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和亲北齐的第十年,被活人献祭了。
人人都说阿姐是天赐锦鲤,能平息万民疾苦。
可只有我知道,阿姐是被北齐皇后设计害死的。
于是我进宫做了北齐皇后的心腹,
步步为营做了皇帝的宠妃。
再到祭天那日,我在北齐皇后的身上刻下了绝色血藤花。
不知娘娘可还习惯我的手艺?
1
上元节这天,鲜血染红了北齐的半条街道。
百姓虔诚的向神坛上的女人叩拜。
「求神女开恩,救救大伙吧!」
「神女无边恩德,给我条活路吧!」
女人的身子早已残破,成片的血肉挂在身上。
皇后的匕首始终未停下,将她雕刻成了一条活灵活现的血鱼。
「昔贵妃是天赐锦鲤,有她祭天,北齐必定昌盛!」
我无措的站在人群中央,仿佛一个不合群的怪物,颤抖着望向台上的残躯。
即使是残破之身,她也美的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女人向我拼命的摇头,用仅剩的一根手指颤抖着敲了三下刑架。
于是我跪下,叩拜,大声呼求。
和那些平头百姓一样向她祈求恩德。
女人笑了,眼泪滑落到血肉上,不起丝毫的波澜。
她走了。
她是西临最尊贵的长公主,
是最疼爱我的阿姐。
自她来到北齐和亲以来,这十余年见到她的第一面里,她死了。
我捡起掉落在我面前的耳朵,极力稳住颤抖的双手。
原来她听不到这些人在说什么的。
北齐皇后说阿姐的尸身可以治百病,于是他们抢红了眼。
没了,全都没了。
我轻轻抚摸着手里那小小的阿姐喃喃道:
「阿姐,你说她的血如果染红这满城的枫叶,是不是奇美?」
阿姐,西临的紫藤花开了,
我带你回家看花好不好?
2
当我满身泥水的回到西临大殿上时,皇兄皱着眉头捏出我怀里的包裹。
「这是个什么东西?」
包裹在地上散开,吓的宫人连连尖叫。
我背着皇兄私自去北齐,回来时遇上了暴雨,又被偷了银钱,没钱去买一个好看的盒子,只能撕下自己的衣物把阿姐的耳朵包了一层又一层。
阿姐的耳朵生的极其好看,耳垂处还生有一个蝴蝶样的胎记。
皇兄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沈念昔一个外嫁之人,死就死了,你将她的残体带回来,难道你还想帮她讨个公道不成?」
我愣在原地,往日里,皇兄是最疼阿姐的。
难道做了皇帝,便可转眼间变的冷血无情?
我生性执拗,拉着皇兄的手臂摇尾乞怜:
「皇兄,我们替皇姐讨回公道好不好?」
可是阿姐啊,我错了。
皇兄怎么会想过为你报仇呢。
甚至,他都没想着让你活着留在北齐。
当日西临与北齐大战在即,为求自保,皇兄将阿姐送去和亲,如今勾结上北齐皇后的母族,竟甘愿让自己的妹妹惨死在众目之下。
爱情是装的,亲情也是装的。
包裹的残布被皇兄踢到墙脚。
「阿云,你给我老实呆在宫里等着和亲漠北,报仇的事想都不要想!」
我是惯会杀人的。
那些个死在我手里的乱臣贼子,通常不过数秒就没了性命。
不过片刻,皇兄用力拉扯着颈间的布条,祈求般挣扎着。
我笑了,双手拉的更紧。
「看在阿姐的份上,我留你一个全尸,记得碰到阿姐的时候还她的恩情啊!」
身旁的侍卫不说自懂,按着我的吩咐将皇兄伪造成宫人拖走。
「公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声张,若有违者,杀无赦!」
接着留下我的亲信提为摄政王监国。
我只有一个阿姐,谁挡我的路,我就杀了谁。
而我是这西临的主宰者,若是皇兄不听话,我也便杀了他。
阿姐,我们没有家了。
你等我,等我将北齐帝后送到你的墓前,再来为你建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好不好?
3
北齐的春天来的更早些,现下已是杏花吹满头的季节。
皇后的郁症又复发了。
我半跪在床上不断为皇后揉搓着胸口,眼泪隐隐落下:
「娘娘如此难挨,皇上又一眼不来瞧,这可怎么是好啊!」
皇后强撑着挺起胸膛,眼底的戾气一览无余。
「死了个沈念昔,又来个刘贵妃,这狐媚子都是杀不尽了吗!」
我的手微微一顿。
来到北齐两年了,听到皇后恨毒了阿姐的言语,还是忍不住心里钝痛。
那年我瞒天过海,偷潜进北齐靠着一手好医术接近了皇后。
她说她的病只有我治才见好转。
于是皇帝下旨,让我做了她的掌事姑姑,以便时刻观察病症。
后宫上下,只手遮天,皇后事事都要过问我。
我若有所思的缓缓道:
「倘若能有一人,能制衡刘贵妃便好了。」
皇后的抽泣声渐小,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头紧抓着我的手:
「凝仇,本宫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
我笑笑,端起药盏送到皇后面前:
「娘娘就不怕日后我成了皇上的心上人?」
从前她怕的紧,但凡是皇帝多理睬几眼的宫女,她都要活活打死才算完。
而皇帝也从未训斥过她半分,还是日日到她殿中常坐。
直到被她压制已久的刘贵妃重获恩宠,她怕了。
圣心是最难测的,她无路可走。
皇后仰头饮下汤药,一脸决绝的盯着我:
「本宫要你尽快将皇上拉拢到身边,我要那个贱人如同身处冷宫!」
4
眼瞧着到了要用晚膳的时候,各宫的人都挑了尽好的膳食盼着皇帝驾临。
独独皇后宫里一片寂静,甚至连烛灯都熄了六盏。
院内隐隐的传出悠长的琴音。
听着轻悄的脚步声,我弹得更加悲切。
突然有双温热的大手搭在我的肩上,迫使我停下。
「念昔,是你吗?」
我如受惊的小鹿转过头,向后仓惶的退后两三步。
「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请恕婢子死罪!」
我弹的曲子,是阿姐所作。
可阿姐在世时曾与我来信说起过:她给皇帝诵了无数遍这首曲的词,却从未弹奏过一次曲。
因为皇帝的爱是有缺口的,那里站满了无数个留情之人。
他不配听。
皇帝盯着我的脸愣了一阵,神色晦暗不明:
「你弹得这首曲子,朕听着格外遗憾。」
怎么,滥情了?
