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洲城有一家百年的老客栈,客栈名字叫“同福”。此时,天气正好,又是一年的夏天。客栈是由百年老木建造,冬暖夏凉,紧挨着湖边,风吹而过,湖面上荡起一层层的荷花。客栈老板还是那个胖子,十多年不见他似乎又变的富态了。此时的客栈正是热闹的时候,楼下大厅有位说书的先生,那先生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并不是原来的那个老者,想来只是个串场的。
他手中拿着白羽扇,唇红齿白,一双汇聚了千万明星的眸子。那气度,仿若当年的林鸿。只见他口若悬河,正在讲述一段天下尽知的佳话。
“咱们的景贤皇上同倾城皇后的旧话咱们就不提了,现在我给大家讲段京城的新段子。话说乾六年,景贤皇上突然性情大变,月内选秀数次,弄得民不聊生。其实,谁晓得真情?当日真正的景贤皇上已经离开了南朝,躲在塔刹。他为了保全朝中大臣而被狼国奸细逼到如此地界,想来也是个好皇帝。同他一起的,便是咱们的倾城废后张氏。张氏美貌天下无双,传说她中秋时节在华碧池的湖心亭跳舞,瞬间那满池枯荷尽数开放。”
他讲到此处,台下便有人接道:“小哥,乾六年你才多大啊?”
那少年不好意思的稍稍头,“当时我才四岁,但是这和年龄没什么关系。我这段子,可是京城听来的。”
那人道:“小哥,你要是讲的好,我便请你喝坛老板珍藏的女儿红。”
少年一听笑着道:“本少爷等着你的女儿红。”他转过身继续讲他的故事,“咱们的景贤皇帝同倾城皇后一起到了塔刹,塔刹的恩雅女皇十分重视,由于当时已经同咱们南朝和亲,所以便答应下来帮助他们从新布局。倾城皇后何等聪明,早已经让人传书当时的宁王,也就是咱们现在的赫德皇上,让他带领五万大军照反,由而得出空闲回宫。然后宫中剩下的忠心内侍帮助下,一举收拾了所有内奸。”说到这,他卖了个关子,“大家都知道,景贤帝退位,可是知道为何退位?”
台下观众一阵起哄,“还不快说,说完了请先生你吃饭。”然后纷纷仍上银钱。
那少年对着旁边的一位老者一笑,“先生,这些赏钱都是你的。你只要记得我说的书变成,其他的没什么大要求。”
老者一看,地上的银钱比他平日收获多的多,于是便道:“谢谢小哥帮忙。”
少年一笑,脸颊两个浅浅酒窝十分可爱。“当日景贤帝回到宫中,一直未曾再恢复倾城废后的皇后之位,他深知这后宫繁杂,于是便有了隐退之心。于是,他鼓动大臣拥护当日的平和王爷为新的皇上,自己愿意退位让贤。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平和王爷性情比较懒散,不喜欢参与朝政,表面答应的好。刚回王府便卷了铺盖,带着自己的家人跑路了。于是景贤皇上又想到一人,打算用计谋赶鸭子上架。”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他让大臣传播平和王爷已经被杀,逼迫他退位,于是便只有当时尚为宁王的赫德皇上接班了。为何景贤皇上要退位呢?其实,他在塔刹之时已经看清后宫粉黛,即使三宫六院也不如自己的皇后对自己一般深情。但是身为皇帝,如何跟随她浪迹天涯,于是,便打算放弃皇位。正所谓,爱美人不爱江山,不过如此罢了。”
台下一阵叫好,然而却有一个十岁的漂亮小丫头走来,“哥,若是再不回去,爹爹要罚的。”那小女孩声音如同春谷中的流水,又仿若叮铃响的风铃一般。她两只眼睛异常明亮,黑色的眼珠如同两颗宝石,小巧的鼻子,和一张如同樱桃一样的小嘴,一个准美人坯子。
少年一听,脸色一变:“今天就到此,下次再聊。”他跑下台,忙拉着自己的妹妹离开,临走到一位客观桌边时,顺手一捞,一坛女儿红便落入怀中。“谢谢仁兄的女儿红。”
那位客观笑着道:“小兄弟讲的如此好,应得的。”这位客观看起来二十多岁,年龄不大,与当年龙阳有些相似。
身旁的随从的女子轻声道:“夫君,这小少年说你跑路你还能笑的出来?”
