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沦陷之前,易峰的姑姑准备撤离上海,当时她们家有两艘轮船被政府借用去运送物资到后方。这日,她们跟随运送物资的货船准备一起回重庆。船上搭了另外一家姓林的人,他们家是开纱厂的,这次借易家的船转移到重庆。船还没有驶出黄蒲江边,只见江面上日寇的军舰乌云般地向这边扑过来:“日本人的军舰开过来了……”“抛锚!”听见船长室的人喊。
在仓房里的易秋梅连忙对两个孩子说:“赶快收拾我们的行李下船。”三个人拖着行李箱往船外走,那邓红梅扔了行李往那甲板上跑去看,看着黑压压的日军军舰向这边驶来,伸出手臂喊道:“打倒小日本。”正在此时忽然天空下起暴雨,雷鸣电闪的:“你不要命啦……”易秋梅跑过来拽着她走:“你看你看,日本人的船起火了……”“那是被雷劈了。”“快快,我们的船从那边离港!”
远处一片火海。
易秋梅家的船趁着火势蔓延的时候,飞速地离开了上海黄浦江畔。船驶出了上海,这才风平浪静下来。
傍晚,大家在船上吃晚饭,纷纷议论:“若不是那小日本被雷击中的话,我们这船货怕是石沉大海了。”“红梅,你是我们家的福星。当时若是扔了船离开的话我们就亏大了。”
回到重庆,将船停靠在朝天门码头后,易家人早已在码头等着接,见到自家船还有运送的货物居然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那易家夫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行人拎着行李箱,站在那里等滑杆的时间:“我们在报上看到说是黄浦江码头全是日本人的军舰,火光连天的,你们怎么就这么回来了呢。”“这不亏了你们给易峰的陪读吗?”易秋梅拉着红梅的手告诉说。“什么我们安排的陪读,你是说这个姑娘吗?”“我们的船正准备启程,见到对面黑压压一片都是日本人的军舰,于是就弃船逃生了,哪知道她又扔了行李跑回船上站在甲板上看,易峰也跟到一起跑去,忽然天下暴雨,雷击中了日本人的军舰,趁着混乱我们又重新启航的。她不跑上船的话,我已经弃船了。”“她是谁呀?我们可不晓得。”“你们不晓得?”“是不晓得啥。”“妈,老汉,抬我们上去的滑杆来了。我晓得她。回去给你们说。”
一行人坐上滑杆到了朝天门码头马路上,钻进停在那里的自家的轿车,回到飞来别墅里。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客厅,那易秋梅讲述了红梅的事情:“我们家在上海的生意算是损了。原本两只货船,回来了一只也是幸运。那日本人占领的地方,生意我们就不做了更好。你们两个年轻人,还是继续读书嘛。我看重庆的求精中学就很好,复旦中学没有读完就在求精中学读是一样的。我去找他们校长说说。今天大家都累了,各自回房休息吧。红梅跟着秋梅住一层楼吧。”“我先上楼去邦红梅小姐收拾房间。”家里的佣人陈妈说。那易峰的母亲,自见到红梅时开始就没有用正眼看过她。见到母亲对红梅一脸的嫌弃。那易峰拉着红梅的手便跑了出去。他俩前脚刚走出门:“你看你的儿子,魂都被那女孩儿勾走了。”“你是嫌弃那孩子,我看她不错,秋梅也称赞她,你没听秋梅说吗,易峰是跟着她才喜欢读书的。那女孩留在这小子身边,以后也有个支撑。我们不就只这一个儿子吗。”“你晓得啥子,她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保不准哪天人家找上门来……”
这红梅听了身后两个大人的议论,停下脚步:“你拉着我往哪里跑。”“我妈就那个德行,你得学会慢慢习惯。”“我是你们家的人吗?慢慢习惯。”
两个人在院子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才走到门口,那佣人陈妈正等在那里,见到红梅,便引她往楼上走。走过二楼,到了三楼领着她到了自己的房间:“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住嘛。夫人的说话是尖刻得很,可是老爷和少爷都是大好的人。那老爷也是穷人出来的,从前他们家就是在朝天门夹马水一带推小梢船的。”“啥子小梢船哦。”“就是在江上打鱼的人家。连个住房都没得那种。”“我知道了。”
待陈妈离开,这邓红梅哪里睡得着,自己的那个行李箱也没有打开,心里盘算着自己怎么离开这个家。
