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走了。”对方为首之人以带有口音的普通话喊了一嗓子。
关昊不为所动,对方示意所有人后退,还让人搬开了路上的石块,给车辆通行清理道路。
这时关昊出现了,之前藏在石头后,现在侧身倚着石头,让自己面对拦路之人,但在自己右侧一个横截面一百八十度的区域,受到石块的保护,这样他的注意力只需要对自己的左侧和前方,如有任何意外,还可迅速以石块掩护。
“马匹的钱,我们赔了。科长,你们一辆车一辆车走,最后一辆在前面五百米处等着我,准备好一千块钱。”
端着枪,给下面的同事壮胆,让司机有胆量去启动车子离开。
对方散开,手也都放下,枪口朝下。
都是冒烟的,可人家是精准射击的高手,而自己这边,武器离得远了,几下能打到不好说,别没到近前呢也让对方放倒一片。
买卖是长久的,事不可为强自为之,只会减弱自身的有生力量。
乔宝刚还是有经验,将自己随身一个包递给同车的大老李,贴着车子,到了头车的位置,上车,亲自启动车子,从缓到急,驶离。
有了第一个,后面一辆接着一辆车子驶离,最后一辆,大老李亲自在车上坐着,不管还有几天退休,多年的主人翁精神,让他以厂为家,只要自己还有一天没退休,还有一天在副科长的位置上,真遇到事情就不能退。
他这时候也想明白了,如果让对方先扣动扳机,不说伤人,只要将前面一两辆的车子打爆轮胎,那整个车队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真碰到凶狠的劫匪,自己五个安保,能起到的作用不大,至多是多对峙一会儿,最后还是无能为力,至多,至多是保护人没事离开,车子乃至车上的货物,都得归人家。
玛德。
大老李心里暗骂一句,这几年钢厂铁路运输多,要么近途的公路运输,碰到一些村屯有拦路的,花点钱也就是了,这一次是特殊任务,护送的也是一批紧缺且紧急使用的材料和零配件,记得几个月前穆黑脸带队过来后,回去说这边悍匪很多,当时的他还没太在意,现在都不是悍匪了,都已经成规模了。
从包里拿出十张百元大钞,这是乔宝刚带的路上衣食住行包括一部分区域加油的钱,刚开始的时候,乔宝刚想着的是对方如果只是单纯求财,包里这三千多块钱给也就给了,保证车子到达,运送任务完成。
刚才关昊动手,他心里是不认可的,觉得这是激化情绪,容易将事情搞大。
见到他震慑住了对方,又很庆幸,不过还是觉得这年轻人经验不足,太过冲动。
直到车子开出那个夹道弯,旁边的土坡不再阻挡视线,这才看到停放在土坡后面的破旧卡车和十几个人跃跃欲试的人。
有卡车,有推车,还有各类搬运的工具,只一眼,专业这两个字跃于心头。
随后国粹出口,玛德,什么时候劫道的,也能用专业来形容了。
关昊一直没动,最后一辆车子驶出去之后,减速,等待着他。
对方也没动,但躁动的情绪已然体现在对马匹的控制,脸上的愤怒之色也渐渐浓郁,有些人按耐不住攥着武器的手发紧,很想冲动的抬起来对着土坡上的那个人扣动扳机。
关昊端着武器,面对着这十几匹马,缓步走下土坡,深色轻松,一路倒退着离开,枪口始终对着对方,一旦对方有异动,他要确保自己做出战术躲避动作之前,还能够予以更为快速的反击。
抵抗进攻的最佳方式,一定是比对方还要快的进攻。
倒退的速度不快,从大老李的手中接过一千块后,又重新向前走,走到距离对方二十多米的地方,将钱压在了路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下面。
整个动作过程,他头没有低,蹲下身子的时候,依旧一只手端着武器,始终那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对方。
“多有得罪,后会有期。”
依旧是缓步后撤,到了车前,动作才有所变化,上车,不是进入车的驾驶室,而是进入后斗,堆满了东西没有位置,他就用一只脚勾着一个货架,身体尽可能贴着边缘站稳,用手横向挥舞,从驾驶员的位置,整好能够通过后视镜看到他挥舞的手臂。
开车,随后关昊将手臂收回,仅仅抓住车架,就这样‘站’在车后,居于车队的车尾,端着武器守卫着整个车队的后方,以防后面还有人进行追击。
都是满载的车队,车速不快,都别说机动车,真正草原上的骏马飞驰也追得上,如若对方不死心,这一次追上来就不会有任何的前兆,会直接发起进攻。
足足开出去一个多小时,关昊才转动身体,用拿着武器的手,在之前同一个方向挥舞,一直关注着后视镜的司机,赶紧停车,对鸣笛示意前面的车子。
车速慢下来,关昊跳下车,迅速跑到副驾驶的位置,大老李打开车门,上车之后,示意车子继续行驶。
“小关啊,还是太冲动了……”
开场白不出所料,苦口婆心,大老李摸着心口:“小关啊,我这岁数大了,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功劳归功劳,害怕归害怕,进入草原一座城市休整时,所有人看向关昊的眼神里,都充斥着复杂的情绪,而这其中,崇拜敬佩敬畏等等情绪占据大半,都是跑长途运输的,这几年路上不安全,被抢走随身的财物是运气好的,谁还没听过几个消失无踪司机的故事。
不反抗就没事?
