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王神色凝重，视线在几人身上来来回回。
他感觉三人已经结成了某种同盟，但是自己作为大王却被排斥在外。
一种莫名的危机和烦躁骤然从心底升起，他开始反思自己即位以来的所作所为。
“孤不曾失德，如故如此？”
纣王纳闷沉思，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百官和几位诸侯不敢发出丝毫动静，他们也感觉今日的朝会似乎太过诡异。
西伯侯姬昌成为了焦点，三位股肱之臣都在针对他。
百官心思涌动，原本看向姬昌的目光还抱有同情。
现在却纷纷犀利起来，甚至大部分都带上了敌意。
半晌后，纣王想不通其中关窍，颇有些烦闷，便把目光看向朝中诸多大臣。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纣王放松下来，靠在王座上，看着事态发展。
他倒是要看看，三人联合起来究竟要干些什么。
“太师圣明。”百官异口同声道。
大商的朝臣里，文官向来是以商荣为首，武将则以黄飞虎为首，知道了自家主官的想法，自然不会唱反调。
唯有姬昌一家子，感受着满朝文武的恶意集中在自己身上，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大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姬昌以头抢地，老泪横流，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针对。
自他继任西伯侯以来，从不与人结仇，亲善百官，体恤民众。
每次朝贡之时，打点的金银亦不是小数目。
“难道有人知道了我的卜卦？”
姬昌心神震动，随即立刻否定，“不可能，此事我不曾宣之于口，就连那些蓍草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或者杜元铣真的有如此本事？”
姬昌瞥了一眼杜元铣，心中对大商的底蕴忌惮不已。
殷郊双手拢在宽大的朝服里，摩挲着水火葫芦，眼神阴冷，像是一条即将噬人的毒蛇。
“启禀父王，儿臣有一计，可让西伯侯自证忠奸。”
少年声音清越，冲散了朝会沉重的气氛。
然而姬昌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仿佛有一股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毛骨悚然的战栗感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心血来潮？”
姬昌浑身冷汗直冒，瞳孔猛缩，他瞬间想起来之前的卜卦。
第三十九卦，水山蹇。
象曰：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
象辞爻数：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难道卦象要应在太子身上？”
姬昌心中乱成一团，试图找出那一线生机。
王座上，纣王诧异地看向殷郊，他没想到殷郊竟然会发言。
“殷郊，你有何计策？满朝文武，可想好了再说。”
纣王有些不放心殷郊。
“大王，太子殿下机敏聪慧，虽是初次参与朝会，该是胸有成竹，或可一听。”闻仲接上话头。
“臣附议。”黄飞虎可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
“老臣附议。”商荣不紧不慢，直接把事情定了下来。
三人身后的百官低垂着头，但是目光却在殷郊和三位大臣身上流转，就连纣王也是如此。
“有猫腻！”
众人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子，心中跟明镜似的，一眼就看出了异常。
“你们都附议？”纣王喃喃自语，上下打量着殷郊，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儿子。
“太子殷郊有问题。”姬昌心脏漏跳了数拍，他感觉自己发现了线团里的那颗线头。
殷郊毫不怯场，不在乎被众人猜忌，直接开口。
“我听闻西伯侯素有贤名，精通先天八卦，不如侯爷算算自己会不会谋反。”
姬昌色变，忙不迭道：“太子殿下，先天八卦可算万物，唯独不能测算自己啊。”
“哦？西伯侯是不想算，还是不敢算？”殷郊步步紧逼。
“太子殿下，实在是不能算。”姬昌额头开始冒汗，脸色苍白，转而看向闻仲。
“闻太师是修行之人，该是知道卜算者不才能测算自己的未来。”
“确有其事。”
殷郊点了点头，忽地的笑了笑道：“那不如算算你儿子姬发未来会不会谋反？”
“反正只要你未来谋反，姬发又是文武双全，必然会参与其中。”
“这也不算测算自己，你说是吧，西伯侯。”
殷郊声音不大，满满的恶意像是一根尖刺扎入姬昌心口。
姬昌心如擂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死死盯着殷郊，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吾儿绝对不会谋反。”
“你不算怎么知道？”殷郊挑挑眉。
姬昌：......
“西伯侯，算吧。”闻仲掏出一把蓍草塞到姬昌手里，目光幽幽。
姬昌汗流浃背，越发沉默。
姬发有天命在身，他早就测算过无数遍，绝对不会出错。
“满朝文武无人精通八卦卜筮之法，要想脱身唯有撒谎。”姬昌暗道。
随即咬咬牙，拿起蓍草开始测算。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论结果如何，一律都只往好的一面说。
殷郊自然是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也不说话，瞥了一眼浑身紧绷着的姬发，嘴角微微勾起。
“姬昌，算吧，结果也无所谓。埋葬西岐的大坑已经挖好，就等你自己跳进去了。”
满朝文武神色诡谲，距离姬昌近一点的甚至把身子往外挪了挪，生怕被误会。
纣王此刻已经没有了看戏的心思，目光在杜元铣、闻仲、商荣、黄飞虎和殷郊几人身上来回巡视。
实在是几人的目的太过明确，像是事先排练过一般。
杜元铣开头，三位股肱之臣互相配合，就为了给姬昌坐实谋反的罪名？
那么殷郊让姬昌卜算又是为了什么？
纣王想不明白，如鲠在喉，刺挠得很。
满朝文武百官也想不明白，但不妨碍他们站队。
不大一会，姬昌测算完毕，收起蓍草，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脸上因为即将撒谎的潮红压下去。
“回禀大王，臣卜算结果显示，吾儿姬发忠心耿耿，未来不是谋反之人。”
姬昌掷地有声，语气沉稳，没有丝毫撒谎的模样。
“呵，西伯侯可算准确了？”殷郊轻笑反问，接着一顶大帽子先扣到了他头上。
“若是算错了，或是撒谎，那可是欺君谋逆的大罪，按大商律令，当处以极刑。”
姬昌闻言头皮一阵发麻，只是事到如今已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大王，太子殿下，臣所言句句属实。”
“很好。”
殷郊走到姬发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道：
“我就说姬发文武双全，乃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谋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
殷郊顿了顿，话音一转：“我相信你不会谋反没用啊，得大王相信、百官相信、天地相信才行。”
“你说是吧？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