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很快战争又开始了。
秦昭襄王派大将王陵围攻邯郸。
只是如今赵国经过两年的修养,恢复了一点元气,又有魏楚等诸侯国相助。
一连数月,王陵进攻不顺,损失惨重却久攻不下。
异人连忙找来吕不韦商议。
两人顾不得寒暄,只是两人脸上都充满了慎重。
两人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吕不韦早已把全家都梭哈在了异人身上。
奇货可居的前提是货要好好的,货如果被毁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真没了吕不韦最好的下场也是自杀。
况且异人已经成为了华阳夫人的儿子,已经真正意义上大业将成,到了收获回报的前夕,事到如今,绝不能出现意外。
“吕兄,事到如今,情况大变,赵王绝不可能放我回去了,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另想办法归国了。”
“如今,王陵虽攻赵一时失利,然而终究秦强而赵弱。”
“我的祖父从来不是吃亏的人,一时的失利只会让他更加愤怒。
“大秦不缺强将,纵然王陵无能,可还有武安君在,若武安君出马,必然攻无不克。”
“现在赵王不敢杀我,不过是心存侥幸罢了,给他自己留求和之路。”
“可若真到国破家亡的时候,赵王一定会先杀我祭旗。”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耽搁,趁着赵王现在没精力管我,必须用后手尽快回到秦国。”
“哪怕只是先离开赵国。”
吕不韦点头应是:“公子所言甚是。”
“只是如今大秦虽攻赵一时失利,然而毕竟是秦强赵弱,秦攻赵守。”
“如今整个赵国上下心绷如弦,邯郸城上下戒备森严,守备严密,实非良机。”
“欲强行离开邯郸,势必不成,并且定会激怒赵王,到时反而更加危险。”
吕不韦劝道:“自古成大事者,皆有静气;请公子莫急,今战和未定,一时之间还是无碍。”
“当前还是要静待时机,相信时机已经快到了。需知久守必失,赵国弱小,在大秦增援久攻之下必有疏漏,那时候就是我们逃离的机会。”
“现如今是赵国势盛,我们还需要韬光养晦,待时而动。”
“请公子最近做好准备,少出家门,低调行事,务必不引起赵王和赵国朝堂注意。”
“在下早已准备了千金,已经打点好了关系。”
“家中也请了高手剑客暗中护卫,加上安国君派来的高手,绝不惧宵小恶意。只要不是赵王大举派兵,公子无忧。”
异人动容道:“我有今日全仗吕兄之才德,一切就拜托吕兄了。”
吕不韦深鞠躬礼:“在下定竭命而为!请公子静候佳音,公子鸿福齐天,苍天庇佑,事必成也!”
吕不韦拜别异人,昂首走出门去。
来时阴云万丈,凄风萧萧。
此时走出门去,甩去脑海中一切纷乱思绪,事已至此,有成无败。
大步走起,多年谋划,在此一搏了。大旱望云霓,苍天不负有心人!
机会,终于来了!
秦昭襄王下令白起领兵,白起屡番不就。
王陵久围邯郸不下,并且损失惨重。
白起又不愿领兵,赵国朝堂可谓是弹冠相庆,总以为秦国无奈之下要退兵。
可秦昭襄王怎么会是吃亏的人?自从当了大王,就不知道吃亏两个字怎么写!
秦昭襄王大怒,下令罢免了王陵主将的位置,让副将王龁接任主将,继续围攻邯郸。
并且重兵增援,邯郸一时间又风声鹤唳起来。
王龁本是本次攻赵的副将,因主将王陵进攻不利,被大王罢免,这才当上了主将。
刚一接任便压力巨大,他深知如果自己再打不出来一些成果,估计就不是被免职这么简单了。
所以王龁初初上阵,只待援军一至,便不计代价,立时全力猛攻,一时间邯郸城已是岌岌可危。
整个邯郸城可谓是凄风凉雨,朝堂上下,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赵孝成王更是咬牙切齿,又恨又怒,既然你秦国铁了心要灭我赵国,我也不用留什么情面了。
之前几次都没杀质子,长平之战白起做的那么绝寡人都没杀,真当寡人不敢吗?
这就先宰了你孙子祭旗,以泄我这口心头恶气!
可惜已经晚了,赵孝成王没机会了。
在赵孝成王下定决心之前,异人和吕不韦已经逃出了邯郸。
话说邯郸又不是铜墙铁壁,被包围猛攻数月,又岂能毫无纰漏?
