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

下课后,相墨桐走到了林之夏的座位旁边,但是他并不是在站着一直等着的,而是坐在了过道那边的凳子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过道那边的林之夏收拾东西。

“嗯,不好意思,我有点慢了,我马上收拾好东西。”

“没事……反正……我也没事……”

相墨桐坐的位置上还摆着上上节课的语文书。看来是还没来得及收拾,便直接甩在了桌子上。

相墨桐四处张望着,但就是不敢与林之夏直接对视,因为他向来是独来独往的,所以不敢与人对视。

与此同时,坐在中间的杜雨鸿目睹了一切,她从那件事之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的,所以快慢对她来说无所谓。

“杜雨鸿,你不去吃饭吗?今天我记得咱们是第一批。”

杜雨鸿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所以还是很惊讶的回了句,“我?我等会儿去吃。”

“这两周你们能吃顿好饭了,不用再只吃两个包子了。”

“其实我觉得包子也挺好,我很喜欢吃。”

杜雨鸿歪头看见林之夏刚收拾好,于是仰了一下头,示意着相墨桐。

相墨桐向后看了一眼,明白了她想说的话,“那我们先走了,你快去吃饭吧。”

“嗯,路上慢点。”

“下午见。”

相墨桐带着林之夏出了班门,杜雨鸿看看了时间,十二点零七,离第二批人下课还有五分钟,她合上数学练习册,带着古诗小册子也走出了班门,同时关上了门。这个校服大一号,戴着二十块的电子表,扎着一两块的头绳的女孩儿,今天破天荒地吃了一顿像样的饭——她要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作为米饭的配菜。

……

“你有没有那个走读证,班长应该带你去领了那个。”

毕竟数学课班长和她半节课不在,应该是去领了书,校服,和走读证。

“我有。”随后她从裤子兜里掏出那个走读证。

“这个走读证一定要放好,虽然可以去补办,但很麻烦,真的很麻烦,而且,谁问你借,都不要借,更不能租。”

林之夏听得很认真,他们走到了校门口,相墨桐像往常一样随手掏出走读证,紧接着就是林之夏。

“诶,等等,你怎么不穿校服啊?你哪个班的?”

门口站着监督管理员,简而言之,就是查违禁品的。

“我……”

“不好意思,她是新转来的,还不知道这里的规定,她下午肯定能穿上。”

管理员瞥了相墨桐一眼,“肯定能穿上?”

他又看向林之夏,“肯定能穿上。”林之夏正准备从书包里掏校服的时候,被管理员打断了,“你哪个班的?我要确认一下。”

“大哥,这就不必了吧,她是学生你还看不出来嘛?”正在相墨桐要说班主任名字和电话的时候,贾妤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你应该认得我,她——林之夏,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学生,你应该信得过我吧。”

“信得过信得过……”那管理员瞬间换了一种态度,变得立马恭恭敬敬的。

“你怎么来了?”相墨桐问道。

“我吃完饭,正好要回宿舍,看到了你们,然后就过来了。”

贾妤看见林之夏窘迫的神情,于是催促道,“快走吧快走吧,已经二十了,下午见。”

相墨桐带着林之夏出了校门,三月的时候倒也不至于柳絮飞扬,但有些树上会掉白花,也能闻见淡淡的清香。

“那个数学老师看起来好凶啊……她平时也这样吗?”

林之夏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独属于三月的安静。

“嗯……差不多,但她只对数学成绩好的学生才上心,很正常。”

“那其他老师呢?”

“语文老师人很好,只要你按她说的做了就没事,也不是很严;英语老师很严格,而且是对所有学生都很严格,她希望所有学生都能在每节课都有收获;化学老师是个快退休的好老师,他的知识储备量很足,毕竟半辈子都是化学老师;物理老师是个感性的人,他好像才转来这个学校不久,他的课最有催眠效果;至于生物老师,她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会定期叫一些人去她办公室背东西。”

“那你最喜欢上哪节课呢?”

“除了数学以外的其他课。”

“为什么呢?”

