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别杀我，我可以统一蒙古

“带上来！”李顺扯着鸭公嗓喊道。

不多时，只见两位金吾卫士兵押着一个矮矮瘦瘦的男孩子走进大殿。

朱元璋望着这个小孩，欠起身子不解地问道：“这是……”

“此人便是元顺帝的嫡孙买的里八剌。”朱标应道。

“当真。”朱元璋一步跨下丹阶，来到这小孩面前，盯着着孩子炯炯有神的眼睛问道，“你当真是元朝皇帝的嫡孙？”

“妥懽帖睦尔的孙子，爱猷识理达腊的儿子？”朱元璋又补充了一句。

“吾乃是元惠宗的嫡孙，元朝第十六代大汗爱猷识理达腊的儿子——买的里八剌。”买的里八剌面对朱元璋质问，不卑不亢地回道。

买的里八剌所说的元惠宗便是在应昌城因乱吃东西害了痢疾一命呜呼的妥懽帖睦尔。他死后谥号为元惠宗，老朱给了他一个元顺帝的称号。

这当然是蒙古人所不能接受的。

朱元璋继续问道：“你不怕我杀你吗？”

买的里八剌仰起头，闪动着明亮的眸子，用略带幼稚的语气说道：“你是不会杀我的！”

“放肆！”中书省右丞杨宪愤然道，“乳臭未干的小儿，敢如此和当今陛下说话，不要命了！”

买的里八剌并没有被中书省右丞杨宪吓住，冲着杨宪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笑道：“要你管！”

“陛下，这崽子是元贼，臣以为应将这元朝余孽带至午门，立即行献俘礼，杀杀其锐气。”杨宪已经被气的满脸胀红，带着愠色说道。

“请陛下即可将元朝余孽行献俘礼。”朝臣中一半以上的大臣纷纷助势。

现今，中书左丞相李善长告病回家，其党羽胡惟庸羽翼未丰，尚不能和杨宪相抗衡。

御史中丞刘基又是杨宪的老师，自然不会拆自己学生的台。

中书省左丞汪广洋又是个和稀泥的家伙，被自己的下属杨宪随便拿捏，天天都是个受气包。

因此，现在中书省实际的掌权者便是中书省右丞杨宪。杨宪主动提出献俘，朝上的党羽自然要跟上附和，以表忠心。

朱元璋返身退回，一屁股做到龙椅上，陷入了沉思。

朱元璋自然知道献俘这一源自殷商时期的仪式，而且最近自己也狠狠地恶补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献俘礼是最能体现皇朝威仪的仪式，是唯一由皇帝亲临午门主持的宏大仪式。

献俘礼通常在午门举行。午门献俘礼前一天，在俘虏脖子上拴上白色绳子，先告祭太庙和社稷。

在午门前，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分班侍立。皇帝穿龙袍衮服，到午门前，沿着马道行至御楼升座。

在午门楼下，兵部官员率领将校，引战俘下跪。兵部尚书高呼：“献俘！”在礼炮声中，诸官肃立，庆贺胜利。

典礼官道：“行礼！”

士兵们把俘虏牵过来，让其跪伏于地。兵部官员上奏：“奉旨平定某地，所获俘囚，谨献阙下，请旨。”

这时皇帝降旨，依照惯例都是“所献俘交刑部。”有时也会被当场赦免。

朱元璋将这一套献俘的流程快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心中也对这侮辱性极强的仪式感到不安。

