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永传:云水无尘天涯客
- 沐雪儿
- 1972字
- 2024-05-07 18:34:04
第一章
世家少年落红尘
初见烟火人间
984年的二月,北宋济州任城(今属山东济宁)柳县令的夫人生下了一位公子。全家上下一派喜气,柳县令自然也是欢喜得紧,他是希望家中多添男丁的,因为柳家的男子自出生的那一刻,就背负着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的重任。
这个新生的婴儿,就是柳永。那位从云水间落入俗尘的白衣卿相,将要开始他张扬又寥落、多情又专意、令人倾慕又叹息的一生。
此时的柳永尚不叫“柳永”,父亲柳宜为他取名“三变”。此名取自《论语·子张》:“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远望庄重,近时温和,话语严而不苛,这是柳宜对儿子美好的愿望。在本书中,将一直用“柳永”这个激荡了整卷词史的名字。
柳宜的胞弟柳宣,应兄长之邀为柳永取字“景庄”。此字取自《诗经·陈风·泽陂》中的“有美一人,硕大且俨”,“俨”意为庄重威严,与其名相得益彰。柳永的大哥柳三复长他八岁,二哥柳三接长他一岁,在家族中,柳永排行第七,故世人又称其柳七。
关于柳永的生辰,还有一种说法是他出生于987年,这两种说法至今没有定论。
经过推断,柳永在990年时就能背出李白的《赠任城卢主簿》,以及长诗《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到993年时就写下了《题中峰寺》。如果柳永吟诗和作诗的年龄是在三岁和六岁,就这些诗的难度而言,有些令人难以置信。故本书中将柳永的出生年份定在了984年。
柳永何以从出生就要背负考取功名的责任呢?这要从他的家世背景说起。
柳永祖上世居河东(今山西永济),后来迁至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他的六世祖柳奥是唐代文学家柳冕的侄子,柳奥官至建州长史,再往远些说,柳冕和柳宗元其实是同族同辈。柳永的祖父柳崇曾做过沙县县丞,以儒学闻名。唐末时战乱四起,柳崇遂避世隐居,朝廷多次相邀,柳崇坚持余生不再入仕。
到了柳永的父亲柳宜,他本官至南唐监察御史,颇得后主李煜的器重。但随着国破,柳宜和他的胞弟、四位同父异母的弟弟皆入了宋。后来除了柳宜自己和另两位弟弟宣、寀之外,其他几位都中了进士。而柳宜的三子和三接之子、三变之子在后来也都中了进士,这是后话了。
柳永出生的时候,柳宜已经入宋八年之久,并且一直担任县令的官职。开始是在雷泽,两年之后到了沂州费县,三年之后又到了济州任城,都属山东一带。因为“江南伪官”的身份,柳宜一直得不到朝廷的重用,这对他来说,相比前尘往事有着深深的落差之感。
实现自己的理想,是柳永殷切的愿望。家世也好,现状也好,未来也好,柳宜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考取功名。身为柳氏子孙,走上仕途、光耀门楣是柳永必须扛起的使命。
关于柳永的出生,坊间还有两件奇事相传。
据说柳永的母亲刘氏在临盆之时,柳家的屋顶上空有一颗异常明亮的星星,待柳永出生后,那颗明亮的星星悄然消失。于是柳家的人都说,柳永就是文曲星转世,这是第一件传说的奇事。
第二件奇事,传说柳永出生之时,柳家祖传的一把古琴不弹自鸣,发出了醉人的乐声。当时柳宜听到琴音,赶忙前去查看。他走到近前,发现琴盖并没有打开,悦耳的琴音却兀自从琴弦上发出。
纵观古代的帝王名臣和名士,许多人的出生都有相关的奇事流传下来,这其中有世人臆想出来的,也有家族自己加上去的。此类说法多了,世人也就渐渐不太当真。
柳永出生后,柳宜依然在他的工作上忙忙碌碌、兢兢业业,转眼就到了柳永的周岁。周岁的时候,有一个风俗,在今天依然有人沿用,那就是“抓周”。
抓周是周岁礼中重要的一环,一岁的小孩子面对着各种行业的代表物,随意将手伸出,抓住哪个是哪个,随之伴着宾客们的议论调侃和欢声笑语。
柳永的周岁礼那天,柳府请来了许多宾客,甚是热闹。到了抓周的时候,家中为柳永准备好了各种能想到的物件,有书卷、官诰、算盘、笔砚、画作、乐器、胭脂、美食、绸缎等。
抓周开始了,柳永的母亲将他轻轻抱起,放在一众抓周物件中间,众人都安静下来看结果。小柳永首先拿起的是盒胭脂。虽然这只是个小游戏,也不会真的就决定了一生,但毕竟是流传已久的风俗。柳宜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这孩子该不会以后就溺在温柔乡中不成气候,或终生为情爱所困吧!
柳宜正想着,一旁有宾客说道:“这孩子将来定能娶个贤良淑德的美娇妻了。”柳宜一听,可不是这回事嘛,再说本是戏玩之俗,又何必太过在意,面色便由微微凝重转至轻松了。
接下来小柳永又抓了一个物件,那是一管笛子。在古时候,吟歌弄舞、作曲奏乐的乐工群体,本是身份低下之人,但是制定礼乐制度,又是当朝大官才能做到之事,于是宾客们又是一番赞美之语。最后,小柳永如父亲所愿,拿起了书卷和官诰等读书经世之物,柳宜频频点头很是满意,心中又多了几分欣喜。
抓周礼结束了,谁人能知,柳永的一生,会和当年的游戏轨迹颇为相像。也不会有人想到,柳永会以他自己的方式,在历史的长河里遗世独立。不管怎样,前路漫漫,他所要经历的,是一场动人心魄的人生历程。那里,有如花美眷,有羁旅劳顿,有洒脱快意,有一方清正,还有许多失意寥落,许多情深难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