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子被囚在茅草屋,走不出院外半步,他索性便躺在院中的榻椅上假寐。
突然,一座高山顶端骤然崩裂,震天巨响,宛如惊雷劈落身旁!
巨石如洪,从山腰滚落,激起漫天尘雾,遮天蔽日。
飞沙碎石,将山下花团锦簇的仙野摧残。
风行子惊醒过来,猛然起身,看见此情此景,目瞪口呆。
不等他缓过神来,突然间,巨响再度接连响起。
轰隆隆!
巨响如千雷滚落,晃动若天崩地裂。
在风行子的目睹下,五座共环仙野的擎天巨峰中,有三座山峰俱骤然崩碎!
在这漫天飞沙落石中,真的似是天地崩塌。
风行子被眼前景象惊得麻木,身子发僵,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他才缓过神来,大口大口喘息。
看着原本的奇山仙野变得满目疮痍,风行子颤声失语:“黎家的天……塌了!”
……
黎源、黎培已经被黎正二人唤回家中,此时四人正聚在黎家宗堂内。
他们听了黎正二人见闻,心中立即有了猜测:“二祖黎宗真的彻底死了,太祖找了的凶手!”
黎宗死后,除却太祖,三祖黎源便是族中最长者,他捋着苍苍白须,思索片刻后,道:“太祖找到了凶手,却让我们回来黎城,定然是因为那凶手实力滔天,我们难以插手。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当务之急是要稳住黎城内外,以防再起生变!”
随即,他迅速吩咐道:“黎正,你前去池城坐镇,瞻观全局。黎达,你且留在黎城,理城中事物。黎培,隐风门的门主还留在后山,你回后山看照着他,以防万一。”
说完后,黎正、黎达都没有犹豫,各自快步离去。
黎培白眉一扬,摸了摸锃亮的脑袋,肩起玄铁天棍,向黎家后山走去。
“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吧……”
黎家最近接连遭遇不顺,若再起什么风浪,动则伤筋动骨。
黎源心中叹了口,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
“我……我日!这是你干的?!”
黎培来到后山时,见到这满目疮痍,顿时也被惊呆了。
风行子半躺椅上,悠哉道:“你高看我了,我连这院子都出不去,那来那么大能耐。”
在震惊过后,如今风行子心中便只剩下了幸灾乐祸,所以很是悠哉。
反正死的是道友,又不是贫道。
黎培五指扣面,心中的苦涩难掩。
风行子一看,心中更为快哉!
……
时日匆匆,四月过去,五月悄然而至。
深夜,天地间一片寂寥,只有风雪潇潇。
雪如涂刷的白浆,风如能工巧匠辛劳,将大地染上一层又一层的白茫。
忽而,一阵风似乎疲倦了,卷起的雪花在空中渐渐沉落。
天幕深沉如墨,雪花慢慢变得稀疏,在微风中渐渐凋零、落幕。
风雪的呼啸止息,仿佛仿佛天地忽然屏住了呼吸。
只余无尽的空旷与冷寂,还在笼罩着白茫茫的大地。
……
敖九的睡相并不好,嘴巴会不自觉地张开哈哈呼气,睡姿四仰八叉。
忽然,他在睡梦中,本能地将身上的被子掀开。
过了片刻后,他又伸出脚,将被子踹开,翻转了个身后,继续呼呼大睡。
相较而言,房内另一卧榻上的许墨,睡姿便正常多了,只是微微蜷缩着身子侧躺,怀中抱着一角被子。
而后,他也忽然推开被子,翻转了个身。
李一在门缝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微微一笑,将手中书信摆在门前,轻轻将门掩上离去。
……
风雪停了,暖意渐回,皑皑白雪也在渐渐融化。
此时,夜尚在,天未明,
一老一少踩在雪中悠悠行走。
李一腿脚显得有些不自然,因为踩在正融化的雪中,鞋与裤脚都被打湿了。
他停了下来,将裤脚的水渍拧出。
李往昔悠悠问道:“雪才停,何故如此急离去?不辞而别,不等雪化。”
