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啊，到底为什么？”
姬发心灰意冷，整个人空虚而迷茫。
他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纣王和满朝文武。
没有什么事比看清现实更可悲。
贤名只是狼子野心的遮羞布，姬家百子则是实现野心的最佳助力。
撕下了这层伪装，摧毁的是唯一坚守的信念，崩塌的是一直自以为的誓愿。
他自以为忠心耿耿，其实只是一厢情愿的愚蠢幻想。
“父亲，您因何谋反？”
姬发只想知道自家父亲的真实想法，然而姬昌显然不会让他如愿。
只因‘朋来’已至，卦象成真。
“九五，大蹇，朋来。”
姬昌无视姬发的质问，老脸上满是绝处逢生的惊喜。
玄鸟大殿里，不知何时有一清瘦道人显化。
他容貌清奇，颧骨高耸，五尺长须，嘴角噙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微笑。
道人胸前挂着一百零八颗念珠，手持神尺，上书乾坤二字。
脑后有神光结成圆盘，其内有一灵柩沉沉浮浮，豆大的幽蓝色灯火闪耀，魂归寂灭道蕴流转。
正是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
只见他轻轻挥动乾坤尺，丈量天地，锚定乾坤，整个空间霎时间凝固。
接着，燃灯道人摘下念珠，化为绳子，缠住姬昌、姬发和伯邑考，转身便要遁走。
纣王、闻仲、百官、四大伯侯像是琥珀里的小虫子，眼睁睁看着道人施为。
然而，殷郊有混元之力护身，可丝毫不受影响。
就在燃灯提起姬昌三人的时候，殷郊胸前挂着的金锁大放光芒。
那是通天教主贴身配饰，上品先天灵宝，禁锢锁拿之无上秘宝。
穿心锁！
翠玉镶金的神锁上迸发出一条条锁链，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瞬息之间就把燃灯道人锁在了原地。
条条锁链弥漫着封天锁地的气息，燃灯一身早已臻至准圣的修为刹那被封禁。
“扑通......”
燃灯从半空跌落，狼狈不堪。
他脸上那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微笑早已消失，有的只是灰头土脸，以及满满的惊骇。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东西？”燃灯惊呼。
他在挣扎，在蠕动，在反抗，如同一只落入蛛网的小虫子。
“不知何方道友算计贫道？”
燃灯镇定下来，以他的身份地位，他不认为有人会敢加害于他。
阐教副教主，那可是圣人之下最顶级的大能。
“贫道？”殷郊走了出来，讥讽一笑：“不过是一只不知礼仪廉耻的老狗罢了。”
殷郊缓步走来，身穿玄鸟金纹衮服，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胸前的穿心锁绽放灵光，吸引了全场目光。
“你是何人？”
燃灯冥思苦想，发现洪荒大能里不曾见过殷郊，亦不曾得罪过他。
“何人？”
殷郊瞥了一眼燃灯，语气森然：“老狗不请上门，到了主人家的地界，还问我是何人？”
“你阐教好歹也是圣人大教，原始天尊乃是盘古正宗，何等高贵的存在，竟然就教出了尔等丝毫没有礼义廉耻的门人弟子？”
殷郊开始阴阳内涵原始天尊，毫不客气。
燃灯勃然色变，望了一眼玉虚宫的方位，心虚不已。
显然殷郊如此刚烈的发言震惊到了他。
“掌教圣人在上，贫道并非有意玷污大教名声，请圣人恕罪。”燃灯急忙向原始告罪。
大殿外血色雷霆越发狂暴，恐怖的雷声像是要破灭天地。
“呵，这就急了？”
殷郊眉目带笑，三番五次被打扰的心情忽地变好了不少。
他不急不缓地走到燃灯旁边，捡起乾坤尺，打量了这件灵宝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随即，一尺子甩在了燃灯道人的老脸上。
啪....
清脆的打脸声回荡在玄鸟大殿。
“一只老狗，占着多活了几年，连个做人的德行也没有，丢人现眼。”
殷郊对燃灯极尽讥讽，这人品行有问题，已是死敌，不必惯着他。
“你....该死。”
燃灯怒火冲天，修持了无数年的寂灭道蕴荡然无存。
他心中羞愤，只因一时不察，竟然被人偷袭锁拿。
一张老脸红得发黑，只感觉一辈子经营的名声都废掉了。
殷郊可不在乎燃灯心中有何想法，他转身朝黄飞虎道：“不知可否借武成王足衣一用？”
“足衣？”
黄飞虎有些发懵，看了一眼准备说话的燃灯，心中明悟。
向纣王告罪一声后，立即取下靴子，把足衣脱了下来，攒成了一团，朝燃灯走去。
燃灯瞳孔猛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殷郊，嘴角嗫嚅道：“你竟敢如此辱我？我可是阐教副教主。”
“太子殿下说了你就是一只老狗，那就得把狗嘴闭起来。”
黄飞虎狞笑一声，一把将足衣塞入燃灯嘴里。
一瞬间，恐怖的酸臭味直冲天灵盖。
燃灯双眼瞪得像是两只铜铃，死命挣扎，发出凄惨的呜咽声。
殷郊面不改色，拿出水火葫芦，摇了一圈，去了塞子，念动真言。
“收。”
葫芦发出冲天灵光，两只水火麒麟蹦出，化为水火阴阳道图，卷起燃灯收到了葫芦里。
“很好，阐教副教主正式下线。”殷郊面色轻快，转头看向姬昌。
“救星来了，救星又走了，感觉如何？”
“......”
姬昌面如死灰，怔怔地看着殷郊，心情大起大落，跌宕起伏。
到了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了第三十九卦，水山蹇。
他忘记了自己卜卦时候内心最根本的想法。
朝歌一行只是开国大梦的一个掩饰。
他起一卦，算了两个问题。
他不仅算了朝歌一行的吉凶，还算了那个不敢言说的开国大梦。
先天八卦不会出错，卦象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解读错了。
朝歌一行的吉凶只是表象，为显卦。
开国大梦为里象，为隐卦。
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九五，大蹇，朋来。
蹇卦共有六道象辞爻数，去了头尾的初六、上六。
六二、九五乃是显卦，预示着朝歌一行的吉凶。
而两道显卦之间的则是隐卦。
九三：往蹇来反。
前路艰难，往则入险，返则得所。
六四：往蹇来连。
往来皆难，进退皆难。
九三、六四的卦象预示着开国大梦举步维艰，甚至连退步都是一种奢望。
“所以，那终究只是一个不可言说的大梦吗？”
姬昌万念俱灰，整个人如同被打断了脊梁骨，须发斑白，暮气沉沉。
就在此时，虚空再次洞开。
一道金光遁到了玄鸟大殿，转瞬化为一位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