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救赎

6.

然而此刻,外出狩猎的阿克敦心中却被巨大的不安笼罩着。只因今日一同出去狩猎的猎户告诉他,上次村长召集开会说了妖物的事情后,村里几个有孩子的人家都不准孩子出院子了。

听到此处,他忽然想起昨晚妻子告诉他晨曦交了一个新朋友的事,顿觉事情变得无比诡异和不安。

连跟同伴儿打招呼都来不及,他就匆忙往家里赶去。

因为出门已经比较远,等阿克敦赶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刚好家里妻子和晨曦已经吃完午饭。

看见晨曦帮着妈妈洗刷碗筷,阿克敦终于放下心来。

阿克敦的妻子看见本应该傍晚回来的丈夫这么早就匆匆赶回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心中焦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阿克敦瞧着妻子满脸关切又焦急的模样,心中忽地一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才冒出几句:“等收拾完了,叫晨曦过来吧。我有事要说。”

等到晨曦帮完阿娘,来到阿爹身边时,看着他皱紧的眉头,心里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你阿娘跟我说,你这两天新交了个朋友,她是村里哪家的呀?”

看着阿爹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晨曦心中一阵慌乱:“她……她不是村里的……”

晨曦的话让阿克敦心里一紧,他皱起眉头,继续追问:“不是村里的?那她是从哪儿来的?”

晨曦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她……她是我在林子边挖野菜时碰见的……”

阿克敦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他猛地站起身来,走到晨曦面前,严肃地说道:“晨曦,你知道现在森林里有多危险吗?都不知道你碰见的是人还是妖呢!你!”

听到这儿,晨曦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她虽然不是人,但她还是挺善良的,她没有伤害我,还帮我挖野菜呢。”

“你说什么?”阿克敦和他的妻子同时惊叫起来:“你说她不是人?你看到的,是不是一堆像黑色砂砾一样的东西变的?”阿克敦焦急地问道,想起舒尔哈描述过的怪物,再想想自己女儿可能碰见的情形,让他心中愈发惶恐,也庆幸女儿没有遭此毒手。

“是……是的,她可以变各种动物,还变成舒尔哈叔叔和雅布叔叔来着。”晨曦看着阿爹难看的脸色,怯生生的说道。

“你知道吗,就是那个怪物攻击舒尔哈,把舒尔哈弄伤的。这么危险的妖物在森林里,我以为它只会在林子深处,也不想让你们过于担心,结果……哎!晨曦,你不能再去见那个妖物了。这几天哪儿都别去,就在家里待着!”

阿克敦又是生气,又是懊悔,如果早点跟妻子和女儿说了这事儿,或者像其他猎户一样让孩子待在家里也不会碰见这么危险的妖物。

“阿爹,不是的,珞琪跟我说舒尔哈大叔是自己吓得跌倒的,她没有……”晨曦极力想为自己的小伙伴辩解,但是话还没说完,阿克敦就严厉的训斥到“你怎么知道这种妖物说的是实话?好了,就这样,你哪儿也不许去!” 

阿克敦一甩袖子出门直奔村长家去了,只留下晨曦委屈地蹲坐着抹眼泪。

7.

第二日清晨,阿克敦一反常态,没有如往常那般早早出门,而是与晨曦和妻子一同用完早饭。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晨曦一眼,便提起弓箭出了门。

晨曦想起昨日与阿爹的交谈,且阿爹似乎很晚才归家。她心中担忧不已,今天阿爹会不会去抓珞琪呢?甚至……她还担心若真如阿爹所说,珞琪是个妖物,会不会伤害到阿爹……

一向温柔的阿娘今天也不让她出门,并且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阿爹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心中焦躁不安的晨曦,还是趁阿娘不注意,偷偷跑出了院门,径直朝着与珞琪见面的林子奔去。

没跑多久,她就看到村里的猎户们有的背着弓,有的握着刀,正悄悄地摸向林子边。

另一边,珞琪此时竟分成了十多个小小的人,都保持着晨曦的模样,在林子里跳来跳去地寻找野菜,想帮晨曦收集新鲜的野菜。它们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待它们收集完野菜,照常提着装满野菜的黑灰色砂石晶石质地的篮子,来到与晨曦约定的地方等待,此刻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珞琪进化后的视觉感官已经远超人类视觉系统,它们可以从树影后隐约的变化,发现四周出现了与周围环境热量不同的人型生物,结合听觉系统提供的持续而不规律的动静,判断出他们正呈包围之势围拢过来。

珞琪虽然在与晨曦的沟通和对各种事务的观察中智慧不断提升,但此刻,它们还是无法马上明白所要面对的情景,明明约好了与晨曦见面,为何会出现这么多高大的人类,更不明白危险即将来临。

“珞琪,快跑,危险!”就在这时,珞琪在周围的各种动静中,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晨曦那遥远而微弱的声音。

虽然听懂了“危险”和“快跑”,但它们还是没有跑掉,反而朝着晨曦声音的来源方向冲去。

在珞琪的视野中,那些高大的人型生物有的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向晨曦声音的来处,但也有不少人反而更加快速地扑向了珞琪的方向,而那些转过头的人也发现了珞琪的动静,也赶紧行动起来。片刻间,静谧的树林骚动起来。

只见一些猎户弯弓搭箭,当看到这个与晨曦长相一模一样,却闪烁着灰黑色晶莹光泽的诡异妖物时,他们手中的动作都不禁一顿,脸上的神情充满着惊讶与恐惧,无法理顺的思绪被手中飞出的箭打断,作为猎户的肌肉记忆,无情的将事态进一步推进。

