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门外有人送请帖!”
“什么人?”中年男子并不抬头,飘逸的书法和成熟俊朗的外表相得益彰,一时竟然分不清该先欣赏哪个。
“丞相请看!”心腹管家弯腰举着信封,“印章是皇族,许是哪个贵勋邀您赴酒宴。”
中年男子笑了笑,放下手中笔,抬手接过请帖,火漆封泥完好,确是皇族。
“先看看吧,然后啊,老苏你还得跑一趟,帮我把这事推了。”男子随手拆开,朝中局势一言难尽,此时最不喜接触的就是皇族。
心腹管家点头笑笑,跟了丞相多年,已是得力助手。
“什么!”中年男子展开信,才看了一眼就惊呼一声,手一抖请柬掉在书桌上。
“丞相!”看着素来冷静的朝廷美相公脸色苍白,管家立刻上前扶住,低头看了一眼请柬,瞬间也跟见了鬼一样。
“送信人走远了?”中年男子看着管家。
满脸惊恐的管家点头,主仆两人四目相对,齐齐不可置信的转头盯着桌上的请柬,华丽的烫金请柬,落款处,“南宁郡主萧月岚。”
繁华的街道,商铺林立,衣着华丽的人群进进出出。街边酒楼筹光交错,豪华庭院歌舞升平,这就是大商都城,繁华气派。
年轻的女子站在窗前眺望,背影如画,优雅婉约。
“小姐,信送出去了!”门外的丫环通报。
“好,你下去吧!”
“是!”
“大商皇室,我来了!”年轻的女子深吸一口气。
十年前,边境小城。
“娘亲,小猫好可爱!我也想要!”
“好,回头跟你爹说,去李员外家纳一只,听说他家的母猫刚下了一窝小猫,蓝眼睛特别好看。”
“我现在就想要嘛!”
“那可不行,迎猫进家门可要算时辰的。”
马车外传来行人的说话声,一只小手好奇的掀开车帷。
“月儿,不要让人看到我们。”马车内一个中年男声传来,“我们不会在城里停留,直接去前方的吴陵。”
“哦。”一个怯怯的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就很乖巧。
马车内空间狭小,光线很暗,一个中年男子和小女孩相对而坐。马车外密密的车轱辘声,喧闹的行人,和车里安静的气氛有些不搭。许是看到小女孩精致的小脸有些闷闷的,中年男子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
“宋国的风俗与我商国不同,宋国号称诗书礼仪之乡,礼制覆盖极广。就连猫咪都不是想养就能养的,得写聘书、下聘礼。”
“啊?这是真的吗?好繁琐啊,这样不是很多喜欢小猫的人都养不了吗?”
“嗯?不是的。”中年人摇摇头,“恰恰相反,这样一来,真心喜欢猫的人,才会去做这些看似繁琐的事情。按照惯例,聘猫需准备一张‘纳猫契’,上面要写明聘猫日期、猫咪的外貌特征、性格特点以及对它的期许,像是平安长大、切莫走丢等吉祥话语,而后则一良辰吉日,迎进家门。”
“哇,好有爱心啊。”小女孩轻轻惊呼,大眼睛闪着光,也有了笑容。
中年男子看着小女孩的笑脸,也微微一笑。突然他又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轻轻敲了敲前面的车板,拉开上面的小窗户,“修竹,速度太快了,再慢一点,平稳一点,要像平常远游人家。”
“是,先生。”赶车的少年回答。
小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再笑了,微微低下头,双手交叉握着放在腿上。车内又恢复了安静,马车在城中穿行,朝着城门驶去。
“停车!”城门口军卒挥手示意。
赶车的少年心中一紧,一只手在身后敲了敲马车门。
“勿慌,只是边境城池例行检查。”平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军爷,我们是从桂州前往吴陵探亲,刚进城的,这就出城!”马车停在城门口,中年男子稳步下车,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路引。
“这是我家小姐,我是她管家,赶车的是她家小马夫。”中年人指着路引,对城门口军士微笑,并拉开车帷一角,里面是乖巧的小女孩。
“嗯,走吧!”守城门的军士看了看路引,乘客外貌和路引描述相同,衙门的章也没错,没什么问题,就挥手放行。
“驾!”少年驾车准备走。
“慢着!”旁边一个人喊道,“等会儿!”