“陛下，请行献俘礼！”杨宪恶狠狠地盯着买的里八剌，继续禀道。

杨宪势必要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一些苦头尝尝。

一个大明的阶下囚，竟然敢如此嚣张！

朱元璋微微躺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并没有回应杨宪的请求。

杨宪见到陛下没有任何反应，给身旁的官员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该行动了。

“陛下，微臣以死恳求对元朝余孽行献俘礼，以告慰我大明阵亡将士的英魂。”一众中书省官员以大明阵亡将士为借口，以此步步紧逼。

“父皇，儿臣以为不可！”朱标出班禀道。

“古者虽有献俘之礼，武王伐殷，可曾用过？”朱标虽是向老朱进言，但也是对支持献俘的大臣们的鞭打。

“殿下，殷商距今已久远，有没有施行概不可知，但唐太宗可用过献俘礼。”杨宪丝毫不留情面，针锋相对地说道。

“唐太宗行献俘礼，也只是对待王世充。”朱标据理力争，“如果唐太宗遇到隋朝的子孙，也断然不会行此礼。”

“够了！”

杨宪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被朱元璋中气十足的喝声阻止了：“元朝虽然是夷狄入主中国，但百年以来，生齿浩繁，家给自足，朕不忍加之献俘之礼，就让他们穿着本族的衣服朝拜吧。”

“臣遵旨！”听到朱元璋这样说，本来还准备以提出献俘礼来拍朱元璋马屁的杨宪可真真拍到了马腿上，而且还把太子殿下得罪了。

朱元璋反对行献俘礼，把“掌文书”出身的优势刘基好基友的文化人噎了个正着。

朱元璋经常将“朕本淮右布衣”和“朕本农家，乐生于有元之世”当作口头禅时常挂着嘴上。

一脸懵逼的杨宪也实在捉摸不透陛下的心思，也不敢问陛下既然他老朱在元朝过得很快乐，那还造什么反？为刺激吗？

但朱元璋的意图是表示出“礼前代”的气度和逼格，不能举行在形式上侮辱元朝皇室贵胄的“献俘”典礼。

“再有敢议论献俘的，杀无赦！”朱元璋扫视着还有蠢蠢欲动的官员们，冰冷地说道。

而朱标刚才的发言也正是在为老朱解围，作为后世而来的朱标在历史记忆的加持下自然知道取消献俘的重要政治作用，因此很是佩服自己老爹的远见卓识。

看似取消献俘，实则是在笼络人心。

朱标望着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心想：“这哪里是杀人如麻、剥皮萱草的朱重八，分明是关爱儿童基金会凤阳朱大爷。”

朱元璋在解决掉献俘这一大事后，扭头看向一直处乱不惊的北元太子买的里八剌，眼神开始变得异样。

朱元璋走下台阶，来到买的里八剌面前，从袖中陡出一柄匕首，直接抵在其脖子上，红着眼眶说道：“献俘之礼咱给你免了，但血海深仇咱可要和你好好算算！”

在老朱的心中，自己年轻时候所遭遇的悲惨生活，都是拜这帮元朝人所赐。

黄河泛滥和淮河沿岸的瘟疫和旱灾，直接导致了千千万万个像朱重八这样的家庭遭遇灭顶之灾。

可怜的小朱重八，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亲人基本上都挂了。

四月初六，父亲饿死。

四月初九，大哥饿死。

四月十二日，大哥长子饿死。

四月二十二日，母亲饿死。

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

父母死后，也没有钱财、没有棺材、没有土地，只能去找地主刘德，结果被刘德以你父母死了，关我何事拒绝。最后还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将父母草草下葬。

埋葬完父母后，朱元璋无计可施只能去寺庙做起来和尚，也是被好一顿欺负，挑水、刷锅、敲木鱼、击钟等都是小朱的日常功课。

后来在汤和的一顿忽悠下，莫名其妙地成了反贼。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还能再有多惨。

随后，加入了红巾军，从郭子兴的亲兵开始干起，身先士卒，颇有情谊，一步步在尸山血海中成长起来。

最终打败了所有的竞争对手，坐到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龙椅上。但是老朱为此也付出了很多很多。

而这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这群自视甚高，视人命为草芥的元朝统治者。

虽然他只是个孩子，但他北元皇室的身份注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朱元璋眼睛通红，恨意越来越浓烈，直勾勾盯着买的里八剌，盯着买的里八剌害怕得连连后退，口中喃喃自语道：“你别杀我，我可以统一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