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闺女,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
绕过山水屏风,帝王周身那骇人的锋芒便藏进暗处,只余下为人父母的欣喜。
竹书略微抬眼,便看着一贯跟在帝王身旁的田统领。
女人一身暗甲,朝他挤眉弄眼地摆了摆手。
“???”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田统领,莫不是被外面的灰尘迷了眼睛?
竹书天生是块木头,不如墨染通透,看不懂统领大人的暗示。
田怡人搓了把脸,这呆子当真可气。
她看着这只呆鹅,心头无奈:仁至义尽,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母皇!”
郁星云看着那抹明黄,挣开了竹书的怀抱,赤着脚小跑几步,就往郁巡音怀里扑。
这可是世界线她唯一的金大腿,抱紧了才能保命。
竹书看着空了的怀抱,指尖不觉的微屈。
“殿下身子弱,初春的寒气重,赤脚下地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他想要把郁星云从地上抱起来,未等出手,帝王先一步将小人儿给捞了起来。
郁巡音点着自家闺女的小脑瓜,装作严肃的虎着脸。
“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撞到了怎么办?”
“母皇~”
郁巡音娇软的撒娇,搂着郁巡音的脖子,小脸一埋,心口扑通扑通的跳。
吓死本宝宝了!!!
没想到这具身体这么不好控制,她刚才脚软,差点栽进殿内的虎头四方炉。
这一身被娇养的细皮嫩肉,真被燎一下,还不得疼的她满地打滚。
“臣竹书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竹书这个死心眼直接跪了个结实,噗通一声,听得田怡人(田统领)皱眉。
连郁星云都不由一缩,虽然丰乐殿铺了绒毯,可也架不住使劲儿磕。
“是臣没有照顾好皇太女,请陛下责罚!”
郁巡音对竹书没了以往的宽厚,她微眯着双眸,盯着桌上剩的半盘糕点。
朕还没吃过皇儿亲手送的糕点,怎么就被你抢了先?
越想越酸的帝王半晌冷着脸沉声道:“保护不力,的确该罚!”
女儿奴属性点满的郁巡音,这碟醋酸了一屋子的人,也就竹书这块木头没察觉。
他木讷道:“臣这就去慎刑司领上四十军棍,悔罪自新!”
在他眼皮子底下,皇太女差点就受伤了,他的确该罚。
平日殿下被抱着不显,如今看,这屋子里的物什还存在一定危险。
“!!!”四十军棍,就竹书这身板,怕是十天半个月起不了床。
郁星云没想到,自家便宜母皇能和个半大的孩子置气。
投喂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好不容易找到个人美心善的小哥哥,万一把她新找的饭票儿打伤了怎么办?
缩在帝王怀里的郁星云,想要替竹书开口求情。
小脑袋没等抬起来,就被郁巡音一把给按了回去。
郁星云反抗无果,用绵软的小手戳了戳自家母皇的衣袍。
可自家母皇不为所动,瞧着是气得不轻。
不能强求,那便智取,郁星云脑袋瓜儿一转,再生一计。
“母皇,你按着星云,星云怎么把礼物给母皇嘛!”
“哦~星云还给朕准备了礼物?”
郁巡音心中明了,只怕这小妮子是为了竹书转移话题。
但这礼物二字还是让她心情大好,眉宇舒展不少。
帝王闷声发笑,她倒要看看,自家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要拿什么云她。
孩子果然是越大越有趣,每日的成长都让她欣喜不已。
她看着自家女儿心道,潜隐(沈玉清字)那家伙学富五车但不比朕有个好姑娘啊~
小大人儿一本正经的指了指心口道:“那是,母皇对星云那么好,星云都记在心里。”
“星云最爱的,就是母皇!”
郁星云甜软的话语像是抹了蜜,糖衣炮弹不要钱的往外砸。
“但母皇,这个礼物是个秘密。”
小姑娘戳着手指头,乖巧的趴在郁星云耳边。
“星云的礼物只想给母后看,所以能不能让他们都先退出去?”
被那样一双恳切的杏眼盯着,再硬的心肠只怕也化成了水。
郁巡音无奈摇头,扫了一眼众人。
“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
“臣遵旨!”
田怡人得了令,拽着竹书的衣领就把人给薅出殿外。
宫人散去,就连李总管都被帝王撵了出去。
四喜跟着李总管出来的时候还不由感叹
“师傅,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咱们皇太女殿下当真是天启之幸!”
李总管捂着自家徒弟这张闯祸的嘴,横了一眼。
“洒家教了你多少遍,看破不说破!”
李总管自幼跟随帝王,如今看着庭院中烂漫的春光,欣慰的垂头候在殿外。
殿内清净了,郁巡音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家姑娘。
眉眼俱笑的帝王,很是好奇这礼物的庐山真面目。
星云也不尴尬,照着郁巡音的脸颊就是 mua~两口,刚好左右对称!