龙萌一听道:“他说的也没什么不对,我当年的确是跑路。只是,若不跑出京城何能遇到娘子你呢?”
那女子娇笑,如同一朵美艳的花儿:“夫君真会开玩笑,不过他似乎还没讲完这个故事。”
龙萌喝了一口酒,“的确没有,当日两位皇兄约定,十年之期,如今龙谦皇兄便要传位给太子龙芯了。他也是个困不住的人,坐了十年的皇位,想来是要好好休息一番的。”
香洲城是有名的锦绣之城,城中十年前搬来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姓氏林。家中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儿,聪明绝顶,年纪尚小已经在香洲有了不小的名气。女孩更是才貌双全,才十岁已经不少人上门提亲,可是全部被林家拒绝。
香洲百姓只是知道这样一个豪门,然而却不知为何搬来至此。
夏日炎炎,虫儿不停的鸣叫。
“小二,我想问下刚刚那位少年家住何处?”
那小二一听是打听林家公子,于是忙道:“若是想给你家孩子提亲,我奉劝一句还是不要的好。来他们家提亲的不少,可是从来都是自己去碰钉子。”
龙萌笑了笑:“不是前去提亲,只是他像我一位故人,刚巧,那位故人也姓林。”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子上。
那小二一见银子,笑着道:“在我们客栈后面的那条街上,顺着向东走一盏茶功夫便到了。”
龙萌拉着身边那位女子的手站了起来,“那我们便去看看如何?”
那女子笑道:“我倒是听说林夫人琴艺高超,才华横溢,前去拜访也无不可。”
……
林府看起来比较眼熟,和当日的张府很是相像。院子后面便是书房和小姐的闺房,有着一片已经挂着桃子的桃林。
此时一个声音正在埋怨中:“爹爹真是,说罚便罚。娘也是的,每次她求情爹爹就会增加,结果她还是次次求,害我每次被罚都要罚两倍。”
另一个小女声道:“娘也是为了哥哥啊,谁知爹爹那么不近人情。”
书房中,少年正在抄写经书,少女在一旁帮他研磨。阳光透过来,洒在他们脸上,当真是美丽如幻。若是能生得这对儿女,想来其父母也定然是五官精致了吧!
林府的大厅之中,几个人正在聊天品茗,正是刚刚来拜访的龙萌同他的夫人风晚影。林鸿同他是数年前的相识,忽然间见他如此潇洒想来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岁月无情,但却格外照顾花铭铭。她脸上依旧没有皱纹,只是风韵变得沉稳不俗。多年前的那份执着,如今只有慈母的感情所依。
“军师,这转眼十年,想来你也清闲了许久。若是新皇登基,你有没有意思前去辅佐?”龙萌开门见山,丝毫不拐弯抹角。
然而林鸿却道:“我既然已经出来朝堂,便再也不想踏入。那种地方,劳神费心的厉害。若不是如此,平和王爷你也不会跑路偷闲啊!”
风晚影一听,脸上不高兴了。“谁说夫君是跑路?怪不得另公子在大街上说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家王爷跑路。原来,都是你在家中传授的。”
“说书?”林鸿一听,看向一旁的花铭铭,花铭铭道:“前些日子青儿去京城,那是听回来的。”
“夫人不必如此,既然他喜欢离开家,那便让他离开便是。我不会强求,明日起,夫人帮他备足了盘缠,让他出门游历去吧!”林鸿转过身对龙萌道:“小儿顽劣,王爷同王妃不如在这香洲多玩几日,刚好同在下一起喝酒聊天。”
花铭铭原本想说些什么,然而见林鸿心意已决,再也不敢多言。如今,林鸿的脾气变得十分古怪,特别是对自己的儿子。
南朝皇帝大开恩科,想要广纳贤士汇聚朝堂。
后宫之中,东宫太子正是龙阳的儿子龙芯。如今,他也是十四岁的少年了。长相同龙阳有些相似,只是少了一份武将的气势。
华碧池中的水依旧碧绿,昔年的白荷此时已经从新摘过。此时夏季刚过,白荷也渐渐萎缩。枯萎的景色,似乎更加让人想起往事。
龙芯剑眉耸立,在这后宫中,他没有朋友,孤独的一个人成长了十年。偶尔母后会来探望,然而也只有一个月中的那么几天。他不明白,为何要选他做太子。自己如今的赫德父皇为什么不娶一个皇后回来,然后生下自己的子嗣。
“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去南书房,景贤万岁进宫了。”一个身穿粉色小宫装的女孩子细声细语的说道,她十分美丽,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龙芯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着温柔。“母后也来了么?”
