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道一愣,低头看向自己胸腹。
只见那虎掌从自己心下穿入,从后背穿出。
掌心捏着的,正是那一枚丹心。
“混账!我让你杀人了么!”
没想到,最先发怒的,却是陈追云。
那吕章皱了眉头,扭头看向陈追云,道:
“……你这三公子还真是麻烦。先是放过陈吒,现在难道又要放过这些杂碎不成?
“你大哥可是交待全部杀光的。”
“大哥是大哥,我是我。”陈追云冷冷道,“如今你跟我办事,当然是听我的。”
“你们一个指东,一个指西,让我们办事的如何办来?”吕章悠悠道,手臂也不从秦小道腹中抽出,就这么支着秦小道身子,低头将那枚丹心送入口中,“你一个都不肯杀,我回去怎么跟追风交待?”
“我大哥那边,我自去跟他说。我们兄弟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吕章,”陈追云的语气愈发充满寒意,“……你现在这态度,让我很不满意。”
吕章擦了擦嘴角的血,抬起头来:
“喔?那你要如何处置我?”
陈追云道:
“你觉得有你师尊和我大哥庇护,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吧?
“吕章,你在筑基停留几年了?
“你觉得我修到凝丹这一阶,需要几年?
“你觉得我赶上我大哥,需要几年?赶上我父亲,又要几年?
“除非你现在就把我杀了,否则……你真的觉得你有实力承受我的怒火?”
陈追云明明比吕章矮了一头,却仿佛是在俯视对方。
“吕章,不妨再提醒你一遍,你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自觉,别想着试探主人的底线。
“来,杀了我,还是乖乖做条好狗。你自己选。”
那吕章与陈追云对视着。
秦小道挂在他手臂上,眼睛望着陈吒,嘴里模模糊糊说着:
“……大师兄……
“……小道也……
“……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陈吒拳头攥出了血。
那吕章愣了半晌,终于将手臂从秦小道体内抽出来,面对陈追云,单膝跪下,垂下头道:
“……是属下冒犯了,请三公子治属下之罪。”
陈追云冷哼一声,道:
“这人终究也与我同窗数月。看在陈吒的份上,你自断一臂,赔给他罢。”
吕章听了,举起右手,手起爪落,便将自己一条左臂卸了下来,举到陈吒面前。
“……小道一条性命……就只值你一条手臂?”
陈吒狠狠道。
“……我要你偿命!”
“今日可不行。”陈追云笑道,“还要留他有用之身呢。人家刚同意给我当狗,我做主人的,怎么能不爱护自己家的狗呢?不然,其他狗怎么想?”
说着,陈追云转过脸,看向剩下的几人:
“你们说是不是?”
侯忠、董兰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后边有两个已经往陈追云走去。
“……三公子,我们……我们跟您……”
有了这两个领头,另外几个也都朝陈追云那边跑去。
还剩侯忠和董兰。
陈追云轻松笑着,开口道:
“别搞得好像我逼你们似的。姓秦的这个是吕章擅作主张,不是我的意思。我说了不杀你们就不会杀,不用怕,好好选,用心选。”
侯忠看看陈追云,又看看陈吒。
“……吒兄,对不住了……”
他低了头,不敢再看陈吒这边,闷着走到那边厢队尾站了,侧着身子,别过头,不让陈吒看自己。
还剩董兰一人,站在吕章身后,浑身不住地打颤。
外面打杀声哭喊声不绝,这间小院里,却只有火焰燃烧的剥剥声,和董兰牙齿碰撞的叩叩声。
“董兰,你……”
“大师兄!我……我……”
陈吒才刚开口,董兰已经先喊了出来。
“……我……我……我还有爹娘……我家就我一个……”
董兰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在那圆脸上挂着,脚下小步朝陈追云挪去。
“我……我不能让我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大师兄……你家是仙族,我家……只是普通百姓呀……”
“我跟你逃了……我爹娘也逃得了么……”
“我……我到底为何要来修这甚么鸟仙呀……”
陈追云一摊手:
“你看,不是我逼的。
“他们没一个选你,都选了本公子。
“这场是我赢了,对吧?陈吒。
“今日你我一胜一负。”
陈追云不复刚才的恼怒沮丧,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他对陈吒挥了挥手,道:
“快走,走罢。
“活下去。下次,下次我们再来比过。
“走罢。”
陈吒深深吸了一口气。
扭过头,依旧是独自一人,往来时路跑去。
————
千瞳仙宫。
外面两位老祖轮番猛攻,将这仙宫打得摇摇欲坠。
宫中大柱、宫墙,都不断摇晃,弯曲,又重新挺立起来。
每一次重新伫立,都能看到柱中、墙内波动的触须。
每一次受损,其中的触须都波荡得更加厉害,更加难以平息。
“……终于!”
“他快顶不住了!”
瞿长乐笑得愈发开心起来。
面前还剩五级阶梯。
这五级阶梯之上,便是陈福仙座。
那处云雾缭绕,只能隐隐绰绰看见一个高大苍老的身影,端坐在那座上。
瞿长乐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与大阵勾连太深,破你大阵,便是破了你本人!”
“先前还惧你破阵之后最后一番斗法,如今看来,这怕都是要省了……此阵一破,你哪里还有斗法的余力……”
“陈福老友,多年未见,来让我再看一看你如今模样吧!”
瞿长乐一口气登上三阶,竟已无像样的阻碍。
他嘬嘴成壶,猛地吐出一口气,将围绕陈福的仙雾吹散。
与此同时,上方屋顶震荡,几个巨指从裂缝中插入,将屋顶掀起一块来,露出上方巨大的脸庞。
瞿长乐定睛看时,只见那仙座上一个高大老人,银发银须,身上仙衣十分陈旧破败,松散覆在身上。整个背脊,连同手脚,全都长在了这仙座上,仙座下方则长在高台上。
从人,到座,到台,再到宫,乃至下方土地,整个山头,全都连为一体!
当中的陈福,便是这大阵的核心!
陈福脸上、身上那几十只眼睛都已半开半闭,露出来的肌肤枯槁皱缩,一副耗损过度的模样。
瞿长乐开心得快要飘了起来,正待说点什么,忽然眼神一凝,从陈福躯体上下扫过。
“元婴!?你的元婴呢!?你的元婴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