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桃色新闻，黄色新闻

“马洛先生，我今天早上才在波士顿的报纸上看到了你的照片，我这人过目不忘，从来不会把别人认错！”记者快步跟着他们，进入两侧墙上装有木镶板和墙纸的走廊。

马洛在地毯上顿住脚步，转过身面对尤金。

看见他们转过来，尤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独自面对两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凶狠家伙，内心有点犯怵，不过他随即感受到了手上的相机和纸笔的存在。

尤金梦想成为像查尔斯·狄更斯、马克·吐温一样伟大的作家，记者自然成了这条作家之路的起点！他从加利福利亚大学伯克利分校文理学院毕业，顺利进入《旧金山考察家报》，铭记老板威廉·赫斯特“让世界发惊、发愕、发呆”的口号。想到这里，他胸中激情澎湃，好像变得不再惧怕这两人。更何况，他在一个民主和法治的国家，这个私家侦探总不可能随便对自己使用暴力……吧？

“好吧，奥利弗先生，我承认自己就是马洛，波士顿的私家侦探。”马洛露出有些瘆人的微笑，“我们属于半个同行，不是吗？我们常出没在酒店里，跟在别人身后探听秘密，就像是到处寻找屎的苍蝇和猎犬。”

尤金一时没反应过来在他心目中哪个职业更卑鄙。马洛突然朝前迈了一步，他退了半步。

“马洛先生，我只是非常惊讶你会出现在旧金山，就在波士顿的亚当斯夫人死后……一周！”他计算出时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接着是涌上大脑的兴奋，他压抑着激动，“这么说，你在她死后就立即上路了，是什么样的急事必须办理？还是你为了尽快逃离波士顿，才选择了遥远的西海岸？”

原来现在是8天之后了，马洛心想，他时而感觉到发生在昨天，时而感觉已经是陈年往事。

他又朝尤金迈了一步，趁他后退前伸手抓住他的条纹宽领带，将他扯到自己面前。

“我不会接受任何记者的采访。我虽然住在皇宫酒店，但我实际上并不是一位绅士。在我刚抵达旧金山的昨夜，是在旧金山警局牢房度过的，你感兴趣可以去采访那些警察。”

马洛松开了手，尤金得以喘气，他刚才憋气得满脸通红。尤金随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只见一位住客从电梯间走出来。无辜的住客注意到了这边即将被点燃的冲突，脚步变得有些犹豫。

马洛丢下尤金，朝房间313号走去。他的余光感觉到身后有道光亮起，伴随着一声“喀嚓”。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到了313房间，用钥匙打开了门。查宁在隔壁的315房间。

尤金收起相机，发现刚才的住客停留在他身后不远处。他是一个和善的胖子，鼻子底下留了两撇小胡子，身高不是很高，穿着浅色的西服套装，戴一顶度假草帽。

“请问那是某位名人吗？”住客好奇地问，“他就住在我的隔壁。”

“噢，算不上，他只是个私家侦探。”尤金回答，“你从哪里来呢，先生？要是波士顿的话……噢，不对，就算你来自波士顿，事情应该发生在你来旧金山之前。”

“我来自纽约，不过在旧金山已经待了近一个月。这里的气候非常不错，我的骨头在纽约的冬天容易疼痛，到旧金山之后这毛病痊愈了。我只后悔没有在之前的那么多年里每年都搬过来过冬。”住客乐呵呵地说，“让我们回到我的新邻居，我很惊讶私家侦探能负担皇宫酒店的费用，他是福尔摩斯或杜宾级别的神探吗？”

“不是，一个搞婚姻调查的三流探子，至少波士顿的报纸上是这么说。”尤金说，“他的钱来自一位非常富有的寡妇。”

住客眨了下眼睛，眼神变得亮晶晶的，感叹道：“噢——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很遗憾，先生，这也是我想弄清楚的。”尤金说，“你想了解更多的话，可以找一份《波士顿环球报》或《波士顿邮报》看看具体情况，旧金山能找到这两份报纸，虽然日期有点晚。”

“我明白了。”住客笑着说，从口袋里摸出一枚5美元金币放进他手里，“年轻人，谢谢，你给我无聊的差旅生活带来了一点趣味。”

尤金捧着手心的金币，在原地愣了好一会。这笔收入出乎意料，比他完成一篇能最终发表的报道挣得都多！相比之下，今天在皇宫酒店碰的一鼻子灰都不算什么了。

他心情愉快地跑出酒店，乘有轨电车回了《旧金山考察家报》报社，传媒大亨威廉·赫斯特的黄色新闻大本营。

尤金在自己的工位上放下相机和笔记本，就要去主编办公室向肖恩·沃尔什汇报工作。走到主编办公室门口，他听到沃尔什在里面打电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黑帮火拼……”尤金猛然捕捉到这个重要词汇。可他在外面跑了一天，怎么没听到哪里发生了黑帮火拼？

过了一会，他更加惊讶地发现电话另一头是奥斯卡·墨菲，旧金山爱尔兰商会的副会长，据传他拥有旧金山城区面积五分之一大小的地产。他赶紧跑回自己工位，忐忑地坐在椅子上。

他抽出放在桌面的一份报道，拿起笔准备修改。钢笔笔尖悬在半空中，却迟迟找不到地方落笔。

黑帮……墨菲……他嗅到了惊天新闻的气味。

原地磨蹭了半小时，尤金还是忍不住拿起《波士顿邮报》，走到主编办公室门口。电话早就结束了。他敲了敲门，听到沃尔什的应声后走了进去。

“沃尔什先生，您让我去皇宫酒店等地方蹲守的建议非常有效，我今天就在皇宫酒店见到了克里斯托弗·马洛。”

“克里斯托弗·马洛？”沃尔什抬起头，挑起一边眉毛，“你怎么不说见到了威廉·莎士比亚？我没时间听你开玩笑，奥利弗，说正事，否则滚。”

“您误会了，先生。”尤金蓦地红了脸，“这个马洛是波士顿的私家侦探。”他把《波士顿邮报》递上去，“请您看这篇报道。”

沃尔什扫了一眼版面便明白过来：“感谢你让我浪费了三分钟的生命，奥利弗。《旧金山考察家报》又不是英国的《太阳报》，这种无聊的桃色新闻有什么用？你还不如多关心唐人街的中国人。”

尤金有些茫然：“唐人街？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先生。”

沃尔什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那些中国人怎样在《排华法案》下通过偷渡方式进来，他们抢走了底层市民多少工作，唐人街的存在给旧金山的卫生环境造成了多少困扰，这些才是我们应该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