那小宫女道:“倾城皇后也一同进宫了,此时好像是去未央宫库房找什么东西了。”
未央宫?十年前倾城皇后离宫之时已经把库房的东西从新分到内务府中,如今又去寻找什么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然而缓缓的道:“我们先去未央宫。”
未央宫被一片晚霞染成了红色,虽然长久无人居住,然而却打扫的一尘不染。清儿带着南宫夫人来到旧地,那门前的一池莲花不知为何今时今日依旧生机勃勃,已经入秋还开的正盛。
“母后,这池中的白莲想来是知道母后要回来,所以才盛开相迎。”龙芯带着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见到满池莲花道。
清儿原本是背对着宫门,此时听见说话便回过头来。她莞尔一笑,“芯儿还是老样子,会说些好听的话儿来讨母后的欢心。”她依旧如同当日,头发挽起,带着一支简单的玉凤钗。青丝中毫无雪白而言,冰肌莹彻薄粉敷面,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南宫夫人从殿中走出,手中拿着一把小铲子。“夫人,找到了。”
清儿笑着道:“那便挖出来吧!”
南宫夫人发髻上依旧是南珠步摇,她脸上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虽然不多,却能看出岁月有在侵袭。她笑着,看起来十分的轻松。“我这就去挖出来,整整十年,想来也是不错的。”
龙芯见母后如此,忙问:“母后,树下藏了什么?”
清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望了望他身后的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话,奴婢叫上官婉儿。”她低着头,偶尔偷偷看了一眼清儿。心中无比的惊讶,闻着清儿身上淡淡的幽香,如见到天山的仙子一般。她真的是太子的母亲么?看起来如此的年轻美丽,仿若天人。
清儿笑着道:“你可是服侍了太子十多年?”
婉儿道:“奴婢从小便服侍太子。”
龙芯见母亲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又重复了一遍。“母后,那树下到底埋了什么?”
清儿笑着道:“是一件礼物,我们先离去,等你南宫嬷嬷启封了你自然知道。”她拉着龙芯的手,转身离开的未央宫。
夕阳如虹,天边染着的颜色犹如渡了一层胭脂,天穹云层叠叠,由深到浅,由重到淡,美不胜收。
南书房中,两人正在对持之中。龙阳从来未曾见过这样倔强的龙谦,此时竟然敢同自己一起较劲。“你竟然违抗我。”他气的脸上通红。
然而龙谦也好不到哪去,龙袍都被扔在一边,看来是想同龙阳一绝高下。“你还以为你是皇上么?你以前是,我现在是,我们平起平坐。为何我一定要听你的?”
龙阳别无他法,把身上的长袍脱下来甩到一旁。“若是如此,咱们便打上一架,谁赢了听谁的。”然后他贼贼的笑道:“你做了皇上那么多年,现在手脚已经不灵活了吧!”
龙谦一听,反驳道:“比比便知。”
……
月明如镜,照人心弦。也许还可以说是夜黑风高,让人不得不想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例如现在的宫中,两个黑影奔走而过,看起来如同第一次做贼一般。其实他们的确是第一次如此,这番计划,实际便是一个字“逃”。
那少年眉目清晰,仿若墨画,少女娇羞,淡然美丽。边走着还边轻声询问道:“殿下,我们真的要如此么?”
少年鼻子一哼道:“若不是赫德父皇输了,我也不会如此早便要大婚,虽然如此,但是景贤父皇和母后一直没有说过我要娶的是哪家的小姐。还有南宫嬷嬷,她在未央宫树下到底挖出来的是什么?”
少女此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身上穿着蓝色的男装长袍,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为什么不答应景贤皇上大婚呢!”
少年紧紧的盯着少女,“你希望我大婚?”
少女一愣,转而脸唰的一下红了。她扭捏着,还好是晚上,没人能看见。“那殿下的目的地是哪呢!”
