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是……在防他?

时值秋日,阳光普照的时间本就不多,又被赵氏和秦大勇的一番闹腾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秦微兰到底是没能把衣裳全都晾一遍。

不过好在明日就有能换的衣裳了,她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李氏以前穿的衣裳,又宽又大,并不合身。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秦微兰将晒好的衣裳都收了起来,剩下的就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陆淮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秦微兰不敢打扰,便提着篮子匆匆出门买菜去了。

此时,赵氏和秦大勇都已经不在了。

秦微兰松了口气,又急匆匆地朝前走去。

陆家所处的地段好,离卖菜的小街不远,虽然现在时辰有些晚,有的菜已经不太新鲜了,但也总比没得吃强。

秦微兰挑着买了些颜色还算好看的,匆匆付了银子回了家,一头就扎进了厨房里。

起锅烧油,一切都很顺利。

然而带着水珠的青菜刚一下锅,伴随着刺啦一声,油点迸溅,秦微兰下意识地惊呼一声。

厨房里噼里啪啦的动静,和女子压抑不住的惊叫声响成一片,坐在窗边读书的陆淮不由捏了捏眉心。

这么大的动静,一听便知寡嫂根本就不是个会做饭的。

为防寡嫂一个不慎把厨房烧了,陆淮只好先把书放到一边,起身往厨房走去。

进了厨房的门,便见寡嫂站在灶前,一手拿着锅铲胡乱搅着,一手拿着个锅盖挡在脸前,两脚还一前一后地分着,纤细的腰肢极力后仰,看着不像是在炒菜,反倒像是上阵杀敌。

此时此刻,陆淮无比庆幸自己过来了。

真要叫寡嫂这么折腾下去,这厨房早晚得烧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伸手捏住寡嫂的手腕,将她的手移到了一旁,随即稳稳地从她手里接过锅铲。

两手交错间,带着薄茧的大手难免会跟细嫩的柔荑接触到,但秦微兰来不及察觉,陆淮便也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秦微兰连忙恢复了规规矩矩的姿势,脚下莲步轻移,把位子让了出来。

陆淮定定地站在灶台边上,炒菜这样家常的活计由他做来,竟莫名显出了几分高雅之气。

说来也奇怪,自他接手以后,那油星子似乎听话了许多,不再到处迸溅,连秦微兰怎么铲也铲不起来的青菜也变得格外好摆布。

见情况稳定,秦微兰悄悄松了口气。

她的目光从锅里移到小叔身上。

从她的角度去看,他鼻梁高挺,侧脸的线条凌厉分明,烟火气在他周身萦绕着,试图给他添几分人间的温暖,但他身上冷意太重,反倒衬得这烟火气也冷冰冰的了。

他侧了侧脸,漆黑深邃的眼珠一转,二人目光相接。

秦微兰莫名心虚,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不过很快她又想到,自己毕竟是陆淮的嫂嫂,也算是长辈,长辈看到一个长得好看的晚辈,盯着多看一会儿,好像也……挺正常的。

于是秦微兰咳嗽了一声,故作老成地开了口:“淮哥儿,你……”

那双冷清的黑眸又朝自己看过来,秦微兰说话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要不要喝鸡蛋茶?”

话一出口,秦微兰突然意识到不对。

今日陆大刚刚下葬,按照当地的习俗,今天依然得戒荤腥,鸡蛋自然也是吃不得的。

然而陆淮却已经点了头:“有劳嫂嫂。”

秦微兰眨了眨眼,提醒道:“可今天你兄长刚刚下葬……”

陆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秦微兰叹了口气。

陆淮接着道:“鸡蛋茶清热去火,我也确实想喝了,劳烦嫂嫂帮我冲一碗吧。”

闻言,秦微兰只好去做了。

毕竟这菜都快炒好了,眼下也就只有鸡蛋茶能赶得上了,否则,二人就得着白水吃饭。

趁着烧水的空挡,秦微兰站在厨房门口,面向院子,表情虔诚地双手合十,不知在心里念叨了些什么,总之,她把手放下的时候,面上显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表情。

陆淮看得想笑。

他这寡嫂八成是在跟那已经入土的兄长赔罪呢。

真是迷信。

人死了就是死了,哪里还会有魂灵存在于世?活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做给另一群活人看的而已。

更何况,就算真的有魂灵一说,只怕他兄长也不会想见到他,更不会回到这院子里。

陆淮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阴冷弧度,又很快被压了下去:“嫂嫂,菜炒好了。”

秦微兰连忙上前,从他手里接过锅铲,将菜盛了出来。

鸡蛋茶也很快就好,秦微兰先把菜送出去,正要转身去端鸡蛋茶,却见陆淮已经一手一碗端着出来了。

二人在桌边落座,看着桌上寡淡的菜色,秦微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自己可是打着照顾人的旗号来的,可如今菜是人家自己炒的,她就冲了碗鸡蛋茶,结果还得劳动人家端出来……

陆淮却不觉得这有什么:“明日我就要去书院了。”

秦微兰忙不迭地点点头:“那我早起给你做饭。”

“不必了,书院管饭,”陆淮夹菜的手一顿,表情突然变得有几分凝重,“……嫂嫂,明日你自己在家,最好不要炒菜。”

他不想晚上回来,自己落脚的地方没了。

想起今日自己炒菜的阵仗,秦微兰窘迫地点了点头。

桌上饭菜不多,得先紧着陆淮。

于是秦微兰一碗汤配两口菜就说自己饱了,陆淮见她真的不吃了,才将剩下的半盘菜吃干净。

秦微兰洗了碗筷出来,转头见院门竟然半掩着,便连忙去找门闩。

然而不知为何,门闩竟然只剩下了一个,余下的一个秦微兰找了一圈也没看见。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秦微兰嘴角微抽。

她就说……方才陆淮打人时用的木板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秦微兰幽幽地叹了口气,回了院子把门闩上了。

虽然似乎不太牢靠,但总好过没有。

秦微兰担忧地看了一眼那孤零零的门闩,回了屋把自己房间的门窗紧紧锁上了。

陆淮听见隔壁寡嫂锁门的动静,眉心不由一蹙。

这是……在防他?

——

次日天还未亮,陆淮就起了身。

隔壁浅眠的秦微兰听见动静,知道小叔这是要去书院了,便也连忙起身去送他。

陆淮穿戴整齐地开了门,转头便见寡嫂也走了出来。

寡嫂似乎刚醒,一脸困倦未消,身上的衣裳倒是穿得齐全。

她今日的衣裳比昨日所穿的得体许多,陆淮这才发现,寡嫂虽然四肢纤细,腰肢更是不堪一握,但身体曲线却格外凹凸有致。

非礼勿视。

陆淮收回目光,抬步往外走去,秦微兰也连忙跟上。

她嘱咐了几句让陆淮路上当心的话,陆淮也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叔嫂二人便就此分开。

秦微兰重新落了门闩,却已经没了睡意。

她洗了把脸,匆匆吃了口早饭,便回房间清点自己的家当去了。

昨日她从秦家离开,李氏给她塞了五钱银子,这便是她唯一的家底了。

五钱银子,光吃饭是够了,但马上天气冷了,要做厚衣裳。

不日小叔要去乡试,又要进京赶考,她都得陪着去,这么一来,五钱银子便说什么也不够了。

她得想想法子,尽快谋个生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