“因为她以数学成绩120分的要求来约束我,但实际上,我数学也就刚及格,因为我在前几名,但数学没有达到前几名的平均成绩,她的工资要扣的,所以她要约束我。她甚至说过‘不行你就掉出前十名’这样的话,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两个红绿灯转瞬即逝,于是他们就在这里道别,相墨桐离得远一些,还需要往前走一段距离。

“谢谢你。”

“……不用谢……”

可是她已经走过了马路对面。

下午的课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在来的时候,相墨桐碰上了穿着蓝色校服的林之夏。她干净的不像学生,先前的不合规矩也一并改变,就连监督管理员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高马尾扎着——这里要扎头发也只能扎高马尾,还不能过长,过长是要被剪掉的,要不就短发;穿着校服和合规的休闲白鞋;没有戴任何的金银首饰,只戴了一块手表;她的眼眸清澈而透明,她也没有化妆,一点妆都没化,她单纯的好看,不像画皮堆叠出来的,像画中走出来的少女一般。

“嗯,像这种刚来就这么合规矩的人挺少见的,大部分的人都是慢慢习惯的……”

“人家之前一中的呢,一中不比这还严格。”

“啊?真的?那为啥来这儿啊?这儿有哪点比得过一中啊?”

“压力。”

门口两个监督管理员在检查完林之夏的书包后,说了上面的话,然后相视……最后无奈地笑了笑。

在这个学校,本来就没什么轻松可言,每个人都是挤破头进来的,最后再以挤破头的形式振翅高飞,就是不知道没有翅膀的鸟儿能不能靠风看起来像飞一样的飞起来。

“名字。”

“相墨桐。”

“登记。”

学校门口每个走读生都要登记,谁都不例外。

“给。”

“行。”

那个站在相对靠前位置的监督管理员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后面的人去搜他的包。

“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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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走吧。”

那个人把他的东西基本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然后惯例向身后望了一眼,这是示意他可以走了的动作。

“喂!说几次了,这个东西不能……”

身影逐渐拉远,声音逐渐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直到再也听不见,直到走进了教学楼里面,直到三月的天变成黑夜……

在此之前……

“喂,贾妤,你以后想成为什么?”

“我?”

下午的大课间,人们都喜欢站在教室外面的窗户面前看风景,因为……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

“我想成为老师,做一个负责任的好老师。”

贾妤笑着,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

“你呢?”

“我不是告诉过你嘛,我想当医生。我想当医生,这个愿望一直没变。”

白清嵘嘴角上扬了一下,看向窗外的树,树叶。

“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们看着窗外摇晃的树和树叶,彼此也都没再说话了。

“那个……你是卫生委员吧?”

杜雨鸿抬起了头,她的同桌都不在。

“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就是……李老师上午让我下午问一下你,那个值日生还有哪组有空的?”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拿出夹在一个不起眼本里的卫生值日表。

“这一组……”

林之夏看到她的手指划过,最后停在了第十一组的最后一个名字上面。

“老师说她暂时来不了了,你可以替她的位置。”

“行,我还有个问题,今天是第几组值日啊?”

林之夏不经意间地靠近,却使杜雨鸿不舒服地把身子斜过去了一点。

“今天就是第十一组,你的名字叫什么?”

……

相墨桐和高靖宇刚刚才倒完垃圾回来,便看到了有人在和杜雨鸿说话。

“真稀奇,居然会有人和她说话。”高靖宇和相墨桐说。

他随手在身上擦了擦,而相墨桐拿出纸擦了擦手,随后又扔进垃圾桶。

“肯定是新转来的那个女生喽,她都不知道那件事。”

“不知道又怎样……不过她迟早会知道的……”

杜雨鸿看到高靖宇回来了,于是转过头招手让他过来。

“怎么了?”

相墨桐回到了座位上看着书,因为临近的开春考试——说的好听。

“那个,她,以后就替代你们组的那个女生了,她叫林之夏,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多担待。”

“行,都听杜姐安排!”

高靖宇弯着身子,手肘抵在林之夏坐的位置上的那一摞书的上面,“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请尽管吩咐。阿姨说,让我好好看着你,她说就怕你受欺负,我也……”

杜雨鸿没有看他,这套陈词她已经听了几千遍了。

“反正只有一点,不要把我学校的情况告诉我妈。还有,我该学习了,林之夏,还有事儿吗?”

