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梁山,我是被动的

梁山山寨,牢房。

时云飞被发跣足,坐在一张破草席上,嘴里叼根稻草,满脸愁云。

谁能想到,他一个县图书馆管理员,上班摸鱼打个盹的功夫,一觉醒来,居然魂穿水浒世界。

而且开局就被梁山初代目——白衣秀士王伦给绑了票!

后世学者们总说封建社会吃人,这比喻用的挺到位——但也只是比喻,他喵的梁山好汉那可是真吃啊!

吃起来还挺讲究:小腿上的瘦肉适合烧烤,炙着吃;吃人心前要先在胸口泼点冷水,吃起来脆;肥肉太腻不好吃,就拿去点灯。

这什么地狱难度?

记忆中,这位同名同姓的时云飞,是新任郓城知县时文彬的儿子。

也就是说,自己这位便宜老爹,眼下正是宋江、朱仝、雷横三位好汉,不,公务员的大领导。

四舍五入,自己也是宋江他们的小领导。

时文彬新官上任三把火,宣称要大力打击梁山泊贼寇,消息刚放出风来,马上就遭到贼首王伦的报复,把他儿子俘虏上山来了。

这找谁说理去?

他宋江宋押司不是黑白两道通吃,号称及时雨吗?领导儿子被绑票,他也不来救一救?

靠北了真是。

好在时云飞也不是全无倚仗。

穿越之后,他发现自己身体素质增强了不少,对前世的记忆也变得莫名清晰。

他前世上班很清闲,没事儿就爱摸鱼看书,图书馆别的没有,就是书管够,乱看一通,知识都学杂了。

现在到了古代,应该多少能派上点用场。

正琢磨着怎么脱困,听见外面锁链声响,吱呀一声,牢门开了。

一个穿着米白色绸衫的男人当先走了进来。

这人模样挺周正,就是顶着两个黑漆漆的熊猫眼,跟肾虚公子似的。他便是王伦,绰号白衣秀士,坐梁山头把交椅。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直眉楞眼的壮汉,分别是摸着天杜迁和云里金刚宋万。

后面还有七八个充排场的小喽啰。

时云飞不是第一次见这三位了,所以认得。只是按书中剧情,林冲这时候也应该上山了,可时云飞却从没有见过他。

显然王伦这小心眼子,还是没把林教头当自己人。

“小子,这是几?”王伦弯下腰来,拍了拍时云飞的肩膀,伸出两个指头来。

“回王头领,是二。”时云飞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答。

“哈哈!你这厮原来不痴啊,还能听懂人话!”一旁的杜迁笑道。

王伦也哈哈大笑:“定是尔等捉人时将他吓蒙了,仿佛痴了一般,却才缓了过来。好好好,不痴就好,我还正担心这厮是个痴子,卖不上价钱呢。”

“好你个王八蛋,当我是猪肉卖呢。”时云飞暗骂一句。

“小子,会写字不?”王伦又问。

时云飞点了点头。身为知县的儿子,书香门第,不会写字肯定说不过去。

他猜测,这是要他写勒索信,亲笔写,父亲看到儿子的字迹,便知不是诈骗,激动之下,更容易答应绑匪的条件。

果然,王伦拿出纸和笔来,摊开了放在时云飞的面前。

“我说一字,你写一字,听懂了没?”

时云飞点了点头。

“别耍花样,敢写错一个字,教你好看!”一旁的宋万恶狠狠地发出威胁,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敢!”时云飞低头道。

他当然不敢乱写,就算这杜迁、宋万是大老粗不识字,王伦好歹参加过科举,是正经的读书人。

一旦被发现猫腻,自己这一百多斤连骨头带肉怕是都要落进他们嘴里。

“听好了!”

王伦一字一顿说着:“爹,儿在梁山山寨,目下安好。王头领有言,送三万贯财物上山来,便遣我回家。否则,就等着收尸吧!此上敬安,不孝儿顿首,三月初八。”

时云飞一字不差,全部照写,心里却想:“王伦这信写的,也真是没啥文采,难怪考不上进士。”

只是写到三万贯的时候,时云飞心里却咯噔一下。

三万贯可不是个小数目。

据他所知,郓城县百姓家业钱超过一千贯就能定“一等户”,一亩上好的水田也只卖四五贯钱。三万贯,那绝对是一笔巨款。

啥是一等户?

宋代政策,农村户口分五等,第五等最穷,多是小自耕农,第一等最富,多是乡豪地主,这些统称为主户。此外还有客户,也就是奴婢、佃农、流民之类的依附民和无产者。

时云飞对自己家的家底略有了解,就是个普通士大夫家族,万八千贯或许凑一凑还有戏,但三万贯是肯定拿不出来。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若王伦非得要三万贯,那么上面这颗脑袋,怕是有落地的危险了。

想到这里,时云飞壮着胆子对王伦道:“王头领,我有话说!”

“你讲。”

“三万贯太多了,我爹恐怕拿不出来。”

“你这厮是在与我还价吗?”王伦的脸马上就拉下来了。

时云飞一脸诚恳道:“岂敢。王头领,你们好汉图财,我只求保命,我当然希望这买卖能做成,我好囫囵回家,我又不傻,还能为财舍命不成?”

王伦缓缓点了点头,好像被说动的样子。

“真没有?”

“真没有!我爹是清官,一年俸禄加赏赐不过一二百贯,哪来三万贯家财?”

“清官?”

王伦反问一句,发出一声冷笑。

只见他突然抬起手来,两只苍白的手像鸡爪一样紧紧扣住时云飞的肩膀,一对熊猫眼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时云飞,叫人不寒而栗。

“老子随口说句清官也得罪你了?”时云飞心中暗暗叫苦。

“清官……呵呵,好一个清官!你这厮莫非在与我耍笑?”

“小人不敢。”

王伦的神情变得激动万分,突然大叫道:“放眼这大宋天下,哪还有半个清官?全他娘是贪官!是恶贼!”

“听见了没?都是贪官!恶贼!”

“贪官!恶贼!!”

时云飞被王伦几乎是贴在脸上狂喷,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别提多恶心了,耳朵也被他吼得嗡嗡作响。

看向那王伦,正双眼通红,鼻孔贲张,一脸癫狂之态,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嘴吃人。

说不害怕是假的,时云飞感觉自己呼吸都在颤抖,但身为一个穿越者,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所以并没有很怕。

甚至他还在冷静思考,这王伦为何会突然发癫。

想来也不难理解。王伦科举不第,想当贪官而不成,又是个著名的小心眼,自然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更何况,现在是北宋末年,赵佶在位,天下糜烂,王伦的话虽然有些极端,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说不定他王伦上梁山,也是被哪个所谓清官给逼的,要不怎么一提清官他就发癫?

只是,看这家伙精神状态实在不太稳定,时云飞也不敢再触怒他,只好老老实实低下头,不再多言。

而王伦发泄过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拿起那勒索信,吹了吹墨,随意扫了一眼,便带着杜迁宋万离去了。

只留下时云飞在牢中凌乱。

他想,这三万贯老爹决计拿不出来,肯定会另想对策,比如谈判啥的。

只是看王伦这疯批,说不定哪天谈判不愉快,又发起癫来,就把自己撕票了。

瘦肉包了馅,肥油点了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绝对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总得发挥主观能动性,想点什么办法。

时云飞靠在牢房一角,苦苦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