“银幕山,去找皇妹。”说着,他拉着少女便开始向着通往宫外的朱雀门走去,那气势,好比要去打仗一般。
京城夜中,最为繁华的便数那条花街。虽然说是花街,大大小小的红楼也不少,但是绿楼却只有一家。名叫玉琼楼,龙芯带着婉儿大步迈了进去。老鸨一见便知是一头不知世事的牛犊子,笑脸迎了上去:“这位客官,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啊!”
龙芯望了望周围道:“第一要吃饭,第二要住店,给我一间上房。”
老鸨花姨见他年龄不大道:“两位要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不行么?”婉儿红着憋出这样一句话,看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花姨望了她一眼,见她唇红齿白,五官精致,想来定然是男扮女装,“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她好像恍然大悟一般,弄的两人一阵尴尬。
“那上房是给还是不给?”龙芯有些不耐烦。
然而花姨却依旧轻松,“不就是一间上房么?给你便是。”她话音刚落,却听见另一人道:“花姨,我也要一间上房,最好是那间母亲曾经住过的。”
来人一身蓝色衣裳,头发被镂空白玉冠束起,剑眉星目,五官更是俊美无双。加上一身气度,看起来更是让人赏心悦目。人看得不是表象,而是气质,可这少年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寻得到。只是,如今他倒是完全装作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形式也好目光也罢,都尽力将自己伪装了起来。
花姨笑着望着那少年,眼中充满疼爱,“青儿,怎么此时来京城?”
林青一脸忧愁道:“被父亲赶出来了,目前无家可归。”
“既然到玉琼楼,那就和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花姨笑眯眯的道,完全忽视了一旁的两个人。
龙芯心中不忿,他可是当朝太子,竟然被人无视,于是道:“我要的上房,马上就要。本少爷可是没有他这样不讲理的父亲,把自己的儿子赶出府门。”
林青一听便怒道:“既然不是父亲赶出,那你便是不孝子离家出走,可见一般。”他一脸傲气,心比天高。
龙芯哪里受过如此被人说道,于是从腰间拿出令牌,“本殿下乃是当朝太子,只是出来微服私访而已。”他愿意为林青见到令牌会害怕,没想到后者连望都不望,听见他报出家门,慢悠悠的拿出一块玉佩。
林青拿出玉佩,一笑玩腻的笑:“太子,看好了,这可是你景贤父皇的贴身玉佩。本少爷出生之时,倾城皇后所赠,所以本少爷才能与姑母名字相似。”
“你是林青?”婉儿诺诺的问道。
然而林青却当作没听见,收了玉佩,转身走上了玉琼楼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
刚刚的一幕,花姨都瞧在了眼里,忙上去道:“太子殿下不要动怒,林公子脾气古怪,想来只是无意。太子殿下的上房已经准备好了,是我们这楼里最好的一间。”
龙芯心中很是烦躁,话也不说,转身去了后院上房。
前厅中依旧热闹非凡,仿佛从未有过争吵一般。太子殿下不在这里,还在那远远的皇宫之中。
夜深邃无比,几个黑色人影在玉琼楼徘徊。任谁也想不到他们是谁,只见个个蒙着脸,肩膀上一只红色的蝙蝠。这几人手脚极轻,就算是在房顶上来回穿梭也听不见任何声音。除此外,这些人行动也特别隐秘,在黑夜之中几乎同夜色华成一团,让人根本就看不见。
只瞧见其中一人轻悄悄的探入玉琼楼之中,过了一会儿才翻身重新回到房顶之上。对同伴轻声低语,好像是在讲些什么。随后,几个人一起下了玉琼楼,再次出来的时候肩膀上已经多了一个昏睡的公子哥。
次日的清晨,南朝皇宫乱作一团,谁说太子殿下不是早睡早起。一早便在东宫大呼小叫,身边的婉儿还以为走水,来不及梳妆便跑到寝宫之中。
“大胆,本殿下昨晚明明在玉琼楼,为何今日起床会在东宫?”他啪的一声摔出一个青花瓷杯子,眼睛被怒火掩埋。
东宫的青石地板上跪满了奴才,各个心中充满了疑惑。
龙芯见他们不说,“不说是么?是不是要本殿下去请父皇来?”
