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袭

小王家岛校场旁的石屋议事房。

张重端坐在一个方桌后，今日上午一战，击毙大王家岛家李把总以下四人，俘虏九人。曹金正在方桌前给张重汇报审讯情况。

经过审讯，张重得知，大王家岛上现有人口五百余人，其中壮丁有三百口左右，岛上自游击将军杜林以下还有可战家丁四十余人。今早那李把总带到岛上的家丁有十二人，已经全部被歼灭，现今岛上家丁大约是在三十余人。

杜林占据大王家岛后，除了剥削岛民，并没有编练壮丁，只是吸收了十来个悍勇者进家丁队伍。

曹金汇报完审讯的基本情况后，说道：“有三个家丁，说是想要投靠我们。”

张重哦了一声，“把他们带上来。”

曹金吩咐手下下去，不多时，几个战兵押着三个家丁进了石屋。

张重看这三人，一胖一瘦一矮。张重点了点那个稍胖的人，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喊道:“长官饶命，小的愿意投靠长官！“

张重冷冷笑道：“我如何能够知道你是真投靠还是假投靠？”

那胖子咚咚咚磕着头，“小人千真万确，绝不是假意投靠，小人若有谎言，便天打五雷劈！”

张重摇了摇头，曹金叫人将那人拖了下去，那胖子一路哭喊，涕泪横流。

张重又指了指那个瘦子，那瘦子颤颤巍巍走了出来。“你也要投靠我？”张重问道。

那瘦子只是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回答一下刚才那个问题，我怎么信你？”张重继续问道。

那瘦子支支吾吾，只是说些一定誓死效忠之类的话。张重摆了摆手，曹金命人将那瘦子也拖了下去。

张重起身一步，准备要离开石屋。

“小人愿投靠把总！”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

张重转头看了看旁边那个矮子。这人身材矮小，个头还不到这曹金的肩膀，但四肢却十分粗壮，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肌肉发达的蛤蟆，脸上有一道伤疤，目光中透着一股阴鸷。

“说说为什么？”张重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矮子躬了躬身，说道：“我听说在这边当兵，月饷实发二两，一日三餐吃饱，家中每月还能领取粮食。”

张重笑了笑，“就这？杜游击给你们这些家丁开饷多少？”

“小人不是杜游击的家丁，杜游击也没给小人开饷。”那矮子答道。

张重打量了一下这矮子，又坐了下来，“你说你不是杜游击的家丁，那为何又跟随你们那个丁把总来攻打我们？”

那矮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本来住在大王家岛，一个多月前杜游击到了大王家岛。火并了原来的驻岛军官，小人的兄弟便是在火并中被杀死的。也是因为那杜游击初来此地，想要我做向导，我才和他的家丁在一起。

小人尚有一个老母，目前在大王家岛，只因李把总威胁我如果不做向导，便要杀死我老母，我便来了小王家岛。”

张重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还下有三岁小儿？”

那矮子低声答道：“小人没有小儿，就是他们不杀我老母，她也快要饿死了，小人愿意投靠长官，每月领取禄米侍奉老母，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王家岛有人与小人相熟，可以作证！”

张重偏头问了一句：“谁？”

“陈祖德。”

......

“陈祖德，你这次作战很英勇，这么远的距离，一箭就射死了对面的首领，本官为你记一个三等功。”张重在方桌后，前面站着陈祖德。

陈祖德不知道三等功是个什么功，但总归是上官的奖赏，躬身道了声谢，张重在军中废除了跪拜礼，陈祖德觉得这个时候行立正礼不合适，行跪拜礼又不行，只得不伦不类躬了躬身。

今天上午一战，张重这边虽然占据人数优势，又是突然袭击，但是士卒毕竟训练时间有限，只进行了服从性训练和鸳鸯阵等基础阵法训练，加之士兵多未正真上过战场，战场经验严重不足，一战下来便伤了六个人。若不是正面几人都是着甲的，伤亡恐怕还要更大。

