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老朱暴打茹太素

“殿下，谨身殿那边传过话来，让您过去一下。”吴宪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朱标心中一阵疑惑，心想老爹这个时辰找自己有什么要紧事吗？

准是有事，先过去瞧瞧。

这样想着，朱标看向众人开口道：“今日父皇突然召见，我就不留诸位了，待日后再设宴款待各位。”

刘伯温和杨宪等人也识得眼色，齐声道“臣等先行告退。”

伴着声响，一个个恭敬地退出东宫大殿。

“吴大伴，准备车舆，摆驾谨身殿。”朱标一边吩咐，一边整了整衣领。

“诺。”吴宪答了一声，便火急火燎地去收拾了。

不多时，朱标的车驾便到了谨身殿。

刚接近殿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哎呦哎呦”杀猪般的惨叫，听得格外渗人。

朱标顿时懵了，表情一滞，疑惑地望向殿门外等着侍候的大太监李顺，想从李顺这里得到一点讯息。

李顺迎着太子殿下的焦灼的目光，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朱标知道，老朱准是生气了，所以太监们才不敢多言语。

毕竟多说一句话，被砍了头可不值当。

就在朱标准备透过窗棂上的窗纸向里面瞧一瞧的时候，忽然听到殿内传来声响：“是标儿吗？进来吧。”

朱标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中书郎王敏在台阶下正念着一份奏章，郎朗上口，辞藻华丽，在朱标听来，确实是个佳作。

朱元璋慵懒地躺在龙椅上，微眯着眼睛，听着王敏的念诵，时不时紧锁一下眉头。

就在朱标还愣神找发出猪叫声的来源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四团龙袍的下摆被人拉扯了一下。

朱标张目四望时，才终于在身后的一个黑暗角落里发现了躺下长凳上的刑部侍郎茹太素。

茹太素满头豆大的汗珠，正委屈巴巴、可怜兮兮地瞧着朱标，带着哭腔说道：“殿下……”

一时还摸不着头脑的朱标正准备问一下父皇暴打茹太素的原因。

忽然听到朱元璋怒骂道：“咱在上位之初，就反复告诫大臣给咱上奏的时候许陈事实，不许繁文，有事就说事，要简明扼要。”

“谁要是敢长篇大论说些没用的那就要以罪论处了！”

“哪成想这茹太素太过可恶，给咱上了一道两万字的建言，看的真叫咱头大。”

朱元璋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朱标听罢躬身行礼道：“父皇所言甚是，繁文缛节甚是可恶。”

朱标知道，老朱童年那么悲惨，不是放牛，就是给刘财主家打零工，哪有机会接受私塾教育。

就现在这些文化水平，还是一边打仗一边熬夜恶补的呢！

老朱本身学问就不是特别高，很多圣旨都是大白话！

朱标扭头看向茹太素，心想：“你茹太素一次就是两万字长篇大论，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卖弄文采。这不是故意为难老朱，你这顿打也不冤。”

朱元璋听到中书郎王敏读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的时候，烦躁地嘟囔了一句：“给咱继续打！”

亲军都尉府都督毛骧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两个内卫挥起板子就是一顿暴打，疼的茹太素吱呀叫了起来。

朱标也是一脸无奈，心中想到，你茹太素好歹也是乡试的举人，难道不知道老朱最讨厌的就是孟子吗？

孟子的“民本”思想一味地强调人民的地位和利益高于君王，君王应为民众服务。

孟子的这种思想，直接挑战了朱元璋的统治理念。

老朱直接将孟子的牌位移除了孔子庙，说孟子不够资格配享孔庙。

因此咱老朱既然不能到地里面把作古的孟子刨出来，只能采取最直接了当的方式——删书。

没错，老朱亲自把《孟子》中一些他认为不合时宜的章节全部删除，如不允许提及人民反抗暴君污吏的话以及强调人民应有的生存权利等内容。

永久躺在土里的元顺帝和在和林天天抓兔子的爱猷识理达腊心中咒骂道：“你朱重八太过双标，你反我们的时候，可没这样想呀！”