婉儿拿着一支蓝色玉钗挽起青丝,“殿下,若是皇上知道的话……”她故意把话说到一半,然后又拿眼睛瞟了一下跪着的宫女内侍。“你们起来吧!殿下想来是昨晚梦魇了。”东宫之中,她最为得宠,地位也是最高的。
那些奴才谢了一声便站了起来,偷偷的望了她一眼。
“皇上驾到……”
婉儿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依旧穿着昨晚出宫时的男装,此时想掩盖却是已经来不及了。然而明黄色影子瞬间进入内殿,宫女太监也已经跪下行礼。
龙谦走进来,一边走一边笑:“芯儿,你是何苦呢?你身边暗哨无数,以为出了宫就能逃婚么?”
龙芯死死的盯着他,仿佛对面的人不是父皇而是一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他满脸警惕,“父皇多虑了,儿臣只是久闻玉琼楼中才子佳人无数,所以前去看看而已。”
龙谦当作没听见一般,然而望向一旁的上官婉儿,“去把衣服换了,穿一套男装算什么?不过,下次穿的时候可以尝试玄色。当年倾城皇嫂出宫时便是玄色红包锦文袍,的确多加了份豪气。”
婉儿原以为皇上会降罪于她,没想到竟然如此和蔼。于是应了一声便离去了,大厅中一时间又恢复到沉默。
南朝已经十年未有皇后主掌后宫,然而这十年中,也未曾选过一次秀女嫔妃。天下盛传当今圣上不进女色,可否有隐疾。然而这话传到一人耳中,那人却笑了,然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夫人。
一张机,一梭才去一梭痴。丝丝缠乱犹不识。菱窗院外,紫竹凝咽,曲曲是相知。
京城之中最为有名的便是那花街上的玉琼楼,玉琼楼中最出名的此时不是哪位花魁,而是前学士林大人的公子林青。
此时楼中无数才女聚集,所谓才女美女多的地方,才子公子也多。这是一个效应,连环的效应。
“起来啦!楼下的柳小姐等着你呢!”花姨穿着大红色的长裙,脸上的脂粉味直呛人。
林青皱了皱眉头,仿佛不认识一般的看着她:“花姨,今天怎么打扮的如此艳丽?”
“太子要来包场,所以我也要打扮的上的台面才是。”花姨妩媚一笑,风韵不减当年。
林青犹豫了会儿,咬了咬牙道:“他还是要来报复么?是为了上次的事?”
花姨神秘一笑:“非也,你先准备好了,保准你大吃一惊。”
玉琼楼未到中午便人声鼎沸,生意好的没话说。林青眯缝着眼,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出现在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尽头时,大厅中可以清晰的听见吸气的声音。
台下无数人小声说道:“这就是得罪了太子的林公子么?”
“看起来年龄不大……”
林青愣了一下,“人挺多的啊!”他含笑扫视了一圈,发现美女的确不少。
“公子,太子殿下到了。请你去贵客厅等候,好像是有要事相商。”一个小厮走到他身边轻声道。
林青跟着他走到一间贵客厅,厅中燃烧着上好的檀香,味道飘渺虚无。这间厅的装饰看来花了不少的心思,全是以莲花为题的成套家具。中间放着一张莲花瓣围边的桌子,椅子上也雕刻有镂空的莲花。
“原来,你还这样有心啊!”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然后随着一阵香风,翩翩公子落座在桌边。
“这是花姨的安排,想来她也是知道姑母喜欢白莲的吧!”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到桌边坐下。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找我什么事?”
龙芯见他如此狂妄,冷冷的道:“谁说我找你有事?本殿下何事需要求你?只是闲着无聊出来逛逛罢了。”
林青见他嘴硬,不由得笑了笑:“你不是为了把自己身边的暗哨甩掉才来找我的么?”
“你怎么知道?”他脱口而出,满脸的惊讶。
“那日你被他们送回宫的时候我就在一旁,虽然我没有什么功夫,但是也在银幕山上学过几年的拳脚。去年回到家中,也是师傅让我出来历练的而已。”他说的坦然,让龙芯不得不信。
“那皇妹呢?她可是也下山了?”
“兰妹同楚晓一起踏入江湖,我则是回家省亲。没想到,父亲竟然因为我在茶馆说书就把我赶出家门,让我独自在京城见识见识。”他喝了口茶,然后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太子,见他身后依旧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孩儿便趴到龙芯耳边轻声道:“不要每次出宫都带着她,她可是一个最危险的暗哨。”
龙芯一惊,这可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于是压低声音道:“那怎么办?”
