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安道尔的群山在夜色中勾勒出起伏的剪影。点点星光点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远处依稀能看到几户人家的灯光，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暖。

比安卡的房间里，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在书桌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比安卡正坐在书桌前，仔细地审阅着几份工地开销的账单。

“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士兵啊，即使偷偷分了五十人去挖地道，工程进度还能保持那么快。就是这些士兵的纪律……”

她放下手中的羽毛笔，轻轻地揉了揉眉心。看似五大三粗的冈萨雷斯，在搞土木上颇有几份天赋。由于地道内空间狭小，无法一次性容纳五十人，他竟然想出分组分段挖掘的方法。在完成测量后，五十人分成十个小组，每隔几公里一组进行挖掘。

这些士兵在工地上吃苦耐劳，可惜管不住下半身，昨天是他们第一次休息，结果大批士兵就跑进安道尔城寻花觅柳，还和一些当地瓢虫发生了拳脚冲突。看着桌上的几份罚单，比安卡打算把它们寄到马德里。

“小姐，有个好消息！”丽塔激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推开了书房的门，“特蕾西娅修女要来安道尔了！”

“特蕾西娅？”比安卡揉了揉太阳穴，从文件中抬起头，这段时间处理的事情太多，她感到一阵头疼，“怎么回事？慢慢说。”

丽塔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电报，差点把那薄薄的纸片揉烂，“阿尔贝托先生刚发来的电报，马德里前几天遭遇了空袭，他担心特蕾西娅修女在马德里不安全，正好……”

丽塔语气有些犹豫，偷偷地打量比安卡的神色。

比安卡怎么会不明白丽塔指的是谁呢？那两个为了救特蕾西娅而失去了一条腿的可怜人，还有那些在黑帮火拼中受伤致残的……比安卡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钢笔，

“我记得这事，”她顿了顿，问道，“那个我亲手参与抢救的小男孩呢，他怎么样了？”

“呃……”丽塔有些为难地绞着手指，“小姐，他们都落下了一定的残疾，沃尔夫冈兵工厂真的要养他们吗……”

“这怎么叫养呢？”比安卡站起身，拉着丽塔来到床边坐下，“他们是因为我变成的残疾人，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对他们负责。而且，轻度伤残的人，依然可以参与社会劳动。脚受伤的人，可以干一些坐着的岗位，就像组装车间和质检车间；手受伤的人，可以做一些对手要求不那么高的岗位，比如做搬运工和仓储管理。沃尔夫冈兵工厂作为一家企业，除了赚钱和生产武器外，也应该有一些社会担当。”

“小姐长大了，性格变了好多，唯有这颗善良的心始终不变。”丽塔抱住比安卡，轻轻抚摸脑袋，“记得小时候，我们在花园里遇到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小姐为了救它，不但亲自给它清洗伤口，还用零花钱买了一个鸟笼……”

“我还记得这事，小鸟最后还是死了，我为此难过了好久……”比安卡话锋一转，“这次不一样了，丽塔。曾经的我还小，没有保护小鸟的能力，现在我在沃尔夫冈地位仅次于父亲，完全能给那些残疾的人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小姐……”丽塔说到一半，却被比安卡用手指抵住红唇。

“还不行哦，丽塔。我还有好多事要忙，这些文件审阅完，明天我要和贾斯汀主教报告工程进度。第一批冲锋枪按时间也快到了，不知道艾米莉和孙茹能不能顺利带枪过关。”

……

比安卡坐在客厅里，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一盆天竺葵的叶子。前段时间，比安卡像个陀螺一样在法国、安道尔和西班牙之间来回奔波险些忘了答应特蕾西娅带她回家的许诺。

“丽塔，你说特蕾西娅会不会生我的气啊？”比安卡仿佛做错事的小孩，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来到镜子前打量自己的妆容。

“她会不会觉得我言而无信，是不是已经不再信任我了？”

比安卡停下脚步，双手紧紧攥着裙摆，眼神中充满了不安。

丽塔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着走到比安卡身边，轻轻抚平她微微皱起的眉头。

“小姐，您多虑了。特蕾西娅小姐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怎么会生您的气呢？”

“可是，我已经答应她好久了，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接她……”

比安卡咬着嘴唇，担忧地说，“这段时间我忙完安道尔忙法国，回来又在这当工地监理，把特蕾西娅丢在马德里挨空袭。”

“怎么？现在小姐知道怕了？”经过一夜滋润，此时的丽塔一扫昨日的疲惫，原本就白皙的皮肤透出一层淡淡的红晕，仿佛含苞待放的玫瑰。

丽塔那双水汪汪的蓝色眼睛中，此刻充满了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甚至有了打趣比安卡的心情，“当初你把孙小姐骗进房间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哎呀，我只是犯了一个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误。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监视孙茹，远东的军火市场是一个比西班牙更大的蛋糕，哪怕一点点残羹剩饭都能喂饱沃尔夫冈，谁知道后来我没忍住……”

丽塔掩嘴轻笑，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后来？后来小姐就拜倒在孙小姐的石榴裙下了吧？”

“才没有呢！我才是赢家！”比安卡一仰脖子，双手叉腰，仿佛一只在求偶战中凯旋而归的大白鹅。

“还不老实？孙小姐都和我交代了，哼哼……”

“丽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比安卡的思绪。“砰砰砰”，这敲门声急促而有力，仿佛带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进来！”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脸上带着风尘仆仆之色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摘去肩章的破旧军服，头发乱糟糟如同鸡窝，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军人的坚毅。他身后跟着一位身披黑色长袍的修女，不是特蕾西娅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