想起阿姐了吗?
当初可是你默许皇后杀了她的啊。
我迅速抽回了手,不等他发话便起身:
「皇上的遗憾想必多到数不清,不知是哪一种?」
皇帝的脸上显露了几分惊喜之色,似乎像是遇见了故人一般。
曾经阿姐与他相见的第一面,也如我这般胆大。
宫里的女人个个都乖顺无比,将君王视作天上星,
而我们姐妹俩不同,是他永远寻求沉迷的新猎物。
皇后躲在屋中看着我任由皇帝抱出殿中,
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有过的优待。
灯灭了。
二日晨起,太监们捧着无数珍宝送进了各宫,皇后听到首领太监周贵安的话后,一怒摔碎了皇帝赐的玉桃形水盛。
5
皇帝以我的名送给了各宫稀罕物,意在抬了我的身份,往后要人都尊重于我。
周贵安虽看上去蔫坏,可心却是极其刚正的,即便贵为皇后,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惯欺负人的畜生。
「皇上说了,沈凝仇如今是凝妃,也就不必再回皇后宫中伺候了,打今儿起独居凝泽殿!」
皇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泛红,硬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那本宫可替凝仇,哦不,凝妃谢过皇帝了。」
待到我踏进殿中时,皇后正倚在窗边暗自神伤。
我拿了件披风给皇后,从背后抱着她:
「娘娘可是吃凝仇的醋了?」
皇后遮掩下眼中嫉妒的快要发狂的怒气,护甲来回剐蹭着我的脸:
「你记住,你好似本宫的一条狗,只需做好你该做的事!」
「若是敢让皇上对你用情至深,本宫便将你活剐!」
旁人若说活剐,便只是独独赐死罢了。
而皇后所谓的活剐,是她沉迷享受的乐子。
她喜欢用小刀一点一点挖去无辜人的脚心,再延伸到四肢,直到血花满地。
若是哪个敢求饶的,便会祸及家人。
当宫人气绝时,她还极爱用篆刻刀从他们的肉身上篆出一朵鸢尾花。
她说这是皇帝送她的定情花,要随处绽放才好看。
我用手帕摩挲着皇后的手指,放在手心细细瞧:
「娘娘多灵巧的手啊,我抓一个人来给娘娘练练手怎么样?」
皇后一听此话便来了兴致,可听清楚是谁后,她慌了。
「刘贵妃?本宫只让你制衡她,可没让你杀她!」
怎么,自家姐妹便杀不得吗?
皇后娘娘真是姐妹情深呢!
6
昨日同皇帝欢好过后,我无意间发现一封废后诏书。
虽未定继后,但皇后下马之事十有八九。
我将诏书抄录下来原封不动的扔给皇后。
「当下最受宠的便是刘贵妃,娘娘还要顾及所谓的姐妹之情吗?」
皇后不信,将诏书读了一遍又一遍,愣是直摇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你是骗我的,皇上,皇上他不会废了我的,这是假的!假的!」
我靠近皇后耳边蛊惑着道:
「真真假假,皇后娘娘最清楚了。」
「若是你不动手,那等你进了冷宫,什么夫妻情分,姐妹情分,统统都只是泡影罢了。」
「到那时只有我陪在娘娘身侧,还不如死了的昔贵妃更痛快。」
皇后沉默了良久,望向刘贵妃送给她的狐皮大氅。
「你去做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本宫说。」
她不想要刘贵妃的命是真的,那是她的亲妹妹。
可是娘娘,我想要啊!
7
刘贵妃是和阿姐同一年进宫的。
那年阿姐独得了圣恩,很快便有了皇帝的孩子。
可刘贵妃却人面兽心,在姐姐怀有两月身孕时,让其父亲上书皇帝同我西临起兵。
那年皇兄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若是开战,必定兵败。
阿姐情急之下惊了胎,孩子没了。
即便如此,刘贵妃仍不肯罢休,诬告阿姐是不满前朝之事才将孩子私自堕掉。
害我阿姐住在冷宫长达三年之久,险些油尽灯枯。
她活的太久了,是时候下去给我阿姐赔罪了。