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勇气

后面怎么出来的路明非已经忘了，不知道陈父说了什么，不知道陈父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回忆里都是嗡鸣声与眩晕感。

等回过神来，是站在冷风嗖嗖的狭窄楼道，灯忽暗忽明的闪着，隐隐有滴水声回荡。

他打了个哆嗦，推开门，呼噜声自两边飘来交织。

他站在黑暗中，静静的，心中仿佛生出某种怪物，那怪物被狠狠的砍了很多，没了多少生息，只能沉默着滴血。

他进门翻出叔叔藏在沙发底下的啤酒，又拿出藏在音响里的一包华子。

慢慢迎着黑暗的楼道，踩过一地杂物穿过铁门缝隙，上了天台。

他坐在天台边上，打开一罐啤酒，迎着风灌下，火辣辣的液体刺着喉咙，舌根泛着苦涩。

他想学着电影里的男主借酒消愁，可他忘了男主总会戒酒，因为他们说借酒消愁愁更愁。

所以脚边落着一地易拉罐，却也没让他心中的怪兽消失。

于是，他点了根烟，微弱的火光摇晃，模糊的脸出现在昏暗的天台上。

他用力吸了口，希望像很有烦恼的叔叔说的那样，吸得越多，吐出的烦恼也就越多。

可他咳嗽着抽了一根又一根，哪怕呛出眼泪鼻涕，烦恼也依旧无法吐出。

他忘了，叔叔的烦恼不过是婶婶限制抽烟喝酒这种幸福的烦恼。

他希望脑子里的嗡鸣被冷风像是醉意酒气一般被吹走。

可是吧，那些想减缓甚至抛掉的东西，都像是落日的余晖，烧红了整个天际，最后又缓缓消退，进入寂静的夜晚。

似乎平静无波，可那种沉闷的黑暗却吞没了整个天空，将星星和月亮都给抹去。

路明非低头看向楼下。

九楼，很高了，头着地肯定完蛋。

深呼吸，路明非其实从来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复活重来，也就是【读档】。

毕竟这种能力实在难以保证。

他打开最后一罐啤酒，沉默的一口一口喝着，等最后一口喝完，退后几步用力将啤酒罐捏瘪扔开。

他看着前方，忍不住低笑两声。

真是个疯子。

他笑着冲出去，一脚踩在女儿墙上跳出天台。

凌冽的风打在脸上，失重感充斥全身。

路明非闭着眼睛等待死亡与声音的到来。

一秒，风声还在。

两秒，风声还在。

四秒，风声没了，可痛觉也没有。

五秒依旧，六秒也依旧……

路明非紧闭着眼睛有些疑惑，难道摔地上太疼了出现幻觉了？

等了几十秒，路明非还没听见恶心的声音，有些疑惑的试探性睁开眼睛。

一个小男孩穿着套复古小西装，正蹲在路明非眼前，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一大一小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最后，路明非没憋住，有些弱弱的出声问道：“我在做梦？”

“不是哟，哥哥。”小男孩的脸上扬起了乖巧的笑容。

“那，那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在跳楼吧。”路明非声音有些发虚。

小男孩站起身，本就精致的脸因为这个笑容更显可爱乖巧。

路明非也惊得跳起来，看着小男孩后退几步，嘴里打着磕巴，“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不是人，也不是鬼哦。”小男孩笑道。

路明非闻言上下打量一下，迟疑道：“确实好看些，难道……你是妖怪？”

“噗。”小男孩忍不住笑出来，他抹抹眼角笑出的泪花，笑道：“哥哥，你太自恋了。”

路明非无语看他，“你到底是什么？”

小男孩正了正衣领，笑容收敛了些，带上几分正式，可那勾起的嘴角依旧让人觉得不太正经，“哥哥，我是你的弟弟啊。”

路明非更惊讶了，自家不靠谱的爸妈什么时候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弟弟，看这年龄出国前就生了吧。

“不对不对。”路明非甩甩头将跑偏的思维拉了回来，自家爸妈再不靠谱，也很难生下来这么牛一个弟弟吧。

想着，抬头看向四周，他现在依旧在天台。

“怎么，哥哥还想跳吗？”小男孩歪着脑袋，似是好奇，还走到天台旁，趴在墙上往下看，“这才九楼啊，要是脑袋没先落地，说不定还有意识呢？那，很疼吧。”

路明非身体僵硬了起来，腿肚子有些发抖。

小男孩转头看向路明非：“哥哥，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去报仇呢？像一只雄狮一样挺着胸膛去复仇，哪怕实力悬殊，只要你还剩牙齿便上去撕咬，还剩爪子便上去抓挠，还剩声音就歇斯底里的去震坏仇人的耳膜！”

他的声音高亢，像是演讲，又像是宣言，深深震撼着路明非，像是一颗种子深埋心底。

“可我找不到他。”路明非愣愣道。

“我这有他所有的资料哦。”小男孩狡黠笑着。

路明非的眼前一亮，他紧紧盯着这个男孩。

“别这么看着我，哥哥，你要用什么来交换珍贵的东西呢？”小男孩笑着靠近路明非，语气中带着蛊惑的味道。

路明非眸光一暗，他哪有什么珍贵的东西。

“哈哈，开玩笑的啦，毕竟哥哥是我目前唯一的客户，也是最大的客户，就给哥哥一次免费体验吧，下次，要跟我交易哦。”小男孩笑着掏出一叠纸丢在路明非的怀里。

路明非瞬间眼中有了神与光，他看向路明泽，手里紧紧抓着那叠纸。

“你想要什么？”他轻声问道。

“我可不舍得让亲爱的哥哥付出太多。”小男孩无奈的笑着，伸手用两根手指捏出一点距离，“只是小弟也是小本生意，还是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的。”

路明非紧紧盯着男孩。

“嘘”男孩微笑着竖起食指在嘴边：“哥哥，不要着急。”

路明非苦笑，“不肯说价格的交易么，真是……让人害怕啊。”

“不用害怕的，哥哥。”他转头看向远处流动的光带。

路明非也下意识看过去，然后，风声更紧，他听到几声喇叭，下意识回头，小男孩就如同梦境一般，无从寻觅。

“复……仇…么？”路明非呢喃着，有些无力的瘫坐地上，鼓起的勇气散去，剩下的只有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