那易峰回到各人房中,心里着急,晓得红梅保不准会离开自己家,在房中来回走动。心里想着,在上海与她一起生活与读书的日子,心里不想她离开自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他就去求他妈,希望能作通她的思想,让红梅住在家里。
转身出了房门,他与妈老汉住在一层楼的。走到他们门口,敲了门:“谁呀?”“我。”开了门,他妈穿着件丝质的长睡裙,好像才洗了头发,头上裹着白毛巾。他老汉坐在床上看报子。“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各人屋里睡觉,过来干啥子。”走到屋里窗户下面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我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情。”“那丫头的事情吗?”“她叫邓红梅。”“我这么称呼她错了吗?你说她误打误撞地上了我们的船,还跟你到上海你姑姑家住了这么久,吃的用的花的都不说了嘛。我们家与无有什么关系……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们凭什么收留她?还有就是她抗婚还撞死了人,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在上海那么远,也就算了嘛,这不回到重庆了吗?就这么个地方,万一哪天她们家的人找来了怎么办?那我们不是拐了人家小姑娘?她还没有成年啥。如果要是成年人,收到屋里做个丫头佣人什么的,家里人找来也有个说法。我也知道你们在一起了这么些日子,好朋友之间也许就是有了感情,但是现实摆在那里的。”“那我们去找她家人说说吧。把她留下在我们家,给我作陪读。在上海这些日子,不是她陪我读书,我对读书根本没有兴趣。”“现在有兴趣啦?”“是啥。我们准备考复旦大学哩。”“你们说好的。”“你儿子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看那女孩不但聪明,还懂礼貌。”“她在家也是陪她兄弟读私塾,国文学得很好。什么《四书五经》《唐诗宋词》那样都比我好。”“你这是遇到少年知己了……我做主,留下这孩子。”“好好好……这屋里就是你们父子俩做主。”
这易峰从椅子上撑起来就跑出去了。准备跑到楼上去告诉红梅。到了楼上一个劲地敲红梅房间的门,仿佛没有回应。他姑姑把门打开,见到是侄儿:“你就直接进去吧,恐怕她在屋里写日记什么的。才回家,我也正在忙着呢。上海那边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处理完,我一直都在这里打电话。”那易峰连忙握着门的活动把手把门打开,进去一看,没有见到红梅,行李箱也不见了。走到梳妆台,看见那里张字条;易家老爷,夫人,秋梅姑姑,易峰同学:我的确是如夫人所说,误打误撞地上了你们家的船,这些日子在上海,邦易峰陪读,当初在上海也是与姑姑说好了价钱的。包吃住。现在你们屋里的意思是不需要我这个陪读了,我选择离开了。
此致
夏安。
1938年8月29日邓红梅敬上。
“姑姑姑姑,红梅她走了……”那易峰拿着字条冲出房门跑到他姑姑屋里。一屁股坐在床上,气急败坏地,哇哇大哭起来……惊动了楼下他的父母,都上来,他母亲拿到字条看了:“这个姑娘字写得这么秀雅。文理这么清楚明白。将来应该是个会做生意的料。”“我是一直都看好红梅的,她不仅聪明伶俐,能写能算,还勇敢。想当初我在上海遭人绑架,我只是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就顺着路子来把我解救了……”“你还被绑架了的吗,怎么没说。”“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嘛。今天晚上你们只顾着听红梅的事情了……”“哎呀,我看你这么稀奇她,原来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今天都怪我的不是……”“我还是回房去休息去了……依我看来,这个红梅不可能再回这个家啦。”
易峰的老伴摇着头出去了。
“我这就去找她……”易峰大声说着冲出了房门。咚咚咚咚地下了楼跑出家门。
“幺儿,这么大晚上的,你到哪里去找她……”
他妈跟着跑下楼,一边冲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