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适配的生活

单位发的皮鞋,单位发的深蓝色裤子,自己的一件T恤。

在有些人眼里,关昊不穿单位发的白衬衫,而是穿从南边买的T恤,这小子审美有问题,作为保卫处干事也不够稳重。

实际呢,乏善可陈的环境下,关昊首选舒适。

如果不是担心衣冠不整,他都打算是拖鞋外加大裤衩子,现在这样,他都觉得有些束缚自己的,好在穿着的舒适度尚可,宽松,坐卧躺都不必拘谨。

“臭小子,皮鞋也不知道擦,还有,裤子脱了,洗了给你熨了,整天逮哪窝哪……”乔冬荣用手拍着关昊,让他起来,下班了回家不赶紧换衣服,还穿工作服就在炕上一趟,压的都是褶子。

儿子的衣服,必须每天都板板整整,我儿子个是保卫处的干事,正儿八经的干部,这个月工资开的都比以前多了近一倍。

是否在乎这点工资,不重要,在乎的是岗位薪级的变化,直接是乔冬荣跑去单位带领,就算关老蔫没退休,估摸着替自家老三领工资这件事,再也轮不到他。

换上拖鞋,非常张扬的南边大花裤衩子,纯白色的T恤,传呼机这种东西占地方,真正在关昊眼里牛掰的,还得是能别在腰间的那把五四。现在是牛掰,放在十年后二十年后,那是更牛掰,要论到身上有奢侈品,这玩意才是真正的奢侈品,其它的都靠边站,用来装逼根本不够格,这才是天花板。

出得游戏厅,关昊买了一兜子的奶油冰棍,先到后门这里跟保卫处的安保吹牛,冰棍发一发,大热天的,冰爽外加奶油甜,附近一走一过的小朋友,各个都在吞咽口水。

“呦,关干事,来,刚沏的茶,整一口。”

顺古镇上,隔壁邻居录像厅老板庞大龙,夏天了,也是到门口纳凉,两把椅子,一把自己坐着,一把上面放着茶壶,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歌,手里夹着烟,滋溜一口茶水,美。

看到关昊,迅速起身,盛情邀请,现在叫一声关干事,那是一点毛病没有了,如今有点仰其鼻息的意思,录像带拷贝和外租借业务都有,好的新的肯定自己先来,第二轮才会到别人手里,庞大龙近水楼台先得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动一些歪脑筋,现在生意比以前好了一些,一天多赚差不离十块钱,见到关昊,哪里还会不热情。

喝一杯茶,热乎乎的,发点汗,反倒更凉快。正好太阳要落山,楼体挡住了光线,所坐的位置处于阴凉处,关昊也就顺势坐下来,示意出来的二叔去忙不必管他,他这纯粹是酒足饭饱的闲汉姿态。

喝着茶,抽着烟,侃大山,一走一过很多熟人打招呼,光是邀请关昊去喝酒的十几拨。在顺古镇和钢厂,认识关昊的人是越来越多,八虎自从大虎进去改造,四虎跟哥兄弟表明态度,最近一段时间,都躲着关昊。

以前不服的,现在也只能是私下里暗骂释放忿恨,真要让他们当面再去跟关昊掰掰手腕子,不敢了。

许强的那辆吉普车从厂子里开出来,速度很慢,然后一脚刹车就停在了录像厅的门口。

关昊站起身,这许处亲自当司机。

“你小子以后出门再不拿传呼机,以后服务费单位不给报销。”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根本不是训斥,是一种只有自己人才会有的状态。

后门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关昊有些愣,他是断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跟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孩,还有见面的机会。

“你好,关昊,我猜你忘了我叫什么名字。”

“白漓。”

公式化的握手,看着对方手里拿的记事本,跟在旁边挂着相机的男人,再有许强的介绍,关昊还是觉得记者这个身份,跟这个女孩相距甚远。

国字头报刊法治专栏的记者,来对雨夜噩梦整个案子进行采访,要写一篇文章放在某一期的专栏里,这个案子很轰动,后期抓到人之后的证据闭合也很经典,尤其是将崭新的DNA技术用于破案之中,更是很具有代表性。

案犯之凶残,手段之恶劣,造成影响之大,都足以让这个案子直达燕京。

不止是许强,来的时候,城区副职出面接待,之后市局对接的是一名处长,一路陪着进行采访,而当关昊这个名字出现之后,许强给了专案组捕快们一个最完美的台阶。

关昊是我们保卫处的年轻干事,退伍兵,有一颗正义之心,一直很努力想要进入捕快系统,目前也在接受相应的培训,暂时还不够标准。

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年轻恬静的女记者,竟然一直都没有要见这个关键人物,直到所有的预定采访结束,才到钢厂,才让许强帮着找到人。

他们竟然认识?