林之夏忙摇着头,示意着已经没有问题了。

“那去吧……过两天还有考试,该学习了……”

……

“唉,又是这样……”

顺带说一句,林之夏坐在高靖宇的旁边。

“她好像……不合群……”

林之夏拿出了下节课要写的作业,那是一本新练习册,是语文的。

“那个,下节课上课,不是自习,因为和上午的课换了。”高靖宇顿了顿,把桌上堆积的书整齐地放在了桌子的右上角,横着的,“一个团体总会有不合群的人,有些是因为团体的问题,有些是因为个人的问题。”

“那她呢?”

“嗯……”高靖宇沉默地笑了笑,“可能都有吧……”

三月的夜晚是温柔的,但总归是少了些什么的,少了很多东西,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三月的夜晚总归是孤独的。

相墨桐和林之夏顺利出了校门,但相墨桐并没有按照回家的路程走。

“你去哪啊?”

“我去那边的集市买点东西吃。”

夜晚突来的风吹皱了他们彼此的衣服,树在人静的时候才敢与风共舞。

“可现在都十点了,你回那么晚,你爸妈不会说你吗?”

“他们不在家,他们……”相墨桐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我几乎每天都要去那儿看看,你要去吗?”

他们站在一棵大树后面,一侧是林之夏,一侧是相墨桐。

“那个……如果父母管的话,就算了……”

“我和你去,正好我也饿了……”

相墨桐没想过林之夏答应的如此痛快,毕竟他这一套说辞,也只是客气一下。

“那走吧……”

他们并肩走在路灯下,路灯在每两棵树之间,他们分走在树的两旁,路上车不少,人也不少。

“相墨桐,你认为杜雨鸿是什么样的人?”

“啊?”在走过下一棵树之后,“高靖宇没告诉你吗?”

“我只是想听一听你的想法……你认为她是什么……”

树隔断了声音。

在下一棵树之前,“孤独的好人。”

相墨桐用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回应了林之夏的问题。

“那该我问你了……你为什么……”

走过这棵树后。

“来这儿?”“因为我胃有问题。”

几乎是异口同声,而且是在同两棵树之间,灯光正照到相墨桐的脸上,此刻又起了风,三月的风才是真正的四不像。

“一中附近的房很贵,因为它并不是学区房,我的爸爸常年……,我妈妈为了照顾我辞去了工作,但……,所以只能转来这儿了。”

相墨桐笑了一下,正好隐在了路灯光照范围之后。

“刚来第一天你就把你的一切告诉了我?你不怕我会……”

“我不怕,即使你……我大不了和雨鸿姐做个伴儿呗。”

相墨桐摇了摇头。

“拉帮结派可不是现在要做的事,现在最主要的是学习,只有在高三之前把所有的课程学完,高三才有可能跟上复习的节奏。”

“你这句话好像个老师啊……诶,对了,班主任是教语文的,你猜我之前那个班主任是教什么的?”

“只要不是数学,都可以接受。”

“哈哈……可他还就是数学老师……我也很讨厌数学。”

……

到下坡的地方后,树就没有了,等再走到路平的时候,林之夏闻到了花香。

“三月的花香这么浓啊。”

“有没有可能……你旁边是花店呢?”

林之夏看去,上面写着“婳嫣花店”,花醉香绕着她的指尖,随后扑满全身,它又想找相墨桐,但却在即将接触的时候,被风吹散了。

“还有多远?”

他们路过了花店,林之夏双手一直放在书包带上,而相墨桐更喜欢单肩背着,他用手攥紧书包带子,时不时用力向上提一下。

“哦,嗯……转过前面的路口,再走一二百米……差不多……就到了。”

风又停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边路灯昏暗,那边路的尽头灯火通明。

“我听……雨鸿姐说……过几天有个什么,考试?”

“就是个小考试,不用放在心上……”

她仰着头看星星,他低着头看着路,风又吹过几秒,每个人在此刻都是公平的。

路的尽头,林之夏先被光拥抱,而相墨桐只被光占了一半,原先的大路在这里只变成了单行道。

“我看到了!就是这儿吧?”

“嗯……”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直到走过二百米,直到走过单行道的终点,眼前的景象令林之夏惊叹不已:这分明是内藏乾坤的大广场。

这里都是流动的小贩,放眼望去,人倒不至于满为患,但也不少。

“这里还有这种地方?长见识了。”

林之夏想着,又抬头看向了中心那个大的建筑,倒算不上建筑,只能说是个柱子,上面雕琢着龙攀升的画面,龙旁边还有小鱼虾,伴着龙向上升。但是小鱼虾只是配角,他们在龙的身体处便掉下去一大半,最多的鱼虾也只到前爪处。到达高处的只能是龙。

“走吧,我们从这里走。”

“这里卖的东西还真是全啊。吃的,喝的,玩儿的,还有用的……”说着,她停在一个摊位,蹲下,随后从摊位上拿起一个发夹,然后左看,然后右看,然后又把它举到路灯灯光照过来的方向,喜欢地看着。

“那个……这个发夹多少钱?”

