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舆图的罗牧似是猜到了王册下一句话，赶在兄弟血压上来前接过了话头。
“这不是填色游戏，打掉占领者这地方就归我们了。哪怕是填色，起码也得考虑地区稳定度吧。”
听到这个颇具“某社战犯”风格的解释，徐褚却摸着下巴顺这个思路琢磨了起来。
“所以要占完之后再镇压一波是吗？”
“当！”
火钳与铜盆的碰撞生生打断了徐褚的发散思考。
然后他就看到王册向他示意桌上那条已经处理干净的羊腿，冷冰冰的道：
“切肉！”
“哦……”
罗牧见状也收起手里的舆图，着手准备起这穿越至今的第一顿饭。
此刻他整个人已放松下来，丝毫不见之前与那些江湖人接触时，摆出的镇定从容。
静置过的冰凉井水，正在火炭的温度下冒起小泡。
罗牧闻了闻瓷碗里喷香的芝麻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徐褚啧啧称奇道：
“绝了，还真是正经涮肉啊。哎？腐乳呢？”
“片你的肉，有芝麻酱就偷着乐吧。喏，刀。”
王册从怀里摸出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递给对面正准备下手撕羊腿的徐褚，这才对罗牧说明道：
“这东西是从一支西域商队的摊子上买的。他们管芝麻叫胡麻。摊上摆了个不大的石磨，买多少胡麻就磨多少。很奢侈。”
能榨油的作物拿来做作料，对于吃不饱饭都是常态的普通百姓而言，确实奢侈。
但让人感兴趣的是这东西背后的意义。
罗牧回忆着刚才所看到了舆图，判断道：
“西域？在大乾更西面？”
他手里这副“舆图”，也就是地图。
是由王册潜入本镇卫兵的军营，翻出来原版后用纸笔一比一复刻的。
舆图这玩意无比罕见，司南那面虽然也拿来了两份，但不妨碍罗牧自己准备个对照样本。
哪怕司南表现出了愿意全力支持罗牧的态度，该小心的地方也要小心。
三份地图放在一起相互对照，结果发现大体上都差不多，论到细节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抽象，能确定的就是仇州大致的地形和环境。
山川河流城镇方位等信息，罗牧甚至在实地考察前都不太敢信。
鬼知道画这玩意的人当初哪一笔多了少了。
但也得益于这几副地图，才让罗牧对自己眼下的位置有了个大概的定位。
他们撞到天权的地方，是一条从北方延伸进仇州的山脉，舆图上称那里为“十万大山”。
往东北方向走是离国，西面是乾国，正南方向趟过名为“三川”的沼泽地后则是梁国。
这便是统称的中原三国。
至于正东方向，舆图称之为“三边”。
梁离二国交界所在。
仇州就是在这各国夹缝间生存。
地理环境上，仇州是典型的北部山地中部丘陵，连接南方平原。
中部至北方地势起伏不定，在相对平坦处形成一个个村镇聚落。
南方临近沼泽地的平原则成为仇州天然的粮仓。
外部不好进入，内部自给自足，由地形影响形成的聚落又会影响统治者维持这里的成本。
这样的环境，似乎能说明这地方为什么能在各国夹缝间存在。
占据这里的势力只要懂事的不去招惹任何一方，周围国家恐怕也乐得留出这么个缓冲区。
在罗牧眼中，真要能占下这块地方，只要肯下力气开发，所谓的“法外之地”就能迸发出惊人的生产力。
想到这儿他又想起公会里的大伙，还有被锈水侵袭的驻地。
如果大伙都在这儿，再加上驻地里的那些设施……
在罗牧思维有些发散之际，王册的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横穿整个大乾就能到西域。那队商人自称来自察木台国。这柄匕首就是从他们手里买的，在西域文化里属于是礼器。”
徐褚低头看着手里这花里胡哨的玩意，不解道：
“这玩意看着就不便宜啊，你拿来切肉是不是有点奢侈了？”
“首先，是你在切。其次，这东西确实很贵。送你了。”
王册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言语间颇有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感觉。
徐褚一挑眉，刚想调侃两句对方也开始挥霍了，然后就在看到对方拿出来的玩意后瞪大了眼睛。
只见王册从怀中摸出一个手镯，轻放在罗牧面前。
“老哥，这个是给你的。”
罗牧闻言看去，只见晶莹剔透的玉石中，正有水波晃荡。
一如罗牧此刻衣衫下的那枚玉坠。
九天玉髓。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中，徐褚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确认清醒后，顿时难以置信的道：
“这么容易的吗？”
对于他们而言关乎生死的重要物件，王册溜达一圈的功夫就找到一个。
还是踏马花钱买的？
这跟拿钱买命有什么区别？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王册表现的倒是淡定许多，一边将洗择好的菜蔬塞进冒泡的铜锅，一边解释道：
“察木台的人称这东西叫天晶石，是天上星星的一部分。”
罗牧伸手拿起那枚玉镯打量着，反问道：
“陨石？”
王册摇头。
“商人的话不敢尽信，我也分辨不出。据那商人自己说，他的商队是得到察木台王支持的。每年能从王的匠人手中得到十件天晶石制成的名贵首饰。”
王册拿起筷子将锅里堆叠的菜叶分开，看向罗牧认真道：
“乾国的贵族们非常喜欢这个材质的首饰，其他九件都在来仇州的路上以三倍重量黄金的价格出手了。那商人说我占了大便宜，如果带到南梁去卖，价格还能再加一倍。”
“但我判断是这东西带到南梁要担的风险，大过在西乾直接出手的利润。商人怕再贪下去没命回去，就把剩下的这件出手了。事后我又回去搜了商队上下，确实只有这一件。天黑后我再去确认一次。”
谨慎，小心，细致。
这就是王册。
罗牧闻言却阻止了王册进一步行动。
“花钱就能买到，已经是意外之喜。没必要再将精力放在一支过路的商队身上。我们今晚有更重要的事做。”
此时他将这完全不符合自己手腕大小的镯子套在了手掌上，迎着阳光举起。
一股与玉坠相似的玄妙气息缭绕在男人指尖。
罗牧静心感受着，某种特殊的感官将他带入自己皮下，“看到”体内本被压制的明黄雷霆又被削弱了许多。
有效。
罗牧轻舒口气，脸上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真是令人惊喜的意外收获啊。
耳边不知何时只剩下了铜锅内的咕嘟声。
待到他重新睁眼，就看到了正齐齐看来的徐褚与王册。
徐褚小心的试探道：
“真货？”
“真货。”
罗牧点头承认，随即将镯子递给王册，嘱咐道：
“收好，你那儿现在比我这儿安全。”
王册接过手镯塞进怀里，默然点头。
徐褚也放心的将小刀片下的羊腿肉丢进铜锅。
罗牧则继续搅拌着酱料，想着下一步计划。
既然花钱就能买到九天玉髓，那么预想中的阻力突然就减去不少。
那么就可以先考虑他们“离人众”，到底要披上一层什么样的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