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寻踪奥克兰

橡树号在旧金山湾里行驶，需要半个多小时就能到达奥克兰港。这条航线算得上繁忙，马洛甚至能在灯塔的微弱灯光下找到前方的船只。

其他乘客三三两两地聚集在甲板上，面色凝重。他们其实已经听说了奥克兰同样发现鼠疫患者的事，但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随着马洛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抓紧了面前的栏杆。

他的耳边充斥着尖锐的咆哮，仿佛身处地狱，无数恶魔以及不甘的邪恶灵魂围绕在他身边，向他诉说充满诱惑的低语。

合众国是由五月花号移民建立的白种人的国度，就算白种人内部具有无数矛盾，但黄种人更是一种应该联合对付的威胁。

看看企图染指夏威夷的日本人，黄种人的野心！旧金山市政府的官员们觉得自己没错；看看唐人街的鸦片馆、赌场、妓院影响市容，就应该被取缔！旧金山的市民们觉得自己没错；看看华人通过偷渡，违背《排华法案》来到合众国，况且他们对于薪酬的要价太低，是工贼！旧金山的工人们觉得自己没错。

上帝为什么要降下瘟疫？为什么派出天启四骑士？

准确地说，马洛具有八分之一的凯尔特血统，八分之一的斯拉夫血统，八分之一的匈牙利血统，四分之一的拉丁血统，八分之三的盎格鲁-撒克逊血统。这样看来，他无疑属于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种人。

可是，在他内心燃烧着的，一个在最后关头为他提供能量的东西，名叫良心。

马洛睁开眼，看见一只渡鸦在夜空中飞翔。

“雾尼……”他喃喃呼唤。

渡鸦的视野与他联通。马洛身处于旧金山湾的上空，看见海面下方，暗流涌动。那是一个镜像的世界，禁锢着无数贪婪的怪物。

连接仅仅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

马洛眼前恢复了现实的海面，紧接着是身后传来的惊呼。甲板上有人晕倒了，并且发生抽搐，病患的身边空出一片区域，无人敢上前实施救援。

鼠疫，【瘟疫之王】，不管称呼祂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恐惧即是最强权力。

他站在船舷边上，将手伸出去。渡鸦以为他手中有食物，飞了回来，却扑了个空。

渡鸦在他掌心猛啄一口后，愤愤然飞了出去。

接着过了十几分钟，橡树号拉了声悠长的汽笛，向乘客们宣告本船即将抵达奥克兰港。马洛对盘旋在空中的渡鸦吩咐道：“雾尼，去找墨菲！”

几分钟后，橡树号停在了奥克兰码头边，放好艞板。乘客们蜂拥而下，最后只留下不幸的一家人。

登上陆地后，马洛找到了码头附近的一家酒吧。他进去要了杯柠檬气泡水。

“柠檬苏打水。”店主看着他，停顿了一会，显得有些困惑，“里面加什么，威士忌、金酒、伏特加？”

“不要。”马洛说，“我在戒酒。”

店主瞬间露出戒备的眼神：“你是该死的戒酒协会的成员？”

“不是。我同样觉得他们该死，但我也想要戒酒。”马洛在吧台上放下枚1美元金币，让店主放弃了把他赶出去的冲动，一边咂舌一边转身去给他准备柠檬苏打水。

他默默喝着柠檬苏打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又开始颤抖了。

“嘿，你决定戒酒多久了？”店主问，他抱起手臂站在一旁，也注意到了马洛手上的异常。

“几小时。”

店主扬起一边眉毛：“看来你之前真没少喝。我建议你最好是循序渐进，突然之间变得滴酒不沾的结果就是你现在这样。不过说实话，我其实没见过任何一个戒酒成功的酒鬼。”

“不，我想试试。”马洛回答。

雾尼的消息传来，奥克兰市区是一块平地，墨菲住在城郊的山坡上。他放下杯子，在店主的注视下离开。

码头附近的出租马车被刚才抵达的旅客抢光了，在等待空出租马车的过程中，马洛继续用雾尼的视野观察墨菲的房子。

那是栋对墨菲这样的身价而言过于简朴的房子，屋子里仅有一男一女两名仆役，年纪都有些大了。他怀疑这里并不是墨菲的房子，住在这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一辆空的出租马车出现在马洛的视野里，他拦下它，对马车夫说了墨菲家的方向。坐在没有车顶的轻便马车上行驶了一阵，他看见雾尼从前方飞了回来。

马洛抬起胳膊将它接住，这个家伙比普通渡鸦大一圈，翼展足有5英尺，体重大概4.5磅。在车上挂灯的照耀下，它的黑色羽翼上呈现斑斓的色彩。

出租马车停在了山坡底下。马洛下车付钱，等待出租马车离开后，才转身踏上上山的道路。雾尼振翅飞到了前面。

马洛将一把左轮手枪从腋下枪包取了出来，然而在握住把手的时候，感觉到手指的抖动几乎影响到扣动扳手。他把枪放进裤兜里，大口呼吸着。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为什么不在酒吧喝一杯？说不定戒酒才会害了他！

他用力摇晃脑袋，企图将它从大脑里抛出去。

墨菲的住宅近在咫尺。马洛绕到了房子背后，蹲在篱笆后面。

现在离晚上10点还差5分钟。那名男仆正在对整栋房子的安全进行最后一次检查，那名女仆则从厨房给主人送去晚安茶。

墨菲夫妇都待在二楼的起居室内，室内被一层烟雾笼罩。15分钟后，喝完晚安茶的罗南走进了隔壁的卧室。墨菲则单独留在起居室里抽雪茄。至于两个仆人，他们都回到了各自的小屋里躺下，老年女仆还在入睡前服用了点利眠宁。

又过了20分钟，雾尼飞来停在了马洛跟前。他看到雾尼口中衔着一串钥匙。

“小偷。要是在1930年，我会把你抓进动物监狱去。”马洛低声说着，伸手将那串钥匙拿走。雾尼趁机咬了他的手指一口，以表达它的抗议。

马洛起身翻过篱笆，先到旁边的杂物间找到一圈绳索，随后来到后门，悄无声息地用钥匙打开门，步入厨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