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魔女的心意晦暗，圣女的心意通明

转过身的时候，夏恩并没有听到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

或许是希尔芬用魔能屏蔽了他对于周围的感知也说不定。

但此刻的夏恩并不在意这个。

他在意的，是希尔芬和艾琳的想法，或者说……状态。

老实说，在刚刚见到艾琳时，他其实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微妙。

艾琳在一周目本就是他的恋人，以他忽然失踪，又让少女等待了几年的情况来看，情绪波动大一些，反应激烈一些，都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艾琳的反应有些过头了。

她似乎把过去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认为是她不够强，她做的不够多，才导致了夏恩会在一系列的事件中遭遇危险，甚至留下旧伤，以至于最后不再能维持超凡。

而在二周目开启之后，明明是夏恩和希尔芬的相遇，间接导致了混沌学会以覆雪山脉作为大本营，并绑架了艾莎，以至于艾琳才是被波及的那个。

可她却认为自己是自己的鲁莽导致了夏恩被牵连，以至于他甚至要亲身前去覆雪山脉解救她。

前世的一切，今生再遇时的经历，让艾琳原先的“忠诚”已经达到了一个有些危险的高度。

所谓忠不顾身，也就是如此。

但无论如何，艾琳身为曾经的义军首领，行事时多少还会多加几分考虑。

所以，哪怕是想要挑战首席，获取学员支持这件事情，她也选择的是更加稳妥的超凡院系，是要以自身的综合能力让学员们认可。

但希尔芬就不同了。

从现在看来，夏恩确实怀疑魔女小姐获得了一部分的一周目记忆，但并非全部。

而两人的初遇，实际上又是他在窘境之中，暂时委身于魔女小姐。

并不是什么平等的人身关系。

虽然在经历过时空秘境之后，这情况略微好转了些，但那也连带着激发了魔女小姐的不安。

所以，当艾琳出现后，希尔芬的行为就带上了些偏激。

选择用幻树蒙皮遮掩本来样貌这种事情，夏恩其实并不是很赞同——除去道格拉斯这个意外，他也不觉得比南的人会有多排斥魔女。

他只觉得，魔女小姐使用幻树蒙皮是在逃避。

并非常规意义上的避而不见，而是对自己的极度不自信，极度不信任，让她不想以自己的面貌去面对夏恩，更遑论艾琳，和比南的人们。

夏恩的脑海中思绪飞转，直到他听到希尔芬的声音响起，“我回来了，夏恩。”

“听说，你想见我，有话要和我说？”

夏恩豁然转头，看见魔女小姐卸去了所有的伪装，正站在他的面前。

如瀑的墨色长发，鲜红如血的明眸，还有俏生生的，带着丝微笑的脸蛋。

看起来一如既往。

他吸了口气。

算起来，从基特城出发到现在，他已经有大半周没有见到过希尔芬真正的样子了。

“没什么话要说的话，我可就走了。”魔女小姐看着他有些发愣的样子，撇了撇嘴，“之前听人说你很着急，结果现在看起来，好像也就那……”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夏恩的身影骤然在她的眼前放大。

然后，魔女小姐发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怀抱中。

可她分明发觉夏恩的动作有些僵硬。

像是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抱住她，而不会被她反感一般。

“你在紧张些什么？”或许是被这些天的“扮演”影响到了些许行事风格，魔女小姐“噗嗤”一笑，“不需要那么紧张吧？”

“我是那么可怕的人吗？”

“怎么会。”夏恩感受着希尔芬身上传来的，属于魔女独有的香气，语气略微有些黯淡，“我不是在害怕你，只是在害怕你……做事的时候，所想的那些东西。”

“哦？”魔女小姐挑了挑眉毛，将夏恩向前推了点，语气中带了些戏谑的意味，“所以说，你是觉得我做事太不择手段，让你受不了？”

“是，但也不是。”

夏恩没有在意希尔芬忽然出现的些许疏远。

他只是注视着魔女小姐的双眸，看着她，“希尔芬，告诉我。”

“你当时为什么会想着去挑战超凡学院的首席？”

“艾琳选择挑战军事学院的首席，是因为她曾经是北境义军的领袖，她所拥有的经历，所经受过的磨砺，都让她拥有与那位首席正面对抗的实力。

夏恩说着说着，语气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平稳，开始有些激动起来，“可你呢？！”

“你去挑战的那个超凡学院首席，是正经的序列六超凡者！”

“想要越过序列去挑战更强的超凡者，而且还是攻击力这么强的魔法师，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种事情有什么了不得的吗？”魔女小姐嗤笑一声，看起来并不在意，“之前你去救艾琳的时候，不也是见到那个序列七，就直接往前冲，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的？”

“那是一样的吗？”夏恩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按住了希尔芬的肩膀，甚至让魔女小姐的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她那是在面临生命危险，如果我不拼命，难道还要别人来替我拼命？！”

希尔芬看着他，心中只觉得有股酸涩在蔓延。

是啊，为了艾琳，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冒着生命危险冲去挑战一个序列七。

可自己呢？

“希尔芬。”

“嗯？”魔女小姐无意识地抬起头，看见夏恩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那澄澈如海的眸中没有半点杂质，只有真诚而已。

“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

“从基特城出发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你的状态不太对，但有艾琳在，我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机会和你独处。”