谁又敢真正保证,这句话是真的,万一呢,万一自己倒霉呢?
最后剩下的三百多公里,看看时间,乔宝刚和大老李商量后,没敢再去连夜赶路,就在城郊找了一家旅馆,安排大家轮番休息,每个班,留下一名安保和两名司机照看一下外面的车子。
关昊想要轮班,被两位领队给拒绝,让他好好休息。
公共浴室有热水,好好冲洗一番,或许是对于整洁有着专属于自己的执念,换了里面的衬衣衬裤之后,关昊跟旅馆借了一个水盆,将换下来的衣服清洗干净,晾好。
那么长时间,父母从未让他脏兮兮的过哪怕一天时间,重生归来,不具备条件的时候讲不了,但凡是稍微有条件一点,他都会让自己干净一些。
或许是因为今天经历的事,虽说损失了一千元,到了地方给钢厂打电话说起此事,那边负责跟当时区域的捕快沟通,同时登记造册,对这样的损失予以褒奖。
到了地方之后,吃饭的标准上调了两个等级,晚上住旅馆,关昊得到了一间单人间,这也让他不必闻着臭脚丫子浑身臭汗的味道去入睡,那些司机,吃饭喝点酒,到了旅馆,倒头就睡,那呼噜声震天,放屁磨牙混杂着口气的味道,臭脚丫子味道,那屋里环境可想而知。
关昊没有那么矫情,可能稍微好一点的条件,他也不会故意装清高。
屋内挺冷的,自己供热的暖气温度一般,没有东北火炕,好在有电褥子,钻进被窝还是比较舒服的。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国营旅馆,卫生方面还是不错的,被褥虽有浆洗泛白和老旧的痕迹,但却很干净,且还有着阳光晒过的味道,盖起来比较舒服。
那帮家伙住过的床,明天要全部洗了。
有困也有乏,也有晚上吃饭被灌两杯白酒的作用,更有之前高度紧张松懈下来的松弛。要说百分百有把握是扯淡,要说一点不害怕也是扯淡,但那么做了,关昊觉得自己该那么做,没有半点犹豫,此刻回想起来,会心一笑。
呼!
呼!
睁开眼睛,感觉嗓子有些不舒服,床头有水杯,睡前倒的热水,如今凉了,咕咚咕咚一大杯一饮而尽,打开灯,看了看屋内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又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应该是凌晨三点。
起身,穿好衣服,将武器检查一遍,背包斜挎着,短家伙贴身放置,拿着手电筒,走出旅馆。
最困的时间段,两点到四点,果不其然,是车队队长乔宝刚和保卫处一科副科长李富在守夜,裹着深蓝色的钢厂配发棉大衣,抽着烟,坐在一辆卡车里。
“你们歇着,我刚睡醒,没什么事,我转几圈。”关昊拍了拍自己的斜挎包,示意二人不必下车,在车里暖和暖和。
小心使得万年船,尽管距离之前事发地点已经接近二百公里,仔细一些不犯毛病,转了几圈,没有任何异动,关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头看着草原上美丽的夜空,而此时,东方,在地平线的视线尽头,已经隐隐泛起丝丝红晕。
好美。
夜与昼的交融,极致之美。
繁星点点,依旧是夜空的主宰,可那东方的泛红,正在慢慢涂抹着夜空的漆黑……
关昊爬上车顶,点燃一支烟,面向东方,等待着朝阳的升起,看着夜空慢慢被泛白的天际所笼罩,而朝阳的升起,一缕暖意驱散了夜的寒冷,也将这夜空,彻底驱散,只剩下些许星星能够抵抗这样的昼夜更迭,直到,炙日升到半空,整个世界被它所主宰,那些借助别人光亮才能‘点亮’自己的繁星,彻底遮住‘脸颊’。
空气好闻,阳光好暖,晨雾有些冰。
朝阳初升,好美,虽没有到绿意盎然的时节,可那等待着焕发生机的土地,已有点点绿意,迎着朝阳,张开怀抱。
一如,关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