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年轻的老朋友

陈林在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出菜市场掏兜一看还剩三块二。

91年物价水平怎么样陈林不知道,只看手里两块多花出去还是买了不少东西。

半斤牛肉准备用来烧土豆,这是给老婆准备的,半斤猪肉肥多瘦少,是给自己准备的,用来炒莴笋,本来只买莴笋的,想着回来第一天,还是打个牙祭庆祝下。

这样安排还是多亏了后世孙女出生,被儿子儿媳科普了,哺乳期的女性不能吃得太油腻,不然容易堵奶,严重了就是乳腺炎,发烧住院都是轻的。

然后还买了番茄,准备用来炒蛋。

陈林运气不错,卖番茄的是刚进城时在厂区后面租住农家房的房东,番茄硬要少算钱不说,还送了一条自己捉的鲫鱼。

回到家里,老婆已经熟睡,波波挨在身边,醒着也不吵闹,只是偶尔动下手脚。

陈林看着内心一片温馨,接着就是暗自叹息。

上辈子也是这样,孩子出生第一年,由于两人都是三班倒,工作之余还要带孩子,但下班都累得不行,都是先补觉,波波只要吃饱了,不便溺就会乖乖的陪在那里不吵不闹。

渐渐长大波波也会调皮,但学习生活很少让两口子操心,总体还是很懂事的,爸爸妈妈下了深夜班回家补觉,如果有朋友来找他玩,他都会让朋友们保持安静,或是直接就带人出去玩。

陈林想不明白懂事的儿子怎么会成了上辈子那样,摇摇头打断了思绪,开始收拾饭菜。

鸡蛋,清油,猪油,都是孩子爷爷和外公分别送上来的,这也是家里长辈力所能及的帮助。

厂子生活区煤气罐都没普及,就更不用说天然气了,都是用电。

一个电饭煲煮饭,一个电炒锅做菜,两个锅都没有放在在阳台,因为要晾衣服,所谓厨房,只能在门口过道靠墙边的位置搭了个台子,台子久未清洗,已满是油污。

为了不吵到老婆,陈林没有在阳台洗菜,当然,就算没睡觉一般也不用阳台的水龙头,因为房子是向厂里申请的免费住,但水表电表可是每月都来抄表的。

陈林端着盆子装好厨具,提着菜来到乒乓台边的洗衣台,就忙活开了,动手非常熟练,上辈子没能给老婆好的生活,但生活中从不让老婆辛苦,家务活大部分都是自己做,洗衣做饭都不在话下,厨艺还挺好。

陈林动作麻利,很快将鲫鱼和菜收拾干净,正准备开始切肉。

一个小伙子,个头不高,一米六五左右,圆脸,微胖,寸头,一脸傻笑,从男单门口出来溜达到洗衣台前:

“眼镜儿,今天休班都这么勤快,我刚准备去买菜勒,你都收拾好了!哦哟,有鱼有肉,今天生活开得好哦”

陈林抬头,认出了还青春年壮的老朋友,李孟春,这是回到91年第一个遇到的好朋友,还有其他几个,此后几十年都一直关系很铁的那种,铁到一起溜孙子,每年过年几家人都要一起团年那种。

“管管儿索,吓老子一跳,这算啥子好哦,一个月总要打个牙祭嘛,毕竟思华还在奶娃娃,今天啥子班哦,没去耍朋友?”陈林按捺住内心遇见老友的激动,尽量平稳的开着玩笑。

包装布厂分好几个车间,细纱、粗纱、浆纱、布厂,棉花进场在粗纱车间抽成粗纱,缠绕在大管子上,再送到细纱车间纺成细线。

大管子要累积几十根才送一次,分量不轻,李孟春在浆纱车间工作,按理说不用运这个,但他追的女孩在粗砂车间,为了追到女孩,自己的事都不管,天天去帮着运管子,因此朋友们都叫他李管管儿。

“你神哦,我啥子班你不晓得,中班啊,她休班,回老家了,我一个人耍。”李孟春莫名其妙,兄弟几个没事就聚一堆,你陈林还不知道我上什么班?

陈林撇了李孟春一眼,看着他脸上的疑惑的表情正在形成,赶紧转移话题:

“我怕你忘了错过上班,故意考验下你可以不嘛,又不是没有过!等几天要领工资了,兄弟几个在我家聚聚?”

“可以啊,整顿好的,好久都没一起喝酒了。”李孟春瞬间忘掉了疑惑。

陈林听了心说我信了你的邪,肯定不超过一个星期,几个弟兄伙年轻时候经常喝酒吹牛的日子,三十年后自己也经常怀念,肯定不会隔很久才喝一次。

想着那些兄弟上什么班自己都不知道,陈林就顺口说道:“家里有小娃儿,下班就要往家里跑,所以他们几个你去通知,时间你来定,我出酒你们出菜!”