下意识地，夏恩想要伸出手，如同轻抚艾莎时那样，抚摸希尔芬的头顶。

可他终究没有把动作做到底。

他能够察觉到希尔芬心中存在的结，可他却没办法将它轻易解开。

而面对夏恩的疑问，魔女小姐的动作也有了僵凝。

我在想什么？

好像……我自己也不知道。

先前夏恩发问的时候，她试图用反问来逃避。

可当逃避没有成功，她又必须直面问题的时候，希尔芬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

明明夏恩曾经承诺过那些东西，可她对此却总是没有实感。

总是处在自己都无能察觉的惴惴不安之中。

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放心下来，希尔芬。”夏恩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至少，我需要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不是吗？”

夏恩的语气轻柔了下来，就像在劝慰深夜里不愿睡眠的孩子。

“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对我的意义，就是不想在让那些重要的人受伤，不让那些重要的人丧命。”

“希尔芬，你难道想要我在这次重来的时候，再次留下遗憾吗？”

魔女望着他的眼睛。

我当然不想你留下遗憾。

可是……你的遗憾中，是否又包括我呢？

……

不远处的楼道走廊里，一行人正朝着院长办公室的方向进发着。

为首的是位头顶干净到能反光的男性，以及一名发色灿金，身着白金色圣袍的少女。

“奥利维拉阁下，学院长的办公室就在不远处，他已经做好了接待您的准备。”

“嗯。”奥利维拉随口回应着，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先前碰到那个疑似鲍德温的少女，让她难免心中生乱。

毕竟，是她亲自把鲍德温送去保护夏恩的。

可如果鲍德温是个女子，以一周目时她为了保护艾琳和夏恩甚至愿意主动留下断后的情况……

她莫不是给自己多增加了一个可能挡路的对手？

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轻碰了一下。

奥利维拉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却发现梅里奇正在朝她做口型。

让她去看他手指向的方向。

可是不看还好，奥利维拉只是一看，便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让她身后贴身护卫的“白骑士”差点撞到了她身上。

但这位白骑士毕竟是序列六的强者，情况突发之下，居然是一个漂亮的转身绕过了奥利维拉，然后便将手直接按在了身侧的剑柄之上。

圣女大人会停下来，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异常的地方。

以他比圣女大人还要强大的实力，居然还没能提前发现异常，这是天大的失职。

但无论是这位“白骑士”，还是跟在后面不远处的“神官”，在经过缜密的探查之后，却依旧没有找到周围可能存在的陷阱或是问题。

唯一看上去可能有点威胁的，也就是不远处在房门口站着，形同守卫的那名女超凡者。

可她也不过就是序列七的“牺牲者”而已，以圣女大人现在的实力，应该能够碾压那超凡者才是，又怎么会把她视作威胁？

“白骑士”在心中设想了无数的可能性，却依旧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

而后面的动静这么大，前面的布鲁克也发现了异常，想要回头查看，却只看见奥利维拉脱离了队伍，朝着不远处一间门前的超凡者走去。

那超凡者是位女子，有着冰蓝色的长发，有着莹紫色的眼眸。

神情冷肃而坚毅，看上去，就是位天生的……军士长。

“圣女大人。”白骑士身体一闪，便拦在了奥利维拉身前，“您没必要冒这样的险，和一个‘牺牲者’亲身接触。”

奥利维拉身为序列七的‘殉道者’，虽然实力强劲，可和她同为序列七的‘牺牲者‘，在能够瞬间爆发出的进攻威力上来说，甚至还要胜过“殉道者”一筹。

牺牲者擅长将所有付出的代价集中于一瞬，然后爆发出来。

殉道者则擅长在有限的时间内，付出代价，让自己的实力凌驾于对手之上。

所以，哪怕奥利维拉有了防备，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接近一个‘牺牲者’，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奥利维拉的脚步顿了顿。

她看着前方拦住自己的白骑士，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不用担心，我……认识那个‘牺牲者’。”

啊？

白骑士一时陷入了疑惑。

在他的印象中，奥利维拉在成为神灵信徒之后，干脆就没有离开过英普瑞恩。

那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的这个“牺牲者”？

“我不会有危险的。”眼看白骑士还在犹豫，奥利维拉又补了一句，“放心，我只是和她说两句话而已，不会耽误和学院长会面的事情。”

“但记住，不要靠近，我需要一个……安静一点的环境。”

这话既是说给白骑士听，也是说给一旁的布鲁克听。

而面对这样的说辞，两人也难以再行阻拦。

本就是身份崇高的人，真要走出队伍找个人说两句话，他们还能真的拦着不成？

于是，整支队伍就这么诡异地停了下来，看着奥利维拉一步步地走向不远处的那名‘牺牲者’。

而另一边，走廊上那么大的动静，早就让‘牺牲者’，也就是艾琳，反应了过来。

她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走来的奥利维拉。

然后难掩震惊地小嘴微张。

为什么奥莉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留在圣王国，留在圣教了吗？

而且听梅里奇讲，她应该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助圣教侵略北境，攻陷比南才对。

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出现在这里？

但奥利维拉并没有管她在想什么，而只是缓缓迈步，维持着均匀的速度，来到艾琳面前，露出一个微笑，“初次见面。”

“或者应该说，好久不见？北境的义军领袖，夏恩契约之戒的拥有者，艾琳小姐？”

艾琳努力压住跳动的内心，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冷静一些，“好久不见，奥莉。”

“看你的样子，应该很疑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奥利维拉轻笑一声，向前再进两步，凑近了她的耳边，悄声言道，“但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答案才对。”

“他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不是吗？”

“或者说，夏恩现在，莫非就在这间房间里？”望着眼前禁闭的房门，奥利维拉的表情逐渐平淡，直到变成彻底的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