况且即便当初是铜墙铁壁,在秦军如此不惜代价强攻之下,也要四面漏风。
如今邯郸城风雨飘摇,赵国显现出一副要亡的景象,城内早已人心浮动。
尊贵的贵族,绝不能同赵国共存亡。
吕不韦不惜花重金打点好的关系,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傍晚时分,将要入夜。吕不韦和两个侍从带了重金,悄然来到邯郸西城守将家中。
这守将名赵毋,是赵国累世的贵族,要不然也绝不能在如此危机时刻担任如此重职,独守一面。
赵毋守在城楼,已经好几日未曾回家了。
大管事将吕不伟迎入客堂:“吕先生,连日来秦军攻势太强,将军驻守西城,已经几日没有回来了。”
吕不韦道:“在下此来有关乎将军生死存亡之大事,烦请您派人通知将军,吕不韦拜访,有绝顶要事相商,将军若有闲暇,定会回来见我。”
“万万切记,不可让他人知道是我来此。”
大管事知道吕不韦是府中常客,也曾几番与将军密谈。
此番见吕不韦郑重其事,如此坚持,不敢怠慢。
再三思量之下,请吕不韦稍等,自己亲自跑了一趟西城,将吕不韦来访一事,报给了赵毋。
赵毋觉得自己守城的能力并不理想,可他毕竟在副将的辅佐下守住了。即便如此,也早已焦头烂额。
赵毋今年四十有余,眼睛不大,声量不高,穿着华贵且坚不可摧的盔甲,这盔甲是重金请能工巧匠打造的。虽然他从不亲临一线上阵厮杀。
身量看似有些魁梧,但从脸颊的肉能够看出来,八成是虚胖而不是魁梧。
近几日来,秦军攻势一日更胜一日凶猛,他不过中人之姿,能做西城守城主官,七成是因为他的身份,剩下三成才是他的能力。
虽然说守城比攻城简易许多,可面对的是如狼似虎,令行禁止的秦军。
要不是全靠两个副将卖命指挥,就靠他自己,早就顶不住了。
秦军的每一次进攻,赵毋都感觉仿佛如泰山压顶而来。
自从邯郸被围,担任守将,赵毋就没有一天可以休息好的。
还要每天守在城墙上,日夜不分,家都不敢回,生怕出什么纰漏。
多久没有感受到温香暖玉在怀的感觉,赵毋都记不清了,都快一个月了吧,又是怀念秦国不曾攻赵的一天。
赵毋站在城楼看向城外,天色已晚,秦军已经鸣金收兵。
双方各有默契的收敛尸体,搬运伤员;城墙下的归秦,城墙上的归赵。
有伤重的,请求给个痛快,早已麻木的同袍,也只顺手一剑。
遥遥看着黑压压的秦军营寨,一眼望不见边,耳边听着不尽的声音呻吟。
看着那些尸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是其中一员。
秦军以斩首为功,面对秦军除非逃得掉,否则有死无生。
投降也未必能活,两年前长平之战已经证明了。
想到这里,赵毋心中就要骂一句暴秦,残暴的秦人,该死的白起,投降都不给机会。
想到这里赵毋内心就一片凄凉,现如今被围困的可是邯郸,哪还有地方可逃?
又想着自己那几十房如花似玉的姬妾美人,珍馐美食,香车豪邸,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多少机会享受。
而邯郸,还有没有机会。
正在赵毋遥望城外,独自神伤的时候,有亲卫上前,说府上大管事有要事汇报。
赵毋眉头一皱,也不多言,走下城楼。
管事行礼之后,附耳悄声把吕不韦求访之事说了一遍,赵毋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
秦国带来的杀身之危,要化解终究还是要落在秦国身上。
赵毋低声令管事先回去告诉吕不韦,就说今天会有时间,只是还有一些琐事,忙完琐事就回去,请他先等候。
又令管事好好招待,不许有一丝怠慢。
大管事领命匆匆回去。
吕不韦一直等到夜色已深,他不急,起码面上看不出来着急。
终于,已然换了一身常服,一副轻松惬意姿态的赵毋走进客房,笑着说道:
“吕先生久等了,最近本将事务繁忙,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勿怪。”
吕不韦满脸笑意:“无妨,无妨。将军府中招待贴切,不觉时久。”
赵毋明知故问,笑道:“先生见谅就好,不知先生来访有何要事?竟劳先生深夜匆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