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傍晚,天色灰暗;在南京郊外的一个名叫柳亚的小镇上,这小镇不大,上下不过二里多,横宽不过三米的街道,两边排开的是明清时的砖木结构的民居,小青瓦下雕花的窗棂。这些房子最高不过三层,跟中国南方所有的小镇大致相同,一层都作铺面经营各种生意。这小镇听说是明朝朱元璋的一个兄弟来此建造的,因当时这是他哥哥朱元璋给他的封地。那个时候小镇中还住有皇亲国戚,吃喝玩乐的地方,珠宝商店,各式经营一应俱全非常繁华。到了清朝虽说改朝换代但小镇具有皇家的底韵,仍然繁华如初。街上的建筑虽说历经两个朝代;那些夜色下的迴廊、柱子上雕着的奇花异草仍朦胧可见。前朝的风光在傍晚的暮霭中更显得苍桑古朴。一片惊雷从天空里上滚过,暴雨就要来临似的;街上死一般沉寂,仿佛所有的人家都大门紧闭,所有的人都跑空了。连平日里从石板路边的下水道里猖狂的过街的耗子也跑光了一样,见不到它的影子。
倾刻间天下起暴雨来,那雨声一阵紧似一阵混合着狂风;打在那些房下的迴廊或门窗噼里啪啦直响。在街的东面有一条小巷,进深不过几米有一户人家,黑色的木门里是一个院落,那门庭下的横梁中居然有一只燕儿窝,里面有只乳燕正张着黄边大嘴哀号。院落虽是阵旧但那房檐下的石阶干净如亮,方正的一排房屋那窗棂镂空雕龙刻凤,门前竖立的两条石柱凸现出图纹依然显示这户人家旧时的辉煌。院子里有两棵桃树此时在雨水冲打中挣扰。这是前清秀才黄世忠的老宅,他原是这镇上唯一的教书先生,当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此时房子的主人是他唯一的儿子黄仁礼一家居住着。这黄仁礼自幼跟随父亲学习儒家文化、知书识礼斯文有加,父亲过世后他便又成了这镇上唯一的教书先生。跟他父亲一样他刻守礼教,为人恭敬,教书育人决不嫌贫爱富,他三十出头,一表人才。二十一岁时娶了邻家女子余香茗为妻。余家也是小镇上开茶叶铺的人家,只有一个独身女儿,从小长得清秀可人,长大后成了这镇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她叫香茗,余香茗。她们家与黄仁礼家相隔不到二十米,基本上出了这条小巷子转角就是她们家。又与黄仁礼年岁相当,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嫁到黄家夫妻二人感情更深,相敬如宾,第二年便生下儿子黄名,名是茗的谐音,有了父母的名字夫妻俩希望儿子长大成功成名,此时黄名八岁。可好景不长香茗嫁到黄家三年的时候,她父母双双患病去世。
屋外大雨滂沱,屋内似乎有些火光在风雨中晃来晃去。原来在房子左边的厨房中有一个男孩正在烧火煮晚饭;他就是黄名。这房子顺直了一排,有五间,从左至右,左边是厨房柴房,一直往右有两间自然是卧房,大门在中间,中间叫堂屋,相当于客厅的功能。这厨房跟乡下里一样,大锅大灶台。
这正屋的墙上挂着一面灰白色的瓷制的肖相,是黄仁礼父亲的遗相。两旁各一块木制的涂着黑漆的牌子,上面写着:百年树人,十年树木的草书,仿佛是这家人的座右铭似的供在上面。下面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有几样旧式的紫沙茶具,几条长凳。
此时在厨房中八岁的黄名爬在地下嘴巴对着一杆竹制的吹火筒往灶里吹火,轰的一声灶坑里的火燃起了大的火苗,越来越旺。男孩那被烟弄得黑一块白一块的,小脸上汗珠直冒。那灶台足有他身子那么高,上面架着一口大黑锅,锅里咕咕煮着几粒米。他看了看锅,又不时地弯下身子往灶里放柴火。
此时在右边的卧房,床上躺着生病的余香茗,这家的女主人。她一年前便患了什么病,身体一直不好,吃了些中药也不见好转,最近两月更是病得厉害。南京沦陷后她正在病疼中,一家人也来不及逃跑,所幸的是那些日本人这些时候尽在那城里疯狂作恶,这僻远小镇呢只是时或有日本人来抓中国人去服劳役。两个月前她丈夫就到外面帮她抓药被几个日本兵抓去修军火库去了。这还是她听街上未被抓走的人给她说的,那人叫王大生,也是镇上的人,他原是黄仁礼的学生,十七八岁的样子,家里人都逃到更远的他外婆家的乡下去了,人呢在南京码头上跑货船,那天他是偶然见到黄仁礼被日本人抓走了,所以跑到黄家告诉了师母又回南京船上去了。
家里就剩下她们母子俩,为了等丈夫回来她们哪里都不跑,加上香茗有病在身也行走不便。这镇上的人早就跑的跑,走的走,仿佛就剩下她们母子似的。她躺在床中不时的咳着,面色苍白,浑身无力,她不仅为丈夫天天担心受怕,家里也没有粮食。看见儿子小小年级在为她忙里忙外伺候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几次想挣扎着下床来可都无济于事。
“嘭嘭嘭!”
忽然暴雨声中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香茗便唤儿子去开院子的门。
“来了。”
黄名离开灶台跑到院子去开了门,他原以为是父亲回来了,一看在雨中阴森森的立着一个日本兵,他像是路过此地见有火光进来躲雨的样子,穿着一身日本军装还背着一杆枪。雨水顺着他的帽子往下直淌,黄名恐惧地望着他;听他咿咿呀呀叫一翻,听不懂什么意思,他推开黄名往屋里奔去。仿佛嗅到了什么似的,他直接走进了香茗的房间。
“美女的大大的。”
此时黄名跟着他也进了房间,双眼直盯着他的脸;只见这日本兵很年轻,不过才二十多岁的样儿,左脸上有一颗豆大的黑痣,黄名看得清清楚楚。母亲此时吓得卷缩在床上,直叫黄名:“你快跑!快跑!”
黄名哪里肯跑呢,他死死盯住日本兵,忽然那日本兵只把背上的枪一掀,脱起裤子来,黄名见状冲上去死死抱住那日本兵的腿,那日本兵飞起一脚将黄名踹倒在床角:
“名儿,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