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洪隔天来到雕刻室。
就见雕刻室气氛有些诡异。
几个已经上班的玉雕师，排排站立在肖讷的工位前，雷洪隔着人群一望，却是没见到肖讷人影，所以，他们在围什么？
“你们看什么呢？”雷洪问。
几个玉雕师转头看向雷洪，眼中浮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以往玉雕师对雷洪都是尊敬的，虽然雷洪年轻，但他技艺能服众，这一刻，雷洪则明显从那些人的表情中望出了……怜悯。
这种被同情的目光，雷洪很少受用，此刻便觉一阵恼怒。
“你们到底在看……”
雷洪分开人群，就看到了一个奇迹。
那奇迹就摆在肖讷的工位上，被随便摆在雕刻桌上。
整体造型是一件高约30厘米的耳鼻壶，壶身只是简单雕琢，分为八瓣，耳与鼻造型较优美，却也只是留了龙纹凤脑。
这种取其简的造型特征，是秦汉时的风格，自唐宋以后，风格渐繁复与富贵，到清达到一个顶峰，如果那块翡翠王，只做了这只壶，瞧其简单恢弘造型，不能说刻毁了，只能说没涨。
但40厘米高的原料，只雕出30厘米的壶，这属实有点糟贱。
但其实并非如此，这玉壶的最精妙处，在于玉壶之上，尚且有一排玉链，一直向上，吊到一个平安祥云佩上。
众人所望那奇迹，便是这排玉链。
玉链不是死链，而是活链。
一枚一枚相连，碧玉妆成颜色，巧匠制成天工，它们本是石中死胎，经此一雕，便成活物。
雷洪被眼前之物震惊到难以呼吸，摒着呼吸瞧了好几眼，然后便要冲上去摸，却被其他玉雕师一把拉住。
眼前之物，中国历史上都罕见至极，珍贵之处自然也不用说，他们生怕雷洪一时激动，给毁了。
吴翠花也闻讯而来，她等闲不来雕刻室，这次却非来不可，因为她的雕刻室诞生了一件国宝。
瞧见这件耳鼻壶，吴翠花也倒吸一口冷气。
“活环链雕？！”
活环链雕，就是指一块玉，不将其雕开，而是在其上琢磨雕刻出一环又一环的玉环，这些玉环看似串连而成，实是雕成。
这门技艺器物并不罕见，从战国到汉再到唐宋明清都有成品，但那是中华数千年历史的积淀，如果单论一个时代，有能力、也有胆略敢雕活环链雕的玉雕师，可谓少之又少。
活环玉雕是玉雕中最令人惊叹的技艺之一。
沈阳故宫博物院中藏着一只慈禧最爱绝美首饰“花叶游环花篮翡翠步摇”，便是使用这种工艺。
近年来活环玉雕作品也有，但作品大多质地平庸，有看客认为，技臻于此，欣赏的便是雕工，而非玉石了，那纯粹是扯，好玉加好工，可成绝世孤品，为何不雕，还不是怕雕坏。
活环链雕环环相扣，但凡一环有误，整件作品就毁了，等闲雕师谁敢拿几百上千万的料子去试？
肖讷敢。
肖讷是真敢。
吴翠花围着那壶左右移了几圈，瞧着肖讷只是用一根外卖筷子，简单将最高处那件平安祥云佩挑起，实在是不敢动，现在，她略有些后怕，欣赏之情也愈重。
这简直就是神工巧匠啊。
吴翠花瞧了一眼雷洪，就见雷洪死盯着那玉壶，眼中尽是颓废。
没错，肖讷人走了，雕刻留在这，都不必解释，或者说什么，就已是无可质疑的胜利。
对，摧枯拉朽，无可质疑的胜利。
这就像是武林高手遇到天上神仙，都不在一个级别，怎么比？
雷洪输得太惨了。
所以玉雕师们才用那种眼光看他。
“真是……”吴翠花想评价一些什么，终是没什么话可说，其实，这种时候应该用‘牛逼’就好了，按照赞叹等级不，在前加上“太”，或者后面加上“死了”等等就好。
“好好收着，今年天工奖评选，翠华就送这个去吧。”吴翠花说。
要在平时，天工奖送一件外人作品，雷洪肯定会有些争辩，此刻则已完全被打没了心气，整个人都消沉下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吴翠花跟雷洪说，“这话以前你也听不进去，现在你好好想想，另外，把之前说好的赌资给他们汇过去。”
……
叮。
短信。
正在早餐摊上吃包子的陆帆，一手筷子夹包子，一手打开手机。
“50万。”
陆帆眼睛一亮。
便把信息给肖讷看。
肖讷面前已经叠了将近20个笼屉，现在仍在埋头苦吃，昨天使用雕刻刀A的消耗那么大，现在得补回来。
事实证明，只要他吃得足够多，雕刻刀从他这拿走的血肉就会足够少。
“50万，还挺讲究。”
肖讷评价吴翠花。
之前说被雷洪黑走的不到20万，现在给了50万，也无愧于肖讷留下的那件游雕活链作品。
而这笔钱直接汇进陆帆帐号，也让陆帆有点感动。
“你也不怕我卷款潜逃。”陆帆问肖讷。
呵。肖讷笑了下，他的老师会干这种事？他的老师只会拿出大笔钱财来帮助学生，帮助朋友，帮助一切能帮的人。
这时。
一个人影来到早餐桌旁。
肖讷抬头一看，金在澈。
“坐。”肖讷说。
金在澈看早餐摊那坐椅的卫生情况，叹了口气，管家便上来铺了一块白布，把座椅和靠背都遮住，这才让金在澈坐下。
“吃。”肖讷又说，又要了十屉包子。
金在澈瞧着桌子上的筷子和碟子，再叹了口气，管家便从包中掏出一套餐具，摆在桌上，这才用其中的象牙筷子，夹了一个包子给金在澈。
而金在澈给自己脖子上戴上雪白餐巾，用自己那双象牙筷子夹起这只包子，咬了一口，再咬一口，速度不快，很有节制。
旁边吃早餐的食客们都惊呆了。
“说。”肖讷又说，于是金在澈放下筷子。
“CEA找到我，要求我尽快离境。”金在澈说，“所以我没办法继续留在中国了。”
CEA，中国探险协会，另外些广为人知的名字叫“1818黄金眼”或者《走近科学》栏目组之类，这些都是他们的掩护身份，一个半官方的组织，专门处理国内的污染事件。
CEA对金在澈或托马斯·坎贝尔这种拥有神秘的人类管控较严，出入境都是需要登记的，但并不禁止他们参加一些比如高考之类的社会活动，如果金在澈考上了，也会允许他在国内留学。
“呸，他们怎么不管管陆帆。”肖讷冷笑。
陈成钢被陆帆用星之壳顶替的时候，CEA在哪？
“星之壳是最顶级的旧印，一旦发动，能更改时空命运，这种东西是不可防范的。”金在澈说，“但你说的对，他们已经处理陆教授了，不然陆教授怎么会这么快身败名裂。”
“……一群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