,酥饼别说树枝上的花了,叶子都没剩几片。

“黑云”是只酥饼根本不认识的凶恶飞禽,似鹰非鹰,巨大无比。它盘桓了一会,无声无息地掠过山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立刻恢复了明亮,只是山间一片狼藉,满耳哀哭。

百知草被风刮得滚出去很远,差点掉进山边的灵池,他趴在地上突然尖声哦了一下,“我想起来了,那是鲲鹏,东天云的鲲鹏!”

酥饼抖了抖光秃秃的枝杈,恨声哭骂:“鲲鹏?哪个混蛋养的?”听意思,居然还是有主的孽畜?能养这么凶恶畜生的主人也好不到哪去,估计是个生性残暴的邪魔。

百知草怔怔忡忡地从地上爬起来,“要速速禀报君上姐姐。”

“对!”迎春花病病歪歪地哼唧,“叫君上回来给咱们撑腰,找那孽畜的主人算账!”

百知草匆匆忙忙地要走,还不忘绝望扔下一句:“算账还是别提了……你还想让君上姐姐被打回原形吗?”

酥饼到底是棵树,缓过来点了,疑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迎春花倒伏在地上,嘤嘤哭泣说:“就是忍气吞声呗,谁叫那是胜寰帝君养的畜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