相墨桐也同样蹲了下来,“那个发夹,五块一个。”

“我要一……”

“我要两个,带她这个。”

“好嘞!”

小贩去拿袋子了,“我自己付就行了。”

“没事儿,当我送你的,当你陪我来这儿的回礼。”

小贩取回袋子,迅速地把这种样式的发夹装了两个。

“给,十块。”

“好嘞!你慢走……”

他们站了起来。

“给,那个,能帮我个忙吗?”

相墨桐把装着两个发夹的袋子给了林之夏。

“什么忙?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肯定帮。”

“另一个……发夹,是高靖宇让我买的,明天,能不能拜托你把这个发夹带给他。”

“行,当然可以……我能不能问一下,他打算送谁呀?”

林之夏知道,这个发夹肯定不是他自己戴,所以肯定是送给别人的。

“他和杜雨鸿是发小,所以……你猜?如果校门口不查那么严,我就自己带进去了。”

他们又往里走了走,“你说要买东西吃……吃什么啊?”

相墨桐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靠里的那个车子,上面横幅拉着,印着“炒面,炒饭”的字样。

“就是那个。我妈住工厂宿舍,所以就没法回家给我做饭,我一般饿了的话,就去那儿买盒炒饭吃。”

“那叔叔呢?”

“他,他不会做饭,更何况,他也得住工厂宿舍。”

“那他们……”

“他们在一个工厂上班。”

风来了,阻断了对话,他们无言地走向那个车子。

“刘姐,照例。”

那个被相墨桐叫作“刘姐”的女人转过身来,看到相墨桐的时候眯着眼笑了。

“好嘞,你坐这儿等会儿。”女人撇了撇头,示意着什么。

相墨桐接过女人的凳子,随后放在了林之夏身后。

“坐一会儿吧,累了吧?你要吃点儿什么吗?”

林之夏摇摇头,这表明……表明她不累还是不想吃?可能都有,但随后她坐在了凳子上,表明她不想吃。

林之夏坐在相墨桐的左手边,相墨桐蹲在车子的左手边。

“这个‘刘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丈夫和我爹在工厂一块儿工作,两人挺投缘,于是交了朋友。”

“墨桐?”

相墨桐听到女人在叫他,便站了起来。

“听说你们要考试了?有把握没?”

“我……”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饭的香气扰着圆形外框的花的清香,仿佛那高冷着的,也逐渐多了些烟火气。

“没事儿,只是小考试,正常发挥就好了。”女人熟练的将锅里的饭装进塑料壳子里。“给,墨桐。”

相墨桐本想伸手接着,但转眼看到林之夏还在一旁等着,“刘姐,这个……帮我打包吧,我带走。”

“行,诶,那个女孩儿不吃点什么吗?”

还没等他说话,女人就打包好了饭,从小车后面走了出来。

“给。”

女人把打包好的盒饭拿给了他,她看了看时间,又看向寥寥几人的简单桌子,她尴尬地环顾四周,但还是下定了决心,又一次看着林之夏。

其实女人一直在注视着林之夏,从一开始就注意着她。她想了想,在好几次的不敢中选择走到林之夏面前。

林之夏看到女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她面前,也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她看着林之夏,但又不敢死盯着林之夏,她用围裙擦了擦双手,伸出想握又不敢握的手,最后还是收了回去,她愣了一下,她的眼里分明是兴奋和不可思议。

她喃喃着什么,但又觉得没礼貌,她转过身,擦了擦眼泪,灯光把泪抹去。最后还是和相墨桐道了别。

“太像了,六年了,我都快忘了……”

其实女人从一开始就在偷偷看着她,因为她和自己的孩子长的实在相似。她知道那不是她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就停在了六年前,永远。

……

“刘姐……是想她孩子了么?”