珞琪尽力躲避着攻击,还是不停有箭矢和猎枪穿身而过,身上扬起阵阵黑色沙石粉尘,纷纷掉落地面。比这更让它们揪心的,是看到林子边正朝它们跑来的晨曦被一个粗狂汉子拦了下来。

“阿爹,阿爹!不要伤害珞琪,珞琪不会伤害我们的,求求你了,她是我的朋友,阿爹!”被阿克敦拦下的晨曦看着远处珞琪被群起而攻之,哭喊着向阿爹为珞琪求情,希望阿爹能放过珞琪。

晨曦看看阿爹,又看看远处正在被不断攻击的珞琪,急得直跳脚,抹着眼泪向阿爹和慈祥的村长爷爷求情,但看到他们毫不动摇的样子,她又朝着珞琪声嘶力竭地喊道:“珞琪,快跑!快跑,跑进林子里再也别出来,呜呜呜!”

珞琪远远地看到哭喊着,却过不来的晨曦,见那些大人似乎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它们最后一次看向晨曦,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细砂,或是像流水一样,碎成一大片。之后有的组成了一条条小蛇,有的则组成蚂蚁、蚂蚱,或是如同细砂被北风吹起,散落地面,隐入草丛。

猎户们看着眼前的人突然飘散而去,以为击杀了这个妖物,脸上露出得胜的神情。

此刻突然有人蹦了起来,看见身边突然出现的小蛇一闪而过隐入草丛,再一看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刚才那妖物所在的地方则散落着一些不知名的细砂。

8.

地底深处,岩浆通道如同巨人血管般错综复杂,岩浆如滚烫的血液奔腾不息,此刻的它比往常更加狂躁不安,奔涌着希望找到出口。

在这些通道的某个空洞内,有一大片黑灰色砂石结晶映衬着岩浆的诡异红光,如流水般在这地下空洞中涌动着。

这些砂石结晶之间还不时跳跃着微弱的电弧,宛如舞动的精灵在砂石结晶之间欢快地跳动着,传递着神秘的信息。

不一会儿,这些电弧精灵如同潮水般迅速传遍了整个空洞中的砂石之间。

紧接着,在这些砂石中划分出了界限,三个区域中分别呈现出珞琪、兔子和蛇的模样。只是这兔子和蛇看起来体型巨大,头顶几乎要碰到天花板了,而小小的珞琪在它们面前显得是如此渺小。

此时,珞琪开口说道:“虽然我们在岩浆活动中诞生,无需惧怕,但晨曦的族群却无法承受岩浆喷发带来的灾难,我觉得我们需要帮助她。“

“他们是危险的生物,因为他们的行为,我们也失去了一些同族,我们不需要帮助他们。”兔子眼中反射着岩浆那刺眼的红光,严肃地说道。

而大蛇则将自己盘了起来,只抬起头说道:“我们的群体意识产生了分歧,这会阻碍我们成长,我们需要统一的想法。”

空洞中顿时陷入了寂静,与此同时在跳动的电流光亮中,仿佛能看到飞速计算和跳动的意识在不断传递着。

过了一会儿,珞琪打破了沉默:“晨曦教会了我们现在沟通的语言,而且她还给了我们名字。”

9.

阿克敦竭尽全力把能用的东西往板车上堆,他的妻子也不得不把一些零碎的东西舍弃,只挑必需品收进行囊。

晨曦抱着一个小布袋子,跑到房子的一角,挖开柱子下的土,打开布袋子看了一眼里面没有任何灵性的细碎的黑灰色砂石粉尘,又把口子扎紧后埋进了土里,然后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阿娘喊她的名字。

一家人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居住多年的小院子,便跟随村里的队伍往山外出发了。

一路上,他们感受着地面忽大忽小的震动,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艰难前行。

队伍不时听到远处冒着浓烟的山上传来恐怖的轰鸣和咆哮声,大家频频回头,担心这山神的怒火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阿克敦推着板车紧紧跟着队伍,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妻子背着包袱紧紧跟在他身旁,却也挡住了他看向女儿的视线。

当队伍离浓烟滚滚的火山越来越远时,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震得人们耳膜生疼,甚至有些人因为这巨大的声音和地面的震动摔倒在地,惊恐地尖叫起来。

回头一看,只见火山口火光冲天,黑色的烟雾直冲云霄,黑色云层中落下的雷光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怪兽的利爪插入火山口,山顶的巨石和烟尘如暴雨般滚落山下。

本以为已经逃离危险的猎户们,面对这天地间的伟力,心中顿时如临绝境。 

阿克敦扔下板车抱起已经吓呆的晨曦,一手拉起因恐惧跌坐在地的妻子,迅速往前冲,试图在分秒中争取一丝生机。

就在这时,阿克敦突然听到晨曦惊讶地喊道:“阿爹,你看那是什么?”阿克敦听着女儿疑惑又惊讶的话语,尽管心急如焚,但还是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结果眼前的景象使他呆立在原地,无法挪步。

只见从火山口喷出的岩浆和浓烟中,隐约有个巨人矗立在那里,挥舞着胳膊,像是在驱散着什么。

这时阿克敦才惊讶地发现,喷向他们这个方向的岩浆和山石少之又少,仿佛都被那个屹立的巨人给拦住了。

喷射向巨人的岩浆被挡下后,顺着它巨大的身躯缓缓流下,而那些山石穿透它们的身体后,也失去了爆发力,散落在近处的地面上。

当巨人驱散烟雾,山石穿透它们身体时喷洒出的黑色砂石粉尘中,阿克敦隐约看到那酷似晨曦的脸庞远远地注视着自己怀中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