张重对这种战果不甚满意，但是知道这也是正常情况。他原来作为住所的那个石屋目前被作为军医院，易治带领着几个辅兵帮伤员服药包扎。

好在这几个士兵基本都有着甲，杀伤情并不重，只要不发炎应该不会致命，只是岛上并没有伤科大夫，易治也只是简单包扎，这六人中有一半都要留下战后伤残，做不了战兵了。张重勉励了一番伤员，又给伤员每人现发五两抚恤银子，几个轻伤员士气立马高涨。

张重继续对陈祖德说道：“祖德，我见你弓法娴熟，以前应是上过战场的吧？”

陈祖德立正答道：“回把总的话，小人曾做过夜不收。”

张重笑了笑，道：“这么说，咱俩还是同行了，哈哈。营中像你这般的老人还有没有？”

陈祖德答道：“还有两人原来做过家丁，还有四五人以前也打过仗。”

张重起身拍了拍陈祖德的肩膀道：“你现在回去，将这些人全部找出来，再选两三个机灵勇敢的，等一下在校场等我。”

陈祖德应了一声，便要离开。张重忽然又问道：“等一下，有个叫钟利的人你认不认识？

陈祖德转身答道：“小人识的，他是大王家岛的。原来也是黄总兵的家丁”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好像还有一个兄弟一个老母。”

......

傍晚，小王家岛码头。

张重对曹金说道：“记住咱们制定的计划，成败在此一举了。”

曹金说道：“大哥，要不还是我和二哥打头阵，你在后面带领大队。”

张重笑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曹金不敢违拗，只得点了点头，对罗成贵说道：“二哥，请务必保护大哥周全。”罗成贵道：“三弟放心！”

张重和罗成贵各上了一条舢板，向大王家岛驶去。

暮色之后，两条舢板缓缓靠近大王家岛码头。

今日傍晚时分，海面开始起风，此时两条舢板随着海浪上下起伏，隐隐约约能够看清楚每条舢板上有一两个人影在晃动。

码头上有一人举着火把挥了挥，似乎是在给船做引导。

不多时，两条舢板靠岸，舢板上的人下船登陆。

“老李，这么晚了还回来，不怕船触了礁吗？”码头上一个声音向着舢板的位置喊道。

舢板方向一个深沉的声音答道：“李把总已经拿下了小王家岛，差我等回来报信，明日再运送一些兄弟过去。”

两条船上共下来四人，就着夜色向举火把的地方走去。

随着海风吹拂，火焰晃动，火把下三人的脸若隐若现。一个矮短身材的人迎了上去，举火把那人将火把向前递了递，照清楚前面那人的面孔。

“是你？其他几人是谁？”举火把那人问道。

忽然后面突出两柄长枪，火把下那三人反应不及，旁边两人啊的一声惨叫，被长枪刺穿了胸膛。

中间举火把那人大骇，火把向前一抛，拔腿往后面跑去，那矮短身材的人用腰刀格挡开抛过来的火把，一个箭步竟然跨出近一丈，腰刀从小往上一撩，一刀斩在奔跑那人的右侧大腿。

奔跑那人吃了一刀，短时间竟然像是没痛的感觉，一瘸一拐发足狂奔，但是速度已然是慢了许多，后面追赶那人大步奔跑，几步就赶上了前面那人，马上将刀柄横握，一刀扎在前面那人的后心，前面那人带着没至刀柄的腰刀，兀自向前跑了四五丈，终于闷哼一声倒在一堆乱石上，鲜血汩汩的从创口出冒出，口中吐着血色泡沫。

此时十来个人从舢板上站立起来，陆续上了岸。

罗成贵一把将长枪从一具尸体上拔了下来，迎着张重走了过去，张重亲自检查了被杀死的三人吩咐道，“陈祖德，你带五人将码头周边搜索一遍，看还有没有暗哨。”