李一拧掉水渍后,快走几步跟上,笑道:“与许兄相处甚欢,幸交得如此好友。但迟早要离别的,倒不如走得无声无息,这样反而少了些落寞。”
其实,只是因为他觉得,若在道别时,两人显得惺惺相惜,恋恋不舍的情景实在有些毛骨悚然,索性留下书信辞别。
且来日方长,两人皆志在千里,早晚会在他方再会。
……
次日,许墨如往常一般,在临近天明时,早早起身。
捡到门前的书信时,他愣了愣,细细读完后,来到了门外。
院中尚未全化的雪地上,还弥留着淡淡的脚印。
许墨笑了笑,望着天空依稀的星点,“行且珍重,他方再见。”
……
异雪停下,一切恢复如常,许墨基本没有再外出,而来医馆诊病的人,也在渐渐变少。
其因有二,一是河西村地处偏僻,附近村落不多,如河西村到镇上集市需走上半天的路。
二是在大雪时,因为病人出行实在不便,许墨才四处奔波劳碌。
如今异雪已停,身子有恙要诊病的村民,都会自己过来。
一些行动不便的,甚至是叫人抬来,也不愿再多劳许墨外出,很是淳朴。
不过,来诊病的人虽然变少了,医馆却依旧显得热闹。
因为医馆建在村口大树下,往常这里便是黄发垂髫的闲情逸致之地。
在雀儿叽叽喳喳的啼鸣中,一阵朗书声悠悠响起。
医馆内,一群少童男女们在摇头晃脑诵书,模样很是认真。
许墨字正腔圆引诵:“忽如,一夜,春风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群童们摇头晃脑,随他念诵。
“千树,万树,梨花开……”
原本,他在医馆中闲暇时,便会教小虎子认字,后来一些稚童见到,起了好奇之心,也想要学学。
于他而言,人多与寡并无区别,自然欣然答应。
不过,朗朗书声没过多久,便开始渐渐变得有气无力。
原本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孩童们,开始两眼冒圈,昏昏欲睡。
许墨会心一笑,语速稍提,将余文领着他们诵完。
当诵完后,这群孩童们都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模样。
这些稚童们,大多都只是一时好奇心盛,枯燥乏味的学字,自然抓不住天性贪玩好耍的童心。
让许墨略感诧异的是,一向是顽童们的头子小虎子,倒是一副意犹未尽,学而不厌。
诵完书后,许墨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布帛作纸,家禽羽毛作笔,粘水为墨,让他们在心中默诵的同时,仿着书卷临摹。
外面风和日丽,屋内群童写字,显得很是闲情逸致、祥和宁静。
但没过多久,这种宁静便被打破。
“许二哥,许二哥。”
许墨向那个率先沉不住气的孩童看去,温和笑道:“怎么了?”
“许二哥,为什么大雪会忽然停了呀。”
其他一些同样难忍枯燥的孩童听言,也纷纷目露好奇,开始低声细语、交头接耳:“听我阿娘说,是因为雪怪吃了春天,现在吐出来了。要是我不好好听话,也会被吃掉!”
“我阿爷说是天塌了,要我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不然可能会被天降大石砸到……”
众说纷纭,但其意都相近,那便是大人为了哄这群孩童乖乖听话,随口胡谄的。
而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许墨。
许墨自然知晓是为何,依严先生原话如是说道:异雪是因某东西行了生死逆转之事,搅乱了天道而降。但在五月,阳历属春末,阴历是夏中,遂临近阳夏,已经过了春、冬两极相映之时,异雪也随之消失。
但如此与这些孩童解释,他们大概听不懂。
遂想了想过后,许墨才笑吟吟说道:“不过是有雪匪闯进了春家院,但阳氏侠客正巧路过,雪匪便只能落慌而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