“要得,那我直接去厂里吃食堂,一个人懒得弄,吃完就去通知连长他们几个,先走了!”

李孟春说完就走了。

陈林继续切菜,心里却不平静,因为听李孟春提起了另一个兄弟,连长——周连军,想起了李孟春和周连军后面会经历的事情——进监狱!

包装布厂现在还是国营,几年后会股份改革卖给私营老板。

这个年代的国营厂工人是有一份自己的骄傲的,毕竟是铁饭碗,但这骄傲大多是源自对非国营厂人的优越感,并不代表自身素质有多高。

这些工人们也有一些很恶劣的缺点,那是真把工厂当自己家,缺啥拿啥。

包装布厂作为一个纺织厂,里面什么多?棉花啊!整个厂子不说百分之百,至少百分之九十都拿过厂里的棉花回家,一次也不多,也不会经常拿,极其偶尔一次,每次就一点点,几年下来弹一床棉被需要自己买的棉花就能少很多。

国营变私营后,铁饭碗变成合同工,但大家的习惯没有改变,一部分人甚至更胆大了!其中就有两个兄弟,他们整包整包的棉花往外弄,一包上百斤啊!

因为陈林太老实,兄弟没有叫上他,挣了钱还接济他,但后来事发,挣的都吐出来不说,两个人都进去待了三年!

陈林想着这些事,感觉挣钱的心思更迫切了,一定要尽快找到挣钱的门路,带着兄弟们走正道,连切肉的劲都更大了,咬牙切齿的:

“兄弟们,这辈子咱们得正大光明的把干净钱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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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过,陈林开始炒菜,波波被他背在背上,因为洗完菜回来波波又哭了,没错,又拉尿尿了。

孩子的哭声没有吵醒累极的思华,陈林赶紧将孩子洗了屁股换了尿片,收拾干净后,就直接用背条背在了背上,随后用电饭锅把饭煮上就带着孩子在生活区闲逛。

熟悉了一下记忆里的生活区,遇到几个工友,聊天打屁着把时间混过去了,估摸着思华快要醒来,就回家炒菜了。

红薯粉加鸡蛋搅匀,涂抹在鲫鱼上,用油炸成金黄捞起备用,然后煎个蛋,与炸好的鲫鱼一起熬汤,放入葱姜压压腥味,不一会儿奶白的鲫鱼汤就出锅了,接着还有一个比较费时的土豆牛肉,整完这两个就已经十二点过了。

等到十二点半,番茄炒蛋和莴笋炒肉相继出锅,所有的菜端进房间,陈林发现思华已经坐了起来,他笑着说道:

“你还准呢,刚做好就起了,饿了吧,赶紧洗漱下吃饭。”

没有拉开窗帘,宿舍又是一楼,屋里很暗,思华没注意到茶几上的饭菜,而是看向陈林背后:

“幺儿又睡了么?”

“嘿,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赶紧放床上,刚好不影响我们吃饭!”

将孩子放床上,陈林顺手拉开了窗帘,把灯也打开了,房间里一下亮堂起来,思华震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陈林你疯了么,这么多菜!后面几天不过啦,15号才领工资!说了要节约啊,现在多了幺儿,还像耍朋友时一样大手大脚么!”

“哎呀,你先别激动,鲫鱼是老林送的,没花钱,而且你现在要喂奶,多少要补补!确实不能像耍朋友时一样!”陈林笑嘻嘻的解释。

所谓像耍朋友时一样,是两个年轻人从农村来到县城,开始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但城里的生活比农村有趣多了,两人花钱根本没有计划,因此常常月光,前半个月吃肉,后半个月吃素那种月光。

结婚后,两人为了未来打算,开始有意识的存钱,虽然工资涨了,但因为要存一部分,所以还是一样的月光,前半个月忍不住呀!

所以上辈子哪怕生了孩子还是这样,以至于后来思华常常当着陈林的面跟儿子吐槽,我跟着你爸那叫一个惨,哪怕生了你,还在喂奶,也是前半个月吃肉,后半个月都是土豆、白菜。

现在的陈林决定先不存钱了,至少老婆哺乳期这一年不存了,上班那么累,还要奶孩子,再前半个月肉,后半个月菜的,太亏老婆了,上辈子老实,说存就一根筋的一直存,真的是很不应该。

而且这辈子陈林对自己能挣着钱还是比较自信的!

陈林把先不存钱的想法告诉了老婆,而且没有给思华反驳的机会。

思华面上有点生气陈林自作主张,但心里对陈林的关心还是很感动:

“你咋个突然开窍了安,以前你的关心就只有拼命做家务哦,难得开窍,就先依你!”

陈林嘿嘿笑了笑,招呼老婆赶紧吃饭,顺便说了兄弟几个聚聚的事,思华没有说什么,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她也知道自家男人和朋友们过几天不聚聚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