林青不动声色,拉出他的手,在他手心中写下几个字。龙芯点了点头道:“恩,那下次见。”他站起身,转身离开了贵客厅。
厅中檀香依旧,隐隐约约,似有似无。
三日后,宫中从新编排内庭护卫的巡逻路线,调动小组。然而,就是那天,东宫太子无辜失踪,东宫上下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而且这次,连太子最疼爱的上官婉儿都没有带走,当真是奇怪无比。
消息传到张府时,景贤帝同倾城皇后正在品茗,上等的雪顶寒翠,露水泡过之后那叶子仿佛是翡翠雕琢的一般。
“皇上,娘娘,太子殿下不见了。”崔公公一脸的慌张,十年的时间他的确衰老了许多。
龙阳听见仿若不见,清儿更是面带笑容。
半响,清儿放下茶盏道:“玉琼楼中的林公子是否也不见了?”
崔公公一愣道:“是不见了,想来是回香洲了。”
龙阳哈哈笑了起来,“清儿,林青那孩子当真听话。”
清儿腼腆一笑:“龙阳你的玉佩在他们手中,想来问题也不大。谁让皇弟如此不讲理,非要今年就把位置传给芯儿。还说什么大婚?若是全依照他说的,那芯儿怎么寻找他的爱情?”
崔公公恍若一梦,然后喃喃的道:“原来一切都是皇上同娘娘设定好的,怪不得太子殿下能逃出皇宫,而且摆脱了上官小姐。”
清儿扑哧一笑:“崔公公,这话可不能让皇弟知道,若是他知道的了,还不闹翻了天?”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人轻咳。
转过头,正见龙谦站在不远处。崔公公一见,忙跪下行礼。龙谦脸色不好,冷冷的道:“起来吧!给朕送杯茶来,要张府中最好的茶。”
崔公公看了一眼龙阳,后者轻轻的挥了挥手。
清儿依旧面带笑容,“皇弟,想来你这十年间未曾宠幸过一个嫔妃也是为了花铭铭吧!”
龙阳接着道:“你也见我同你皇嫂如今的幸福,为何不能让芯儿也去找个自己喜欢的人?”
龙谦一时无语,只能死死的盯着两人。
清儿见他如此,不由得笑了起来,“皇弟,你就再支持五年,五年而已。若是五年后他仍旧没有自己爱的人,那就让芯儿继位。从此之后,你也可以轻松点了。现在若是将天下交给他,他哪里治理的好?”
龙谦犹豫了下,然后缓缓的道:“那就给他五年,若是五年内他找到自己的爱人,那就早些大婚,若是五年依旧没有找到,那他就必须娶我们定下的那家小姐。”
崔公公端上来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龙谦面前。“皇上,这是用露水泡的雪顶寒翠,前几日从银幕山上送来的。”
清儿同龙阳相似一笑,都送了口气。
京城热闹非凡,此时的南朝没有了战乱,十年之间,南朝边疆稳定。经济发展迅速,塔刹与南朝关系密切,共同发展。偶尔会有狼国骚扰,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京城大街一通直接入宫,这是官道也是御道,皇帝出行走的便是这一条路。两旁店铺林立,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在走动。整个南朝看起来都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安逸盛世,店铺之中出售的物品各种各样,无论是丝绸还是茶叶,又或者是一些别国特有的特产,只要想买,银子足够,那就能轻易买到手中。
这样的地方,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来。以至于京城之中地价飙升,一处房屋都价格高得吓人。也正因为如此,这京城内的百姓比起旁的地方要富裕很多。
城门前有一男一女穿着蓝色衣服的少年,男孩儿长相俊美,女孩儿面容精致,然而却带着一丝的英气。细细看去,正是林青同男扮女装的太子龙芯。
他们的目的,是那未知的江湖。少年儿郎不知愁的滋味,踏上江湖莫吐露。
烟雨蒙蒙的彭城,处处摘种着杨柳。春季嫣然,飘絮如雪。这段日子,天气正好,每日都是艳阳高照。所谓是个好的兆头,一年四季风调雨顺。
彭城大街,人潮熙攘,做生意,小买卖多不胜数。偶尔会有带刀的过客,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绿林之人,身上带着那么点豪侠的味道。
