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总工

次日清晨，张重带着罗成贵及随从一同跟冯幼学乘船往淮安赶去，到第三日中午，便已经到达了淮安。

在船上的时候，张重已经向冯幼学打听了清江船厂的情况。

清江船厂又叫清江督造船厂，位于淮安府清江闸，厂区沿运河绵延伸展，总长达四十多里里，规模十分宏大。

清江船厂年造船在四五百条左右，运河所用的漕船几乎全部都是清江床厂建造的，还有部分跑海的沙船，清江船厂也能建造。

淮安临运河，近大海，多滩涂，盐场密布，当地煮盐的盐工甚至超过种地的农民。

当地人靠海吃海，不少盐工成为水手，不论是内河漕运还是外海海运都十分发达。

冯幼学给张重介绍的清江船厂的匠工班头是其族弟，名叫冯佩学。

冯佩学一家三代都是清江船厂的工匠，到他这一代，已经是工匠班头了，可以独挡一面了。

冯幼学安排其长子冯德林带着张重几人去在到清江厂总厂。张重看到沿着运河有十几个船坞，其中七八个船坞中正在建造各式船只。

这些船只大小不一，但整体都是偏小的平底漕船，这种漕运用于运河一线运输，底阔而平，吃水较浅。

只有远处一个船坞正在建造的一艘大沙船，已经接近完工，船体已经下水，正在舾装帆索。

冯德林指着那条大沙船说道：“那边就是了。”

张重几人跟着冯德林走了过去，正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在新完工的沙船边大声指挥着。

冯德林上前打招呼，那中年男子并不理会，冯德林悻悻地走了回来，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族叔就是个船痴，最是喜好造船，一心扑倒上面，大半年都不会回家。这条沙船是他造过的少有的大船，今日便是完工了，我叫他，他都是不应我的。”

张重微笑道：“如此我们也不便打扰，那请冯小哥说于令叔知道，晚间可到淮安的冯宅一叙，在下有一份见面礼要送给令叔，他一定喜欢。”

冯德林应了声是，跑过去找到正在忙活的冯佩林，在他耳边大声耳语了几句。

那冯佩学才将头转向张重这边，张重见到皮肤黝黑，发际线上缩，看起来年纪比冯幼学更大，像经常在户外活动的人。

张重微笑着打了招呼，那冯佩学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又转头回去忙活去了。

冯幼学在淮安还有一宅院，张重便在他的这坐宅院中下榻了。

晚间，清江船厂的冯佩学赶到了张重下榻的宅院中，张重和冯幼学一同会见了冯佩学。

冯幼学介绍道：“佩学，介绍给你认识，这是辽东东江镇的张大人，上半年我过东江贩粮，张大人便是我主顾了，他听说你痴迷于造船之术，张大人对此也颇有研究，特地邀你一见。”

冯佩学痴迷技术，与人际交往反而没有那么纯熟，显得有些拘谨，当他听到冯幼学说张重对造船之事也颇有研究，一下却放松了下来，问道：“不知道张大人熟悉何种船只？沙船？福船？亦或者是广船？”

张重微微笑道：“冯掌柜谬赞之词冯工头不要见怪，不过在下确实是有一条好船，不知冯工头是否见过？”

冯佩学轻轻一笑，说道：“还有在下没见过的船，请张大人说之。”

张重道：“在下已经将该船的模型带了，冯工头可前去查看。”

冯佩学嚯地站了起来，说道：“在哪里？一同过去看看。”

张重笑道：“冯工头稍安勿躁，我这里叫人拿过来。”

说罢吩咐身边的钱小六下去，不多时，钱小六带着宋增祥上来了。

宋增祥手中捧着的，正是张重叫吴香君制作的飞虎号一比一百的模型。

还未等宋增祥将手中的模型放下，冯佩学便迎了上去，接过宋增祥手中的模型仔细端详，口中啧啧赞叹。

他将模型摆放茶案上，蹲下来将模型的内个细节都查看了一遍，终于想起还有其他人在场。

冯佩学站起身来，向着张重深深一揖，说道：“在下无状了，请张大人恕罪。”

张重哈哈笑道：“无妨，冯工头可识得此船？”

冯佩学道：“这是西洋盖伦船，福建、广东水面常有出没，此船为软帆船，航速较快，首层甲板之下还设有火炮甲板，可装载十数门火炮，比之福船更适合作战远航，但是若论载货，却又不如福船。”

张重原以为冯佩学在内河只造些漕船，至多也就是造几条沙船，应该不知道盖伦船的。没想到他不但知道，还知道盖伦船和福船的性能差异，果然是不能小看古人。

张重说道：“冯工头所言非虚，这条盖伦船名叫飞虎号，乃是目前我水师旗舰，此模型乃是我按照一比一百叫木匠做出来的。”

冯佩学惊讶道：“怎么，张大人有实船？”

他原以为这个模型是从西洋人那里购置的摆件，没想到张重竟然有实船。

他再仔细端详了一下模型，发现这个模型做的十分精巧，各个零件都可以活动，并不像是普通的“工艺品”，当下也就信了张重的话。

张重说道：“飞虎号乃是我缴获自荷兰红毛夷人的，此船长二十一丈七尺六分，设有一层火炮甲板，开炮窗三十四孔，其中两舷各十五孔，前后各两孔。此船乃是赴倭国贸易的时候缴获而来，当时冯掌柜亦有参与。”

冯佩学看向了冯幼学，冯幼学点了点头。

张重继续说道：“不知冯工头能造此船否？”

冯佩学又走到了飞虎号模型处端详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材料齐备，对照实船，研究数月，或许能造，若是只有此模型，便是造了也是一个空壳，不知各处用料是什么，恐怕性能有较大出入。”

张重知道冯佩学说的是实话，对着实物仿制和对着模型仿制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模型精巧，但是有些细节仍是没有做出来，加之实船各处用料不同，所以第一次造，对照模型仿制的话，只能形似而神非。

张重说道：“我有意建造几艘这样的盖伦战船，不知道冯工头是否愿意相助？”

“建造这种船？”冯佩学有点惊讶，他砸砸嘴后说道：“张大人已经将所有物料准备齐全了？”

张重摇了摇头道：“目前正在准备，明年开春便开始建造。

冯工头若是愿意相助，我聘请冯工头为我造船总工程师，月饷十两银子。”

冯佩学喉咙有些干渴，他吐了吐口水，问道：“总工程师？在各处造船？”

张重说道：“在辽东东江造船，总工程师便是造船的技术问题全权由你负责，各人力物资全权由你调配，乃是我东江工匠中最高的职称。”

这辈子能造一条这样的盖伦船，对冯佩学这样的技术宅来说是有莫大吸引力的，冯佩学的思绪甚至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辽南某个海岛码头停放的飞虎号上。

冯佩学神游了一会，才说道：“张大人明年开春才造，那在下开春就过去。”

张重说道：“冯总工此次便可随我过去，可先研究实船，整备物料，冯总工若是答应，本月就算工钱！”

张重说话间，已经将冯佩学称呼为“冯总工”了。

本月就算工钱！张重开出的工资待遇，已经是冯佩学在清江船厂的四倍了，竟然不干活的半年还给他算工钱，激动之下，马上说道：“在下愿意！”

张重哈哈笑道：“冯总工如有合适的其他工人，也可以择优挑选一些，到长山岛后，考核评定等级职称，考核合格最低月银不低于一两半。”

冯佩学连连点头，思绪已经不知道又飘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