“这便是星云的礼物,母皇喜欢吗?”看我甜不死你!
这招先发制人颇有奇效,当时就把郁巡音给唬住了。
帝王翼善冠还未摘下,一身升龙盘纹袍,衣角还沾了片竹叶。豆奶糕和口水糊在脸上,有些狼狈。
帝王威仪不容质疑,但帝王面对自家姑娘的冲动之举只觉得开怀。
这种寻常母女的亲昵不比豆奶糕名贵,却对位高权重者有奇效。
郁巡音欣喜的在自家姑娘的额头落下一吻,不满殆尽,只剩欣喜。
“朕的姑娘还真是机灵可爱,这礼物朕很喜欢。”
郁星云暗自得意:“那是,上至八旬老者,下至三岁娃娃,还没有她哄不好的人。”
殿外——
田怡人拎着竹书拐了几个弯,到了偏殿的照壁前,才停下脚步。
她恨铁不成钢的剜了竹书一眼,恨不得拽着这厮的领子给他晃醒喽。
“田大人还是先松开下属,男女有别,这不合礼法。”
“现在知道不合礼法了,那你还敢接殿下的豆奶糕?”
提起这事儿,竹书那双狐狸眼都含着笑,温柔的不像话。
“那是殿下的赏赐,身为臣子难道要忤逆殿下吗?”
“你啊,就死鸭子嘴硬吧!那是不能吗?分明是不愿!”
田怡人真想拿铜镜,让竹书看看自己那幅喜笑颜开的模样。
竹书才派去殿下身边多久,就成了这幅鬼样子。
这皇太女殿下怕不是有毒,这一个二个的都像是失了智。
不过……想想小殿下那副香香软软的模样,的确比家中上房揭瓦的胞妹讨喜。
“不对,不对!”田怡人晃了晃脑袋,坚定了内心。
她以后可得离这位殿下远些,这孩子绝对有毒!
玉竹行礼要走,“既然田统领没什么要事儿,那下属就先行告退了。”
他去领完军棍,还要去御膳房调几个善做糕点小食的厨子。
“不行,我可得跟着你!”
田怡人一把拦住竹书,生怕这死心眼真去领了军棍。
“是陛下派田大人和臣一同去慎刑司,代以督查吗?”
“你是不是个傻的?”
田怡人真要被这木头给气笑了,她扶着额道:“你们殿下的好意当真是喂了块榆木。”
“此话何意?”
“还能是何意?”
田怡人叹了口气,真是白瞎了那双狐狸眼,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你们家小殿下心疼你,怕你挨军棍,这才找了借口,将你我二人支了出去。”
竹书心头的箭伤又开始隐隐发热,他捂着胸口,唇角不自觉上扬。
这幅傻样看的田怡人总想挖苦两句。
“要我说你就是个傻的!”
“不知道咱们陛下视女如命,你还敢接了殿下亲手喂的豆奶糕?”
刚才影卫汇报的时候,她看着帝王神色,心都跟着抖三抖。
要不是这小子命大,身上流着高家的血,指不定就被影卫给暗中咔嚓了。
果然一个萝卜一个坑,这等辛酸她可受不了。
当初郁巡音本要将她派去丰乐殿,她千万般推辞才逃过一劫。
废话,这差事办不好恐怕死都不能安宁。
刚才,郁巡音本在建安阁和沈相议事,这影卫刚带了消息,陛下就连要事也扔下了。
郁巡音带着一群人,马不停蹄的从建安阁摆驾丰乐殿,就为了块豆奶糕。
说出去还不得贻笑大方?
这份荣宠连凤君都未及千分之一,摆明的偏爱。
她虽爱财却还想娶夫生子,不想莫名其妙的掉了脑袋。
丰乐殿内,半个时辰不过转瞬。
郁巡音不愧是爱女成痴的,抱着自家姑娘就不想撒手。
李总管借着给小殿下温牛乳的借口好不容易混进殿内。
“奴才斗胆,陛下您如玉阁的奏章……”还未批阅完啊~
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自家殿下一到丰乐殿就消极怠工,最后还不得熬夜伤身?
李总管的话点到为止,帝王温柔的抹去郁星云嘴角的奶胡子,忖思片刻。
“去,让田统领将如玉阁的折子搬来丰乐殿。”
“这……陛下,如玉阁的折子可都是朝廷机密,怎么能轻易挪动?”
“无碍,由田统领亲自操办,我自然放心。”
郁巡音摸了摸星云的前额,“我们星云早些接触朝廷政务也是好事儿,将来好为母皇分忧。”
李总管也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便没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让还未开蒙的皇太女学政务什么的纯属瞎扯,可谁敢驳了帝王的面子?
他差四喜去寻田统领,又亲自备了笔墨纸砚,御笔朱批可马虎不得。
郁星云窝在自家母皇怀中,看着密密麻麻的暗报,心中暗喜。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