朱标看着茹太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心想老茹呀，你给陛下建言，起码也得摸清陛下的喜好吧！

在王敏读到16500字的时候，朱元璋的表情才开始出现变化，眉头舒展开来，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臣愚见，特提出五条时务策，使陛下的大明江山永固。”

“其一，陛下分封太侈。皇子亲王就藩后，手握军政大权，势必会染指地方财政、民政，长此以往，藩王势力定会做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朱元璋和朱标都赞同地点了点头，茹太素的担忧可谓是一针见血，谁能担保藩王们没有一丁点的不臣之心。

如果藩王们果真像老朱预想的那样，以藩屏明，使得皇权永固帝国安泰，那就也不会出现老四朱棣靖难清君侧了。

在朱标看来，废材少年朱允炆被推向万劫不复深渊最大的推手便是最疼爱自己的皇爷爷——朱元璋。

“其二，应尽快改变南北人之间地位的不平等，如若一味让南人做强，恐不利于国家统一。江南地主与南人官僚集团勾结日益猖獗，存在私相授受的痼疾。”

茹太素所说的这一点也是朱元璋一直以来想解决的问题。在元朝备受歧视的南人，在不断支持朱元璋的过程中得到壮大，并跻身于明朝权利机构之中。

朝廷上几乎已经被南方人所掌控，而北方人却得不到升迁的机会。

朱元璋甚至听到民间传言，说大明王朝是南方人的王朝，北方人的生活还不如在暴元时期。

朱元璋轻轻地抿了抿嘴，挥手道：“继续。”

中书郎王敏低头继续念道：“其三，臣窃以为现今官员克扣压榨百姓愈演愈劣，应在江南地区试行粮长制，以民治民，断绝贪官恶行。”

朱元璋听罢，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于贪官，朱元璋的眼睛了是容不得沙子的，发现一个，砍一个，绝对不留情。

王敏见到朱元璋心情越来越好，继续朗声念道：“我大明新朝改革币制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旧元时期，滥发纸币，致使朝廷财政混乱，百姓民不聊生。”

“陛下颁行的洪武通宝因我大明朝铜矿稀少，而铸币量少，使民间商业因铜钱不足而困扰。”

听到这里，朱标背着双手，陷入了沉思。确实如茹太素所言，洪武朝的货币政策出现了问题，而且是致命的问题。

元朝为了挽救摇摇欲坠的国家财政而滥发纸币，结果导致通货膨胀。到了元朝末年，纸币与废纸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整个元朝社会重新回到以物易物的自然经济时代。

而老朱虽然铸造了洪武通宝，但随着工商业的繁荣，重量大、数量多、难携带的铜钱越来越不适应商业的需要。

江南的富商们私下里使用朝廷禁用的白银进行交易。

后来，老朱在南京设立宝钞提举司，正式发行大明通行宝钞。作为一种不兑换纸币，在发行之初就意味着它的失败！

在朱标看来，老朱并不是一个好的经济学者！

就在中书郎王敏继续准备读第五条建言时，只听到：

“停一停。”朱元璋大手一挥，步下台阶，来到茹太素身边，握着他的手满是温情地说道，“咱也不是有意的，你人还是不错的，要是你早早把这几百字有用的写在前面，咱不就不打你了，不是吗？”

“前面这一万多字，咱听的实在是又臭又长。”

“如果朝臣都像你上的奏折这般冗长，咱啥时候能把这么多的天下大事处理完？”

“你能明白咱的用心，是吧？”

朱元璋蹲下身子，表情凝重地看着茹太素问道。

“陛下所言甚是，老臣知错了。”茹太素低垂着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朱标在一旁看着老朱的手段，真叫一个佩服。

老朱的驭人之术果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