少年心中咯噔一跳,中年人平静的回头,看看一旁走过来的小头目。
“哎呀,将军大人!”中年人装作刚没看见这个小头目。
“你这车,看着可不像我宋国的。”小头目嘴角带着笑,虽然离将军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声将军还是挺受用的。
“噢,将军,不瞒您说,这车是商国造的,我们托人买的,回来改成咱大宋的样式。”
“嗯,我看着也是。”
“将军好眼力,这车轴,就没换。”中年人揣着两只手放在前面,走近小头目,压低声音,“靠着边境线,商国的车还真比咱大宋的结实啊,还便宜,拉货拉人都好不少。”
“行啊,我看你们现在做点买卖也不容易。”小头目围着这车转了一圈,笑容越发诡异。
“都不容易。”中年人抄着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一小串铜钱在手上。
小头目瞄了一眼中年人,看到了袖子内衬里的细小补丁,却没伸手接钱,“今天我可就不扣你车了,不过这关税按理说你可得补上。瞧那边,那是边城税所,得去那里办。”
中年人脸色大变,一脸惶恐,咬咬牙赶紧又从怀里掏了一把,多了两串铜钱,“将军,都不容易啊,下回吧,我们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这车。”
小头目笑了笑,不露声色的接过那三串钱,“现在啊,大家都不容易,今天你们是碰上我。回去赶紧收拾收拾这车,现在上头查这个挺严厉的。”
“是是是,将军说的对,回去我就跟掌柜的说。”中年人看对方收了钱,马上松了一口气,陪着笑。
“行,走吧!”小头目挥了挥手。
目送马车走不远,小头目拿出一串钱,抛给站岗的军士,“大伙喝茶,好处都有份。”
“谢谢头!”军士点头哈腰,旁边的几个军士也高兴了起来。
“跟着头,咱们又学了一招!”军士们开始恭维。
小头目笑了笑,坐在城门口的石头墩子上,享受着众人的各种捧高。这年头,缺钱比缺德更难过,谁有功夫管那穷酸小贩,今天是不是超支了。
马车出城后,马车内的中年人一脸肃穆,和刚才的市井小商贩判若两人。
“先生,我们才走半日,应该不会有追兵吧。”马车前的少年说道。
“大商信鸽遍天下,传递消息极快。我们从边境入宋的这半天,想必大商边境的几城都得到消息拦截了。至于到宋国境内搜索和追捕逃犯,需要大商边关郡守和宋国城主级别的官员互通文书,大约是三日。”中年人回答,“三日的时间,同时也足够朝廷知道并做出反应了。”
“那如果快的话,是不是五日之后,朝廷的旨意就会到来。”
“对!大商的各级机构运行效率还是很快的。五日后,边境各城就会张贴我们画像,各国也会收到禁止我们随意走动的国书文件。而大商在各国的使者和密探,则会监督国书的执行,那时候,我们将寸步难行。”
“先生,那我们去吴陵,是隐居?”
“去吴陵,是因为那里有我的一些熟人,还有一些安排。”
“那些人是和先生一样,都是曾经跟随月儿父亲的将士吗?”
“不,吴陵的熟人都是秦人。当年秦国朝堂变法,新朝新法,旧朝的支持者掀起了一场内乱。失败后或死或散,所剩无几,有一些人就逃到了宋国吴陵。”赶车的少年明显一愣,月儿也是首次听闻军师说起这他国的秘闻,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游学时期,我途经秦宋边境,遇到山贼,差点丧命,幸亏为这些人所救。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中年人神情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过往。赶车的少年知道,当得起先生的一句朋友,人品和能力必定是有足以与他匹配的分量。
“秦人?他们会不会恨我们。”月儿有些担忧,即便是年纪尚小,她也知道四国边境犬牙交错,太平时期也常有纷争。似乎有默契,近几十年来各国之间无论边境线争端,还是贸易纠纷,多以朝堂外交,也就是斗嘴为主,很少诉诸武力。唯有秦与商除外,这几年边境年年动刀兵,究其原因,据说是因为一位秦国才女,在商国顶级学府太学院被毒杀,而事实明显的情况下,商国草草结案所致。
“不会的,他们早已看透世情。征伐,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顶级当权者的游戏。对普通人而言,家仇比国恨值得计较。”中年人爱怜的摸摸小女孩的头,“你才这么大点,要多没人性的人才会去恨你啊。”
马车驶向郊外,渐行渐远,把刚经过的宋城远远的抛在身后。在他们走后的第三天,一匹快马疾驰而来,直奔城中守备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