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小面包还是非常给力的,路再烂都不怕,一路颠簸,一个半小时就到了老家屋后。
狗子听到车子的声音狂奔而来,狂吠声随着看见主人而停止,尾巴疯狂摇摆着蹭着陈父的裤腿,伴随着撒娇般呜咽,看来甚是想念主人。
陈父到家就四处查看,检查屋子内外的情况,房间是拜托给这边的邻居照看的,鸡鸭猪都送到了邻居家,糠和玉米拉了不少过去。
狗子也送过去了,但吃了饭总会自己回来,好好的守着这个家。
把院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里也打扫干净,床单被套也换了,陈林开始挑水。
水缸里蜘蛛网都有几层,第一次挑回来的水还要洗水缸。
挑水过程中,陈父去邻居家把家里的畜生都赶回来了,没说什么补偿,剩余的糠和玉米都没再拉回来。
挑满三个大缸,陈林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堂屋门槛上休息。
堂屋正中摆着一张方桌,很高很大,四条凳子都是农村常见的长条高脚凳,窄窄的,坐久了会硌屁股。
堂屋右上角放着一张差不多的桌子,上面堆满了杂物,左边则是编织袋装的玉米,高高的一摞。
三面墙上贴着着元帅画像,中间的墙上的正中是教员头像。
陈林百无聊赖的研究着,有种莫名的亲切,毕竟三十年后房子都垮掉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陈父收拾完了家畜,又去后墙抱了一大捆柴回来放在厨房,见他在门口发呆,就问道:
“你还不赶紧回么?晚了你开车得行啊?”
“还早,准备去堰塘看看,老表摊子还在吧?整点苞谷花回去吃。”
苞谷花,就是爆米花,现在很多小孩估计没见过实物,但大多都在网上看到过。
用压力锅炒出来,压力锅刚买是银色,多次烧过后变成漆黑,锅大概是椭圆形,不好形容,一边有压力表,用来看火候。
炒制的时候锅架在一个架子上横放,压力表这边有环形把手,方便旋转锅身,另一边锅口有卡口,卡口上有螺纹箍,箍上有圆形洞孔,卡口卡上后还需要插入钢管旋转卡紧。
苞谷或者糯米合糖精入锅,火候到了把锅取下来放在一个袋子口,一脚踩着锅口,一手拿着钢管插在卡口支出的部分,用力这么一掰!
轰!烟雾弥漫,爆米花全冲进了袋子,热乎的时候最好吃,脆脆的,甜甜的。
但吃多了容易咳嗽,爆米花壳容易卡在嗓子上。
“你说小王哦,还在,那我装点玉米和酒米,我们一起去。”陈父闻言马上开始准备。
之前说过,陈家老房子是倒凹字形,房子正对的是一片果园,背对堂屋出了院坝,在果园里往右走,进入一片竹林。
竹林不是毛竹,村里叫硬头黄,叶子很宽大,竹身会长很多灰黑色虫子,密密麻麻看着恶心。
竹林左侧山崖边上就是陈父上辈子的坟墓所在地,那会儿修的不算简陋,但也算得上很简单了。
穿过竹林,跨过一条一米多宽的乡村小路,就来到一个草地平台,零星几棵美国松立在平台上。
现在冬天,这个平台看着不起眼,但到了雨季,常常下雨过后,一夜之间长出密密麻麻的南瓜菌,这是村里的叫法,不知准不准确,因为菌子颜色和南瓜一个色。
很安全,陈林他们从小捡到大,吃了从没看见过小人,只是波波长大后就再也没长过了,也不知为什么。
过了平台,再过一条二十来米的田埂,就看到一个大堰塘,属于村产,无主的,也没谁来承包。
水质很好,很清澈,水也很深,堰塘中间是蓝绿色,不是污水的原因,和九寨那边差不多。
小路连接堰塘的一角,陈林他们过来看见的堰塘是一个菱形,老表家就在菱形的右上边,紧挨着堰塘,一面临水,三面环竹。
风景很好,家却很穷,陈林家土墙都算穷了,老表家纯粹就是茅草屋。
这个老表的亲戚前面提到过,就是陈母在生活区找人闲聊那家人的堂兄弟,断了往来已经多年。
其中恩怨陈林不太清楚,但自家和他们兄弟两家的关系都还可以,可以到什么程度呢?
比如今天,老表没开门做生意,但陈林来了,哪怕重新生火也要炒一锅的关系,陈林还不用给钱。
或许会有人说别人都这么穷了,你还不给钱?
因为给也不会收,陈林家平时就对这个老表多有照顾,他不明言,心中却满是感激,还经常帮老两口干活。
陈林爷俩到的时候,老表正在屋里躺着,年纪轻轻,好手好脚,也不务农,也不打工,不知经历了什么,提前几十年学会了躺平。
前世,这个和陈林年纪差不多的老表走在了陈母前面,大概四十多岁。
前世,陈父去世,陈林深夜才接到电话,来不及赶回,是夜大雨,是这个老表帮忙,才把陈父的遗体安顿好。
“老表!还在睡哦!”陈林进门招呼。
“木娃儿回来啦,有事蛮?叔叔也在哈?哦,要炒苞谷花啊,马上,等我拿锅。”老表瘦高,长发遮住了眼睛耳朵,而且显得油腻。
老表平时对谁都面无表情,只有面对陈家人才略显热情。
“我爸在家多谢你照顾哦,你隔得近,平时和谌三儿他们多照顾。”谌三儿是陈林小时玩伴,就是寄养家畜那家邻居。
“你莫说那么多,这些事不要你来招呼。”老表语气梆硬。
陈林不以为意:“我爸才去县里住了院,医生说了不准太累,你没事儿在我家几个田逛逛,看到了就把他工具抢了!”
说完陈林头就一歪,一个玉米芯从耳边飞过。
“老子还没老到那个程度!”陈父在一边帮着老表整理散乱的柴火,听了陈林的话火冒三丈!
老表认真接话:“晓得了。”
陈父满面无奈,妈的以后干活耕自家的地看来还得偷偷摸摸了,他没想过跟老表讲道理,陈林是为了陈父身体好,老表就一定会执行。
架锅生火,爆米花很快开始炒制,老表话不多,陈林也没打扰,自己看着堰塘的绿水发呆。
上辈子波波四岁多的时候帮爷爷放牛经常放到这边,牛喜欢进堰塘洗澡,并且不惧水深,喜欢游到中央。
波波有一次就跟着牛下水了,坐在牛背上到了堰塘中央,玩得不亦乐乎。
陈父来找时魂差点吓没了,都不敢大声吼,等波波玩够回来,直接就送回县里了,父母好一顿打。
陈林想起这些就觉得好笑,但马上联想到自己的经历就笑不出来了,妈的要不是陈父还多活了一段时间,都要怀疑爷爷也是波波吓死的了!
甩甩头扔掉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陈林起身绕着湖逛。
山上都是梯田,农闲时节都荒着,露出黄黄的土地。
汪镇这边都是黄土,不像县里其他乡镇都是红土,陈林看着黄土思考,黄土比红土好,但汪镇的黄土被地形分割得支离破碎,农民们把能开垦的地方都开垦了。
即使这样也很穷,种菜种粮都没有出路啊。
得努力挣钱了,陈林想着,后世有人承包了山地用来种果树,挣了不少,自己以后也能做到,到时候请老表帮陈父守果园,稻田也都栽上果树,看老头哪里去栽谷子!
轰!陈林吓了一跳!
爆米花出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