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与书归

小侯爷回京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般飞满了整个上京城,茶余饭后都是这样那样的谈资,左右绕不开他家里那一房为她守寡的江馥甯,和那骑着并行马,鲜活的冉笑笑。

仿佛这样的谈资才配得近日在圣上面前格外得脸的许亦辰。

而院子内,四方的墙角下,江馥甯坐在池塘旁,手里拨动着些潺潺的水流,目光柔静却透着淡淡的疏离。

这一刻,她呆了两年的许府,似乎又不是她从小认识的许府。

“呼呼。”大口的喘气声不得当的突兀的出现,她一抬眼便瞧见穿着别样短褂赤着双足在池塘边肆意奔跑的冉笑笑。

她是那样的鲜活,又那样的不得体。

“冉姑娘,别跑了,再跑可就……”

“砰!”

冉笑笑径直在江馥甯的面前停了下来,居高而下的看着她静若海棠的模样,忽不知趣的道,“瞧着你静的像个鹌鹑,难怪…他不喜你。”

江馥甯戏水的手顿住,一旁的婢子忙递来帕子,帮她拭干手上的水份。

她垂眸好似想起以前,曾经的她也曾明若夏花。

但两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微微的抬起淡淡的笑意,她似老姑子一般说教道,“冉姑娘,你说的哪里的话,我与夫君自幼相识,也自幼订亲,他素来知我性情,更何况…”

上京城的姑娘可不似你这般…”她顿了顿,瞧了瞧她赤着的双足,复道,“洒脱。”

“上京城可没有把喜欢啊,爱啊,情啊,放嘴上的姑娘。”一旁的婢子插话道,眸色扫着她让她顿感不适。

“你,和你的丫头,就这样欺负人的吗?”

冉笑笑说不过她们,又似想起了自己外乡人的身份,忽的泪水盈满眼眶。

这话说的极为响亮,竟把许亦辰一路引了过来。

“笑笑,在我府里,无人可欺你。”

他当着她的面抓起冉笑笑的手心,放在手掌中摩挲,安慰道。

“我就不该相信的鬼话,抛下我的爹和部落,痴痴的陪你来到你这里,结果三言两语,连个你府上的婢子也敢稀落我!”

冉笑笑越说越急,越说越委屈,许亦辰的面色一沉再沉,道,“海棠,可有此事。”

海棠还未出言,江馥甯护道,“说到底,这事也是我宣之于口,少侯爷要怪还是怪我吧。”

或许是他们交叠的手太过晃眼,她別开了眼,道,“我上京城的姑娘是比不得塞北的姑娘洒脱,竟能赤足狂奔,想来也是我久居院内,看天都是四方的天,小侯爷,既然替冉姑娘心疼,我也不便再碍眼,海棠送我回小佛堂,婆母还等着新抄的佛经诵读。”

她似是落了下风,却护足了海棠,背对着他径直离去。

冉笑笑赤红了眼,轻咬着下唇角,道,“你就这样由着旁人随意轻贱我?”

这时,许亦辰反而看向她赤裸的双足,道,“下次还是穿着鞋袜。”

说完将外袍褪下盖在她的足上,将她抱回了院。

院子里哪里有隔墙的消息,没半会儿,整个府里都知道新来的姑娘夺了少夫人的宠爱。

府里怕是要新进一个夫人了。

佛堂里,江馥甯安静的眷写着金刚经,一手的簪花小楷陪着檀香的墨水,倒是多了几份幽静。

门推开了,侯府老夫人走了进来,她端着平时惯用的手炉,坐在了江馥甯的身旁,道,“我知你委屈。”

江馥甯手中的笔顿了顿,一滴墨落在了纸上,瞬时化开,道,“媳妇不委屈。”

老夫人松下手炉,用手摩挲着桌案的一角,像是在话家常,道,“当年我也是像你一样,凭着一点喜欢,嫁入宁远侯府,幸亏老侯爷对我还算不错。”

“但闺阁中的待嫁姑娘再被打磨了性子,也是有性子的,我与侯爷何尝不是两个桌角,都各有各的棱角。”

“说到底我们总是一张桌上的角,他扯着东,我难道还能扯西,心总是往一块去的。”

“媳妇知道……只是……”江馥甯顿道。

“只是心里委屈,我明白的。”她拍打着她的肩膀,道,“都明白。我也是看着侯爷一个,两个,三个的往府里接,怎么没哭过,没闹过,但说到底吗,男人就是这样的。”

“日子长了,现在侯爷也不在了,反而有时会回想起曾经的日子,至少那时人还在,还有个念想,你说是与不是。”

江馥甯听的明白,她何尝不懂其中的道理,但……

守寡两年,等来的却是另觅新欢,心里总是没了滋味。

“侯爷的位置说到底也空悬太久了,当年若不是亦辰执意要去塞北建功,这个宁远侯府早该是他的了,这两年他的死讯传来,那几个别的屋子的,哪个没有肖想过,若不是老身我压着,怕这侯府的主母早不是老身了。”

“话说穿了还是有个孩子,袭了爵位才是正经。”

“可……”江馥甯到底没有把话说出来,脸微微泛红。

“我们做女人的,都是走这一遭的,袭了爵位,才是正事,过几日,我也会像皇帝上书,该我们宁远侯府的爵位也不能落了别家去。”

“媳妇明白。”

江馥甯都明白,只是心里拧巴。

“你放心,亦辰那里我也会去说的,到底是自己的媳妇,哪有不圆房的,难道真让人看了笑话,纳一个外乡人来府里吗?”侯府老夫人复又取下自己手上常佩戴的翡翠,带在她腕上,道,

“府里的事,再难还有老身为你做主。”

“媳妇谢谢婆母。”江馥甯望着手上滴绿的翡翠,思绪良多。

“亦辰这次回来说到底还是应该回你府上看看,到底也是归宁。”老夫人道,“这几日你便和他一同回去看看,嫁来两年了,也是时候归家瞧瞧了。”

“一应的东西老身都会准备好,你且放心回去。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

江馥甯低垂眉眼,微微点头,算是应下。

说来,当年她执意抱着牌匾嫁入侯府之后,她与父兄已两年未见。

就连母亲的牌位也两年未曾拜见,是时候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