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苦一苦百姓

登州巡抚衙门，登莱巡抚杨文岳正在内堂书房内，幕僚在门口敲了两下门。

“进来。”杨文岳说道。

幕僚吴结祐咯吱一声推开了门，进入书房内。

杨文岳见幕僚手中拿着一本册子，将自己手上的册子放在桌面上，叹了一口气说道：“曹化淳起复了，上个月我上疏言请罢登莱各县矿采，被皇上批旨训斥了。”

吴结祐说道：“朝堂形势变幻莫测，谁知道曹化淳这么快就能起复，罢矿之事只好作罢。”

杨文岳摇了摇头，“只是孚了圣意，在皇上心中落了芥蒂。”

吴结祐道：“也只待弥补了，好在罢矿之说也不是我们第一次提。”

吴结祐躬身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军门，长山岛参将张重有塘报送来。”

杨文岳起身将桌案上的那的一本书放回身后的书架，漫不经心地说道：“可又是请粮请饷？”

吴结祐答道：“也有请粮请饷，请调拨本色一万石，折色五万两。”

杨文岳转身又坐在了椅子上，冷声说道：“现在的登莱已经不比以前了，先有孔有德、耿仲明作乱，后有旅顺口黄龙战死，皮岛沈世奎战死，登莱牵制辽东，进复辽南的作用已经大减。

新任的本兵杨嗣昌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向皇上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布局，辽镇的粮饷尚不能完全保证，更何况我们登莱的。”

吴结祐将手上的塘报册子放在了杨文岳书桌的一角，问道：“军门，何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

杨文岳将幕僚放在桌角的塘报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翻开第一页，却并不看，继续说道：“所谓‘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便是以陕西、河南、湖广、凤阳为四正，以此四地的巡抚分任剿而专任防，以剿为主以防为辅。

以山西、延绥、山东、应天、江西、四川为六隅，这此处巡抚分防而时协剿，以防为主以剿为辅。分设剿贼总督和总理，若西贼在陕西，则总理入关与总督会剿，若贼在河南、湖广，则总督出关与总理会剿。”

吴结祐沉吟片刻，说道：“西贼最难剿灭的症结便在于一个‘流’字，流寇往往四处流动，时聚时散，官军难以寻其主力歼灭，若遇上埋伏，甚至全军覆灭，曹文诏、艾万年便是这般战死的。

杨本兵所提之法四面合围，八方会剿，确实是平贼良法，只是如此便要增兵增饷，朝廷度支如此艰难，辽东又有建虏要防备，哪有还有兵额钱粮？”

杨文岳说道：“结祐你有所不知，此次会剿流寇，朝廷用意是毕其功于一役，共增兵额十二万，增饷银二百八十万两。”

“银从何出？”吴结祐问道。

“时局艰难，也只能苦一苦百姓了，在辽饷之外再加剿饷，按照田亩均摊，每田一亩，均派六合，每米一石，折银八钱，此项一年可征银一百九十多万两，再加上‘溢地’加派、监生捐纳、裁撤驿递合计便可增饷二百八十万两。”杨文岳边说边翻开面前的那份塘报。

“再苦一苦百姓，如此恐怕流寇会越剿越多......”吴结祐喃喃道。

“什么！活捉了孔有德？”吴结祐还没说完，杨文岳倏地站起身来，拿着那份塘报激动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吴结祐哑然。

杨文岳走出书案，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了几回，说道：“这上面说十月十日在三山岛海战，全歼孔有德部三千余人，生俘孔有德以下一千一百零三人。

当年毛文龙所谓镇江大捷，不过擒获一个游击而已，今日张重三山岛大捷生擒伪王孔有德，此辽事肇始以来未有之大胜呀！更何况这孔有德与我登莱干系颇深，此次为我登莱水师所擒获，定能让登莱再受重视。”

杨文岳因上疏言罢矿，刚刚被皇上斥责，本来心情十分惴惴不安，此时收到张重三山岛大捷的塘报，想来不仅能够将受斥责之事揭过，还会因为这次大捷得一个只兵善任之名而简在帝心。

他孔有德是什么人？建虏的伪王，肆虐山东登莱的罪魁，因吴桥兵变被处斩的官员包括巡抚孙元化以下多人，而此次能够擒获元魁孔有德，定然能让皇帝深深的记住自己个这个登莱巡抚。

杨文岳停下了脚步，回到了书案后，对吴结祐说道：“此事还待核实，你在衙门和标营挑选几名亲眼见过孔有德的人，今日便出海，前往长山岛核实，核实准确马上与张重一起将孔有德等人押解回登州。”

吴结祐领命下去。

......

“吴先生海途颠簸，远来我长山岛，实在是太辛苦了。”长山岛参将衙门会客厅，张重接见了已经核实完孔有德真身的吴结祐，余先生、曹金等人在旁作陪。

吴先生拱了拱手，说道：“张将军立此旷世奇功，杨军门急切为将军表功，是以不敢拖延。”

张重摇了摇头，说道：“此旷世奇功不是我张重立的，乃是我全营将士所立，我长山岛援兵营奋勇杀贼，敢于用命，伤亡亦是惨重，只是朝廷粮饷迟迟不到位，我官兵都是饿着肚子杀敌呀，这次一些官兵携立功之名已经在鼓噪闹饷了......”

张重正说话间，衙署门外传来了一阵叫喊声。

张重面带惊恐道：“你看，都闹到参将衙门了，如果再不发饷，恐生变故呀！”

吴结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明末官军闹饷哗变的事不胜枚举，特别是东江兵更加是常态，如果此时长山岛援兵营发生哗变，不仅大捷之功灰飞烟灭，他本人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可知。

吴结祐定了定心神，说道：“烦请张将军和营中官兵说清楚，不是不发饷，而是秋税还未收齐，待收齐之后，一定补发。”

张重说道：“那请吴先生出去，咱们一同和外面的官兵说清楚。”

吴结祐连连摆手，说道：“还是请张将军先行和官兵们说情况，在下回到登州后，一定请示杨军门马上拨付部分积欠的粮饷和抚恤银过来。”

张重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说道：“那请吴先生回去后尽快回报杨军门，过了十一月海面封冻，粮饷运不上来，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弹压不了了。”

吴结祐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