他们选择原路返回,相墨桐知道林之夏刚刚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在等,等林之夏来问。

等林之夏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后,她还是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风停了一丝,随着他心脏跳动着好像漏了两拍,风又顺着那边向上高高昂去。相墨桐重重点了一下头,似乎并不想回想起这些。

林之夏并没有问下去,只是大概猜到了七八。

她希望并不是她猜的那样。

再次走到熟悉的红绿灯处,他们分了别,“谢谢你……的发夹,我明天一定把另一个发夹给高靖宇。”

林之夏走过刚刚变成红灯的马路,再次转头,看见相墨桐低着头又朝前走去,最后对视的一眼——相墨桐的脸已经被灯光外的黑暗隐去一半,所以林之夏并不知道相墨桐和她对了视。

“赵瑶如果没死……也就和她一样大了……”

城市的夜淹没了多少人的梦想,那远处的几栋最高的建筑将多少螺丝钉在最底下?

相墨桐靠着那仅存的灯光回到了家楼下,单元楼里的灯光昏黄又不稳定,一会儿闪一下,一会儿又暗了。他就这样顺着楼梯爬呀爬,直到爬到六楼,最高的一层。

他把他进楼前就攥在手里的钥匙插了进去,向右一拧,随着左手握着把手向下,门略带疲惫的开了——因为那声音就好像门叹了一口气一样。

他打开了墙上控制灯的开关,换上门口鞋架上的拖鞋,剧烈的光晕晃的他睁不开眼,他索性还是把灯光调成黄光了。

他在客厅的桌子上吃完盒饭后,墙上的钟表时针跳到了“11”,他把盒饭壳子顺手扔进了一旁刚套上塑料袋的垃圾桶里。

这时候,桌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他坐在沙发上,拿过了手机,发现了妈妈给自己发的好几条消息。

“墨桐,妈妈今天能回家了,爸爸和妈妈一块儿回来,开心吗?o(*≧▽≦)ツ┏━┓”

这条消息是十点半左右发的。

“墨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呀?妈妈给你买好吃的。ヽ(✿゚▽゚)ノ”

这条消息是十点四十五左右发的。

还有一些一直在问他去哪儿了的话,最近的一条是,“墨桐,在忙什么呀?还不回妈妈的话。(ノへ ̄、)我们快回去了。”

相墨桐拿起手机,然后又放下,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告诉一下母亲他回来了。

在分针不到“1”的时候,紧接着又发过一条消息来,“墨桐,妈妈到楼下了,来接一下妈妈。”

他把本想发的那句话撤回,那句话是,“买了多少东西啊?”附带一个哭笑的表情。但他撤回了,还是发了一个,“好的,我马上下去。”

他立马穿好了鞋,没有迟疑半分,四五六楼层里只有相墨桐小跑的声音。刚下到三楼,他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休息两天,这两天我能给你和墨桐做好几顿好吃的补补了......”

他站定到三楼和二楼之间,看到妈妈和爸爸踩着一样的步伐到了二楼,楼道的声控灯依然亮着,但昏黄。

“我拿着吧,爸。”

相墨桐乖巧地拿过爸爸手里的东西,香味瞬间钻进鼻孔。

“怎么还不睡啊?明天还得上课……”

“我才刚回来。”

“去哪了又?”

“我以为你们不回来,就还是老样子……”

“嗯……”

父亲的话永远干净利索。

在一家人和谐的氛围中,走到了六楼,走到了属于他们的家中。

但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发生了,刚换外鞋,一阵急促的铃声就响了起来,是从相墨桐父亲口袋里传出来的。

“嗯?刘姐的电话。”

“接一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咱。”

父亲迅速接起了电话,随即电话那头就传来阵阵啜泣声。

……

“什么!?好,我们马上过去!”

“怎么了?”

相墨桐的母亲刚把好吃的放在碗里,就被父亲的声音吓了一跳。

“快!收拾收拾,我们得去医院一趟!”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从他紧张的神情中,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一件小事。

“墨桐,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

母亲简单安慰了一下相墨桐,便急忙跟着父亲出了门……

相墨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今晚又是一个人度过......和往常一样。他悻悻地把买来的好吃的放进了冰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本来他今天很高兴的,从收到父母要回来的消息那一刻,但现在又因为急事,他又变成了一个人,心中的高兴还是逐渐被一点点的阴冷所代替。直到最后期待的落空......

......

“刘姐怎么了?”

在车上,母亲焦急地问道。

“老赵......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