许强脑子转动起来,方方面面开始重新考量一些事。

关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凤凰歌舞厅,那里会有更好的环境,转念:“去我家吧,安静一些。”

白漓点点头:“好。”

走流程,公事公办,且很明显的感知到,在流程里,关昊这个保卫处干事的作用被弱化。

全程,关昊淡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许强在一旁是暗自开心,小关这边完全不需要事先沟通什么。

关老蔫和乔冬荣,包括关旭关雨关锐,全都跑回家,紧张啊,激动啊,包括关家院子外,周遭的邻居聚了一大堆,在胡同口,三五成群的在那闲聊天。

“如今这老关家是一飞冲天了。”

“关老蔫这段时间都乐出鼻涕泡了,都不能跟他搭话,一开口,保证是他们家三儿……”

“咋的,你嫉妒啊,你也有这么个儿子啊,看到没,要上报纸了,XX晚报。”

“人比人得死啊,你们还不知道吧,人老关家在顺古镇,买卖那叫一个火爆,一个月听说有好几千块钱呢。”

屋子里,采访结束,关昊很淡然的跟父母说:“爸妈,就是个补充,我这可能到报纸上,只有一句话都说不定,你们也别激动,早知道不回家了,找个办公室好了。”

关老蔫急的跟什么似的,就是说不出来,找不到一个贴近的词汇。一旁的乔冬荣则瞪了儿子一眼:“许处长,两位记者,都这个时间了,都还没吃饭吧,在家里吃……”

许强是无可无不可,关键还是人家来自燕京的记者。

关昊收到了白漓求救的眼神,既然社恐,怎么能当记者,或许,她想要当这个记者,就是为了治疗一下自己的社恐吧。

“算了爸妈,许处我们一会儿还有事,记者回去也要校稿……”

乔冬荣只是表示惋惜,出门时,是拉着许强的手,表示有空常来家里,真拎得清,还得是她,知道谁才是儿子生命中的贵人。

记者是燕京的,女孩漂亮,气质也好,可那是天上的云彩,永远飞不入我们寻常百姓家,这一次过后这辈子可能都再也没有交集了。客气热情尊敬也就是了,不会付出多余的心思非得去往上够。

这辈子,乔冬荣最不能接受的既是这一点,最不会去做的事情也是这一点,刚烈的女子性格,认定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回头。

关昊在城区松城宾馆旁的一家饭店,请吃了饭,没喝酒。

吃过饭,将二人送回宾馆,分开时,关昊开口了:“白漓,晚上的松江很漂亮,要不要去看一看?”

白漓点头,露出笑容。

许强是不当电灯泡,白漓的同事则是知道这位的家世,从入职那天起就没有将对方只当是一个新入职的新人,出来有工作,不仅有照顾,还会避让。

“呼。”

似乎是不工作的状态让白漓不那么压抑,她自知自事,这份工作也并不适合她,至少没有给她带来帮助,反倒让她有一种被束缚的压抑感。

如若不是知道今天下午采访的是一个挺有趣的同龄人,她都不打算出来了,将采访工作交给别人完成,这一次来松城,一次同行四个人,做一个系列的专题稿件,她自己认为是有她不多,没她不少。

两人并肩而行,没有聊天,以旁人根本不可能理解的方式,走到松江边,沿着河滩散步,吹着风,跟江边诸多处对象的年轻男女完全不一样,格格不入,但是否舒服,只有当事人知道。

安静,几天工作带来的烦躁和不适,渐渐从白漓的身体内散去,江边走了有二十多分钟,她恢复正常了,转头去看一旁的关昊:“是不是觉得无聊?”

关昊反应迟钝了几秒钟:“嗯?哦,还好,美女相伴,不知道多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呢?”

白漓微微浅笑,并无任何害羞的意思,落落大方:“你撒谎,明明都走神了,还有心思去注意别人有没有看你?”

关昊摊手苦笑:“姐妹儿,难道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看破不说破吗?这样我们还能做朋友。”

超出时代话术的幽默,白漓get到了这份幽默,不掩饰不做作,笑的花枝招展。

然后,没有然后了。

两人又开启了默不作声模式,似乎旁边有这么个人,只是一个不形单影只的陪伴,而不是有一个同游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