“抢劫啊!”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妇人紧紧的抓着一个小包袱,那里面装着的是马上去当铺换钱的东西,家中夫君尚在病重,谁知竟然有人在这公然抢劫。那是她的命根子,绝对不能拱手相让。她毕竟年岁大了些,体力不支的被那小贼拉走包袱,脸色发青,当真是悲怒交加。
一道红光由头顶而至,少女身穿一袭红衣殷红似血,手中握着一把放着红光的宝剑,剑指小贼咽喉。她面容冰冷,好似冰川神女冷冷的道:“把东西放下绕你一命。”
小贼见事成之时杀出个程咬金,一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少女见他无动于衷,宝剑又递出去两分:“你放是不放?”她语气冰冷,仿佛冻结了空气。
小贼无奈扔下包袱瞪了她一眼,转身跑入人群。少女拾起地上的包袱,随手拍打了一下灰尘,转身还给了那老夫人。
老夫人刚想道谢,少女便轻点地面飞身而去。这一幕刚巧被路过的林青和龙芯看见,此时的龙芯已经换回了男装。两人痴痴的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心中不由萌发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林青,你可是认识那少女?”龙芯不由痴痴的问了句。
谁知林青却道:“我认识她,但她却不识得我。”
龙芯笑道:“想来,我们的目光还真是一致,若是父皇同意,我愿意娶她为妃。”
林青道:“她不会入宫的。”
“是么?当年母后也不想入宫,但是后来不一样被父皇感动?这世间,我想只要有情,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他一脸的认真,仿佛她已经同意跟随他一般。
林青看着他那不知世事的自信,突然觉得他是否能真的做好一个皇帝。
彭城,热闹依旧……
两个初入江湖的少年,一脸不知未来凶险的无知在大街上走着。在他们身后,数名身穿便装的人远远跟随,他们的腰间都佩戴着一个雕刻有蝙蝠的令牌。
这个城市,处处可见绿林豪客或是江湖侠士。传闻,不久以后便要开始江湖新秀的选举。此时,呼声最高的便是江湖上第一美女陆红衣。
陆红衣,身穿红衣,冰冷的性格,佩戴着的一把泛红光的剑正是红颜剑。红颜剑,江湖中的绝顶兵器,同排名的便是青峰,红颜青峰,数年前便已经失踪,然而这两年却又再次出现在年轻一代的手中。
拿着青峰的人,此时也在彭城。
“一家”客栈,名字起的很是随便。然而,里面的装饰却是十分的雅致。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少女此时坐在一边的旁厅中聊天,他身边带着一把长剑,然而却没有剑鞘。他的剑十分特别,上面竟然全是镂空花纹,打造的十分独特精美。
女孩子一身水蓝色的长裙,面容被白纱遮盖,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心情十分的好。他们不停的向旁厅门边看去,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一家”客栈的老板不是男人,而是一个看起来带着江湖气的妇人。那妇人笑呵呵的迎接来两个客人,然后指了指旁厅。
“太子哥哥……”少女见到身影,忙跑了过去。“最近可好?这江湖,当真有趣的紧呢!”
林青见她如此,便不高兴道:“兰儿师妹,只想着太子就不想我么?”
“哪里,只是师兄天天一封飞鸽传书,看的人家厌烦。”她眼睛眯起,笑的光芒照射了整个旁厅。
龙芯从进厅时到现在一句话未说,龙兰感觉十分奇怪,于是道:“太子哥哥为何不说话?”她大大的眼睛望着龙芯,眼中透着好奇的神色。
林青大大咧咧的坐到桌边,然后笑着道:“你没看见他那痴样?被那陆红衣勾去了魂呢!”
“陆红衣?”龙兰一听哈哈大笑,然后指了指那边坐着一言不发的楚晓道:“那不,他也在为陆红衣苦恼呢!”
林青一脸好奇道:“楚师兄,师妹说的可是当真?”
楚晓叹了口气道:“没想到那陆红衣如此难缠,当真是让我苦恼至今。”
十六岁的楚晓已经是一个能当一面的男儿,他长着入鬓的剑眉,一双如瀚海般的眼睛。他鼻子高挺,皮肤呈现小麦色。此时,他蒙着一层薄雾,为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苦恼。
彭城的天明亮如镜子一般,“一家”客栈人声鼎沸,生意好的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