那陈祖德手持一支带血的长枪，沉声应了一句：“是。”便点了五人分组往岛深处走去。

不多时，陈祖德等五人陆续返回，禀报道：“这些人松懈的紧，沿途只有些岛民茅屋窝棚，并没有安排明哨暗哨。”

张重点了点头，对罗成贵说道：“你带一人在等候沙船，升起火堆为沙船引航。我先带人过去探路。”

罗成贵急道：“大哥，探路的事情交给俺，你在此等候沙船，俺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张重并非不知危险，只是目前他的人马组建不久，他如果现在不先身士卒，亲自建功，就难以建立威信。

张重摆了摆手，说道：“这些已经是我们来之前说好了的，一切按照计划而行，二弟无需多言。”

说罢转头对那矮短身材的钟利等人说道：“你在前面领路，陈祖德你在后面收队。”

两人得令称是。钟利在前引路，一行人趁着夜色向岛屿深处出发。

“德叔，咱们这乌漆嘛黑的，能找得到路吗？”队列的后面，何亚林取下衔枚，偷偷的问陈祖德。

陈祖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何亚林咬住衔枚。

何亚林满不在乎，将衔枚又含在了口里。

一行人沿途经过一些岛民的窝棚，一些人被脚步声吵醒，兀自在里面叫骂。

越往里走，路两边的茅屋和窝棚就越多。张重领着众人在一块巨石后隐下来，叫过钟利，低声问道：“前面要有多远？”

钟利答道：“前面两里就到，再走一里半，拐个弯，有一个瞭望台。这瞭望台是以前留下的，平时并没有人。瞭望台过后不远，便是杜林等人的营区。”

“小道是不是从这里走？”张重问道。

“是的，有条小路从那边走可以绕过一座山，从山坳中穿过，可直接插到营区里面。”钟利指着前面一个小道路口说道。

此时已经完全入夜，天上的乌云飘走后，露出半个月亮，月光微微洒在地上，稍稍能够看清一点路面，但若是没有熟悉路况的人，陌生人是绝对不能走小路的。

张重从后排叫过一个年轻士兵，低声道：“这一路过来，你已经记得路了吗？”

那年轻人答道：“小人记得。”当下把路上一些特殊标志和走向细说一遍，张重点了点头，吩咐道：“你现在回去码头，告诉罗队长和曹队长，让他们带领大队到达这里后，往前继续走一里路，到达瞭望台后，举火为号，立即进攻营区。明白吗？”

“小人明白。”那年轻人说道，说罢得令往回走去。

张重跟着钟利进入小道，这些小道便是平时岛民入山砍柴时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宽不过半米，山道十分崎岖，有时候要手脚并用才能通过。

张重因为穿了一个锁子甲，外又套了一个棉甲，走在这样崎岖的山路上，没过多久，走得气喘吁吁。

走上一个山腰后，张重令众人休整，众人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张重便命令众人原地休息，众人补充了一些水和干粮，很快就恢复了体力。

张重命令继续出发，在钟利的带领下，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营区的边缘。这个所谓的营区也并没有营墙，倒像是是一个普通的聚居院落，错落有致的建好着十来个房子，当中有一个两进的院落，大门口还挂着两盏黄色的灯笼。

张重礼指了指这个营区当中那个院落，问道：“那个是不是杜林的宅子？”

钟利答道：“是的，他这院子砌有高墙，平日都有家丁在园中值守。”

张重命人伏在营区后面的一个灌木后面，只等约定的火起，营地内的人都被吸引过去了，便可从后山发起突然进攻，直接进攻沈林的院子，一举便可攻破这个院子，拿下沈林。

张重下意识的看看自己手腕，像是上面有一块腕表一样。张重穿越后，对这个时代人的时间观念颇感到惊讶，误差在半个时辰的都是合理的。他时不时都会在想自己是穿越过来，要是有块腕表该有多好。

“怎么还没有点火！”等的时间久了，张重不禁有些烦躁，此时他们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一个时辰。

“他们是不是走错了，按道理半个时辰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