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散乱的商队被收拢完毕。
哨兵散入山林，截断山道的巨木被几名战兵联手移开。
部分辅兵一边清理着草木，一边挖掘陷马坑与防火带。
随队的民夫们在则在辅兵的协助下就地取材，靠着足能并排跑过两架马车的山道，开始搭建起今晚的营地。
趁着营地安置的空隙，罗牧巡视了一圈后，来到了徐褚身旁，看向那抓来的十几号俘虏道。
“你竟然留活口了。”
徐褚叹了口气，失望道：
“不够强又不够恶，留着说不定你还有用。”
罗牧理解的点点头，伸手调整了一下肩上的大氅，实则将一个令牌状的东西扣在掌心。
顷刻间，来自叶昂的“善恶断”再次赋予了罗牧崭新的视角。
只见道道血色自这些俘虏身上升起，聚集在一起好似凝固的墨。
都是杀人如麻的主儿。
也对，仇州的山匪，哪有不杀人的。
简单打量了这群俘虏几眼后，罗牧不动声色的收起令牌，向老徐递了个眼神。
没救了。
徐褚了然，心里已安排好了这些人的下场，转而道：
“我问了下，不光是矮驼山的人，还有其他四个大小团伙一起行动。山上的寨子里，差不多还能有个七八十人？我琢磨是他们的头儿想要来一波竭泽而渔，又怕吃不下这一路上的商队。可问题是……”
杀星摸了摸下巴，并未掩饰心中疑惑。
“这帮家伙怎么知道这条道上有油水的？”
罗牧若有所思，却没有过多纠结。
“当面问问就知道了。”
说着他偏头唤道：
“杜泰。”
前日还在巡逻的辅兵小队长此时小跑着来到罗牧身边，叉手行礼。
“魁首。”
“点齐四十辅兵，与民夫配合，即刻上山伐路。”
“喏。”
“另外把两只商队的首领请去大帐，我有话要问。”
“喏！”
少顷。
刚刚支起的营帐中，两名侍女迅速洒扫，不时有辅兵将矮桌软垫搬进帐中。
这是来自青戎一族的游牧大帐，展开后就是一座小屋，司南也是用心，在罗牧出发时，提前派人在钱村放下了这些搜集来的营帐。
此时两名幸存下来的商队首领小心翼翼的跪坐在软垫上，面上矮桌放着侍女泡好的安神茶水，却勾不起两人一点兴趣。
马德忐忑的看了眼头顶的“天窗”，阳光自上方洒落。
这青戎的特产他见过，住进来倒是第一次。
但这会儿马德根本来不及感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经历过这番血战，商队中的护卫死了三个，十名伙计也在滚木与之前的伏击中折了四个，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
这些跟了马德不知多久的熟悉面孔，就这么倒在了仇州这片法外之地。
车里的金银、补给倒是没损失多少，可是马德清楚这些身外之物，接下来大概率是留不住了。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何种境地。
因为那血衣将军，他前天刚在平安镇门前见过……
当天晚上，陈家在镇上的三百多人就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传言中甚至就是这位干的。
而现在对方麾下又多了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奴兵，还有一支庞大的行军队伍。
况且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对方入镇时，是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想到这儿不知所措的马德终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原本烦躁的心，忽然平静了许多。
就在他有些惊异这茶水时，帐帘被门外甲士掀开。
高大身影踏入帐内。
马德见到这有些熟悉的身影，瞬间将被绷的笔直，赶忙拉着一旁的和慕连起身。
“坐。”
对方却是伸手虚按了一下，接着示意洒扫的侍女不必行礼，从容穿过帐中，坐于主位的案几之后。
罗牧看向两位意外相逢的商队首领，简单打了个招呼。
“我叫罗牧，离人众魁首。两位怎么称呼？”
“小人和慕连，察木台商人，见过罗魁首。”
“小人马德，南梁商贩，多谢魁首今日救命之恩。”
紧张下忘词的和慕连，闻言赶忙学着马德补上了感谢的话语。
“多谢魁首救命之恩，要不是您麾下的将军伸出援手，小人怕是今日就要客死他乡了。”
罗牧受了这句感谢，然后开门见山道：
“二位是从平安镇出发，可清楚这货山匪为什么要伏击你们？”
“这……”
和慕连一时语塞。
一旁的马德却若有所思。
罗牧注意到了马德的反应，转而道：
“马掌柜，你有线索？”
“罗魁首。”
马德闻言赶忙拱手，小心道：
“倒称不上什么线索，只是一点猜测。”
罗牧手指轻点案几，也不催促。
“但讲无妨。”
“额，魁首是否听过一则小道消息。”
马德此刻看着罗牧，谨慎道：
“平安镇的冯旅帅，打算开春亲自率队进山，采集山货。”
听到冯旅帅，罗牧便想起那个在平安镇装死的宋家旅帅。
借着提前进山采集山货之名，吸引外来商队，然后配合本地山匪将其坑杀？
就凭那个差点被阿册一箭吓死的胆小鬼？
短暂思考后，罗牧向着二人一点头。
“多谢告知。二位就暂且在我营中休整，食物、饮水、伤药，皆由我提供。另外，还请二位不要胡乱走动。”
语罢，罗牧起身。
守在门口的杜泰上前现在门帘，跟在这位魁首身后走出了营帐。
此时散落的滚木已经被民夫们收集起来，或是插进地里当作木架搭起简易外墙，或是拼凑成拒马。
不远处，穿了轻甲的柴泽正小跑过来，站定于罗牧身前。
“魁首，后军还有一刻才能抵达。”
罗牧微微点头，脑中还想着那两支商队的事，随口道：
“你留下接应后军，有问题吗？”
罗牧如今记忆极好，见过的人听过的话，只需要稍微回忆一下就能想起。
马德那支商队，是单纯的一面之缘。
但那个和慕连可不一样。
出身西域察木台国，还是从平安镇出发。
如果他没记错，那枚九天玉髓制作的手镯，就是阿册从这个和慕连手里买的。
意外收获啊。
待他回过神，就见柴泽已然抱拳应诺。
“属下领命。”
罗牧瞥了一眼那江湖人的抱拳礼，在心底笑了笑，随即看向一旁的山头。
此时，一队战兵正押着那十余个俘虏向山上爬去，一袭血氅的徐褚慢悠悠的缀在后面，显然是拿这些山匪来趟道。
而在他身后，树木倾倒，灌木斩断。
一条粗糙的山道正迅速成型。
目标赫然是半山腰，那曾在舆图上标注的山寨。
罗牧一理肩上大氅，旋即下令。
“传我命令，余下战兵留守，接应后军。”
“杜泰，再领四十辅兵，随我登山剿匪。”
其身后，甲士俯首。
“喏！”
这一阵，名“攻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